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娛樂場所集中在居民較多的地方,離市中心較遠,夜已深,萬籁寂靜。
重物落地的聲音很輕,甚至還沒有手推車缺油的萬向輪發出的吱呀聲大,很沉悶,但是尖銳的吱呀聲沒有吵醒陳陣,反倒是更加細微的重物落地聲讓他睜開了眼睛。
手指仍在搭在斷刀的刀柄上,陳陣沒有動,重新閉上眼睛,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聽覺上,傾聽着門外的聲響。
他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一個很胖的人在努力的把自己塞進一件很小的衣服裏,這時,極遠處不知誰家屋頂上的牛“哞”了一聲,聲音穿透力很強,引發了一輪犬吠。
等周圍再度安靜下來之後,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也不見了,再也聽不到什麽。
但是在陳陣病房的門外,已經并排站了三個人。
走廊的牆壁上安着帶有透明防風罩的燭台,每隔幾米就有一個,主要是爲了照亮牆壁上的指示線和病房門上的号碼牌,燭火跳動搖曳,卻怎麽也無法照亮三人手中的黑弩。
黑弩比城衛的鋼弩要小得多,哪怕弩矢裏裝有振石,力量也不足以射穿變異生物的外骨骼,這隻是用來殺人的連弩,射穿皮肉絕對沒有問題,矢尖上抹過毒藥,哪怕是頭大象,被射中後也活不過十秒。
不追求牢固,連弩的結構比鋼弩要複雜得多,弩身下方也有矢盒,矢槽也是全封閉型的,能保護弩矢,弩矢也不會滑落,上弦不是用手指去勾,而是拉動旁邊的栓子,上弦的同時也能上彈。
這種連弩在形式上有點像災變前的栓動步槍,威力當然遠遠不及,但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響,弩弦的彈動聲也被類似槍管的矢槽減小,是專門用來暗殺的。
除了連弩外,三人還帶着别的武器,中間那人腰上挂着把短刀,左邊的人身後背着把單刃斧,右邊的人則是在身上藏了五六把小刀,能刺能扔。
弦已經挂上,離得最近的幾根蠟燭已經捏滅,不會有光直射近病房裏,牆壁反射過來的光已經足夠看清裏面的一切,站在中間的那人轉動腦袋和身邊的兩人對視點頭,伸手握住了門把。
先拉住門,然後轉動門把,這樣鎖舌才不會和鎖扣闆的邊緣摩擦,發出較大的聲音,直到門把轉動到極限,他又輕提門把緩緩前推,如果合葉的螺絲有些松動,開關門的時候就會發出吱呀聲,稍微提着門把再開就不會發出聲音,合葉缺油的話也會有動靜,提着門把也能最大程度的減少摩擦,降低聲響。
最好的醫院,最高檔的病房,門自然不會發出怪響,無聲的推開來,三把連弩同時擡起來對準房内,而且是不同的方向,中間的人瞄着床,左邊的人對着衣框,右邊的人對着門框邊緣。
他們的行動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聲音,可床上沒人,空空如野,三人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由中間那人率先走進屋裏。
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門後與天花闆,确定沒有人躲着,他才把連弩對準了床底,因爲被子從床邊耷拉下來,擋住了床底。
第二個人走進來,連弩始終瞄準衣櫃,第三個人進來後再次掃視四周,沒有房間去瞄哪,隻是擡着連弩,做好射擊準備。
窗簾忽然揚了一下,三人立即調轉連弩對準那裏,卻隻是風而已,街上有路燈,燈罩裏同樣是蠟燭,不是爲了照亮什麽,僅僅是指路用的,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光污染,雲層不會反射地面的光,所以外面黑得厲害,也冷得厲害。
這麽冷的天,沒人會開着窗子睡覺,窗子肯定是剛剛才打開的。
最先進門那人看向衣櫃,最後進門那名同伴立即領悟,走過去站到衣櫃側邊,伸出手指緩緩勾開櫃門,兩名同伴一個仍瞄着衣櫃,一個仍瞄着床底。
衣櫃裏沒人,原本瞄着衣櫃那人立即調轉連弩瞄向床底,看到這個動作,開櫃門的人又小心的走到床旁,捏住被子,等了兩秒,然後猛的掀開。
床下也沒有人,孤零零放着個沒使用過的便盆,這是給無法下床的病人用的,陳陣自然不需要。
能藏人的地方除了衣櫃和床下外,就隻剩窗口了,他們的目标要麽已經跑了,要麽就挂在窗子外面,三把連弩都對向窗口,開門、掀被那人再次走到窗邊,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把手握住窗簾邊緣,往上提起,這樣就可以避免拉開窗簾時發出的聲音。
