陳陣留意到了馮春的這句話,覺得這種“強化”更像是突破人體極限,過度使用身體,所以才會加速老化,而傷口變化爲骨片的功能,說明那種強化藥劑藥劑和變異生物有關。
他又想起了在醫院裏聞到的那種異香,梁城的研究人員無法分析出其中的成份,隻能确定是從變異生物腺體萃取出來,專門對付骨子的,不是随意幾種變異生物的腺體萃取液調和起來就能讓骨子發瘋,需要花很長時間探索、研究,還必須有骨子的配合。
香水、大蟲子的異常行爲、能夠激發普通人身體潛能的強化藥劑,如果這些東西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那麽盤古大陸上一定有個對變異生物非常了解的研究機構——反正不可能隻是個小實驗室,研究進度遠遠領先于梁城狼衛的研究室。
“這不是強化,隻是用将來的生命來換取現在的生命而已,而且對骨子應該用不了。”陳陣沒有忘記,馮春剛見面的時候說過他是“沒有強化過的骨子”。
除了變異部位外,骨子的身體結構、器官功能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别,但是還是有一定差異的,比如隻能從肉類中吸收營養、很多人類的藥物對骨子無效、吃了變異生物的肉就會得瘋病等等,二者應該是有着非常細微的基因差異,那種強化藥劑如果給陳陣用,大概不會有那樣的效果。
“骨子的強化當然不一樣,你們的強化可比這種半成品高級多了。”馮春說到這裏忽然停住,想了想,有了個新主意,說道:“骨子的強化已經有了很高的完成度,以我現在的狀态,遇到了強化過的骨子,哪怕隻是最初淺的強化也萬萬不是對手,跟我走,我可以帶你去那裏,你會變得比現在更強大。”
“不用,多謝。”陳陣平靜的拒絕了,如果那個機構研究的是基因治療,他會很感興趣,可從馮春目前的善來看,神秘機構研究的方向應該是和基因變異相關的東西,而且研究方向是變異生物,而非人類。
就算變得再強又如何?時候到了,他的肢體上還是會出現無形的線,被無形的大手撥弄,在脖子上越勒越緊。
不如簡單、平靜的活着,體驗着與“前世”不一樣的人生,尋覓着再次飛躍的勇氣。
“嘿……”馮春再次舉起大錘扛在肩上:“别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不想成爲強化骨子,那就成爲實驗品吧。”
随後便是一輪如暴雨般的猛攻,馮春以極快的速度追着陳陣,方頭大錘一下又一下的向他砸去,砸斷了無數根粗壯的大樹,敲出了無數個深坑,土壤、枯葉上下翻飛,像是一頭發狂的巨獸在冬林裏肆虐。
陳陣沒有絲毫還手的機會,他必須在馮春動的時候就立即開始躲避,慢一丁點就會被錘子打中,右肩被擦出來的那個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形成了一個掌心大小的柔軟疤殼,正慢慢變硬。
馮春的速度再快、力量再大,也不可能預知陳陣的躲避方向,但他不知疲倦的揮舞着沉重的大錘,不論揮多少次,錘子的力量和速度都不會減弱,口鼻裏噴吐着濃濃的白霧,像是一台滾燙的蒸汽機。
陳陣的躲避看起來很亂,一會朝左一會往右,但他的躲避路線是計算過的,目的就是那個地洞。
地洞裏還有個人,被打暈了,現在應該還沒有醒過來,而且地洞的蓋子很厚實,又可以從裏面鎖起來,如果能逃進去,蓋子蓋好,鎖起來,就能帶着那個昏迷的人回到鋼材倉庫,馮春不可能立即把蓋子砸開,也不可能追進來,大蟲子爬進運輸通道是個意外,這些人似乎還沒有做好進攻梁城的準備。
可惜這個意圖被馮春識破了,在一錘逼退陳陣後,他突然沖到了地洞口,朝着裏面就是一錘,把那個昏迷的人敲得腦漿迸裂,腦袋都炸沒了,接着再用錘頭勾住蓋子,暴喝一聲,翻起來關上。
陳陣是能把蓋子拉起來的,可馮春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而且對方的增援來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遠處的樹木之間有人影忽隐忽現,難以看清具體的數目,有的拿着弓弩,有的帶着近戰武器,都穿着樣式差不多的棉衣棉褲,看起來很敦實,但是行動十分迅捷。
一看到這個情況,陳陣立即放棄了從通道逃回去的想法,朝着梁城所在的方向,朝着密林帶跑去。
他有信心,隻要進入密林帶,無論是馮春還是那些增援都不可能再追上他,對身體的控制達不到他那個水準,在密林裏狂奔是會撞在樹上的,那些人肯定會減速。