窗簾像是幕布一樣卷起來,雖然隻有一邊,卻已經足夠看清窗台,而就在這時,光線忽然消失。
門被關了起來。
鬼魅般的身影飄動起來,窗外的光雖弱,可牆壁是白色的,能夠映襯出那個黑影,“啪啪啪”三聲輕響,三支弩矢打在牆上,翻滾着落地,根本無法射中那個人。
三人都沒有發出聲音,說明他們還有同伴,不想驚動其他的病人或護士,這也正合陳陣的心意,他左手拿着斷刀,飄過三人身旁時用刀柄敲在三人後腦勺上,将三人打暈在地。
他們很快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床單牢牢綁住,嘴裏塞了東西,發不出聲音來,是被花瓶裏的涼水澆醒的。
陳陣站在他們面前,俯身看着他們,見三人都醒來了,便提起其中一個人,用左手捏住他的臉,虎口對着鼻子,掌心壓着嘴唇,把這人提到空中,輕聲問道:“來了多少人。”
那人的嘴并沒有被捂實,還可以發聲,隻是沒辦法發出太大聲音,他也沒打算發聲或說話,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下一刻就是骨頭被捏碎的聲音,口腔、臉頰被碎骨刺破,流出了大量鮮血,卻沒能從那隻左手的手掌邊緣流出來。
等這人身上的血被吸光,陳陣這才放開手,讓屍體掉在地上,臉已經被捏爛了,根本看不出來是個人類。
另外兩人看到這一幕,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提起第二個人,陳陣掐着他的脖子,把塞在他嘴裏的被子布團取出來,問了同樣的問題:“來了多少人。”
這人同樣感覺到了那隻左手的堅硬和冰冷,他在害怕,大腦一片空白,沒有回答陳陣的問題,這被看作是拒絕回答問題,臉沒有被捏爛,别傳是喉嚨上多了個刀口,鮮血激射而出,随後被那隻鋼鐵般的手捂住。
被同樣的熱血灑得滿臉都是,第三個人已經吓得魂不附體,抖得像篩子一樣,等第二個同伴的屍體摔在地上,他也被提了出來,不過抓住他的是右手。
“來了多少人。”陳陣的語氣沒有變化,像是錄音機裏放出來的一樣。
被提起來的人嘴裏發出了“唔唔”的聲音,用力點頭,急得差點流淚,他嘴裏的被子布團沒有被取出來,生怕又被視作是拒絕回答,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想回答問題的迫切心情。
陳陣拿起放在床上的斷刀,在這人手被上劃了一個極小的口子,這才取出對方嘴裏的布團,用左手握住了那隻手被劃傷的手,又道:“我在吸血,還有一些别的問題要問,能不能活下來,取決于你回答速度的快慢。”
那個立即壓低聲音說道:“應該有十多二十人,因爲是分組行動的,我不知道具體數目,也不知道雇我們的人是誰,不知道其他小組的行動安排,我們這組的行動計劃第一步是清理走廊裏的狼衛,但是不殺他們,隻弄暈,第二步是就是進來殺你,殺死你立即離開,有其他人來處理屍體。”
他語速極快,怕陳陣聽不清又讓他重複,吐字也十分清晰,把自己能想到的問題都回答了,這樣就可以節省陳陣再提問的時間。
這番回答反而讓陳陣愣了兩秒,這才放手,讓對方摔倒在地。
那人體驗到了全身血液迅速流失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難受,而且令人恐懼,與之相比,傷口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麽,失血過多,他頭暈眼花,昏昏欲睡,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我還有别的問題要問你,不想被同伴滅口就躲好。”陳陣把他提起來放進衣櫃,又把那兩具屍體踢到床下,拿起斷刀,略微一思考,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上仍然一個人都沒有,盡頭放着一把椅子,椅子的斜對面有一輛放着清潔工具的手推車,他的右手縮進鬥篷裏,摸了一下胸前的傷口,再伸出來一看,指尖上有一層薄薄的血膜。
結痂的傷口似乎掙開了一點,但是不嚴重,反正皮肉傷也無所謂,隻要肺部的傷口别出問題就行。
想了想,陳陣向護士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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