離密林帶大概還有不到一千米的距離,說遠不算遠,說近也不算近,那些人速度不慢,有遠程攻擊手段,還有馮春這個強大的存在,這段距離不好跑。
一支箭從某個方向射過來,擦着陳陣的右腿飛過去,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接着又是一支,陳陣躲了一下,除些被一錘砸在背上。
馮春開始配合着箭矢出手,傷口會骨化,他根本不怕被射中,而陳陣要躲箭矢,就必然要做出某種動作,要做出動作,躲避大錘的攻擊就會慢上半拍,慢上半拍就可能被打中。
陳陣開始利用樹幹來躲避錘擊,尋找着轉身逃跑的機會,馮春實在太快,如果隻是普通的調頭就跑,下一刻就會被錘子砸中,輕者肢體分離,重者軀幹變形。
樹幹确實能讓大錘的速度減慢一些,也能擋住射過來的箭矢,可馮春很快就找到了應付這種情況的方法,他不再照着陳陣掄錘,而是照着樹掄,陳陣繞到哪棵樹後他就照着那棵樹來一錘,樹會被砸斷,樹幹直接飛出去撞向陳陣,加上增援靠得越來越近,射得越來越準,也能更好的估算提前量,局勢對陳陣越來越不利。
撞過來的樹幹他可以用左手擋下來,射得很準的箭矢可以用斷刀挑飛,可是樹幹被砸斷時崩飛的木屑卻難以擋住,已經有不少木刺釘進了他右臂的皮膚裏,十分難受。
這倒也提醒了他,再次拍擊一棵大樹的樹幹後,他在上面抓了一下,抓下來一把樹皮,一邊躲避攻擊一邊捏在手裏揉搓着,樹皮搓成了木屑,揉成了木刺,最後隻剩下一把木塵,在馮春再次躍過來時,猛的揚了出去,再也顧不上什麽,轉身飛奔。
馮春不怕飛石,不怕飛矢,卻被這把木塵迷了眼睛,悶吼一聲,掄錘砸斷了面前的樹,站在原地不敢亂動了。
木塵很輕,又很幹,粘在濕潤的眼球上就很難掉下來,用手揉的話又很容易刺進眼球裏,隻好往地上一坐,大聲叫道:“快來人,幫我把灰吹出來!”
增援來的人紛紛從他身旁沖過,追着陳陣而去,隻留下一個人扒着眼睛幫馮春吹木塵。
陳陣又用了他最熟練的跑步姿勢,身體前傾,兩腿蹬地,左手撐地掌握方向,偶爾還能扒地加速,右手反握斷刀貼在身側,在樹林裏跑比在牛毛陣裏跑要輕松得多,地方足夠大,以“之”字路線跑就可以躲掉身後射來的箭矢,樹一直在那裏,不像陷阱那樣會突然跳出來,沒多少不确定因素,跑得又比闖陣時快了幾分。
僅僅過了兩分多鍾,陳陣已經跑到了密林帶前,一個縱躍鑽了進去,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追來的人集體停下步子,都知道在密林帶裏沒可能追上那個像豹一樣的骨子,而且過了密林帶就是空地帶,再追過去估計也得被狼衛追回來,馮春也趕過來了,紅着眼睛,不停的眨着眼睛,重重的哼了一聲,身體搖晃了幾下,跪倒,昏迷。
他身上的那些骨片都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的傷口,傷口沒有絲毫血色,像是可以下鍋的生肉,馮春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血色,像是被骨子吸幹了血,胡子似乎又白了一些。
增援的那些人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掏出紗布幫馮春裹好傷口,擡起他迅速離開了。
陳陣觀察着這一切,他一進密林帶就躍到了一棵樹上,确定沒人追來,又返回來,躲在一棵老松樹的樹冠裏,看着密林帶外發生的事。
直到那些人都走了以後,他才從樹上爬了下來,摸了一下右腳後方的傷口,蹒跚着往梁城走去。
中了一箭,箭上有毒,雖然立即就拔了出來,可是毒還是進入了他的身體裏,右腿發麻,腦袋昏昏沉沉,樹木像是在左右搖擺,地面也像波浪一樣的起伏。
他沒有急着往外跑,盡量控制呼吸,保持冷靜,可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恍恍惚惚,不知走了多久,不知是否走對了方向,不知道摔倒了幾次,不知現在是在走還是在爬,耳朵在鳴叫,視野越來越窄,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就好像天黑了一樣。
陳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暈過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