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脫下了城衛的長襟,準備以私人身份介入陳陣與豹侍間的戰鬥,秦山脫長襟的速度不比周鼎慢,可其餘狼衛就沒他們那麽熟練了,長襟扯到一半,陳陣已經擡手制止了他們:“我自己解決。”
狼衛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向周鼎,等他拿主意,周鼎皺着眉,看了一眼變異犰狳,輕輕歎了口氣,又收起長刀。
齊雲曉很着急,她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不應該多嘴,大概也勸不動陳陣,可他被十多把鋼弩圍在當中,無處藏身。
剛要張口,陳陣忽然看向了她,說道:“我做出了承諾,沒有道理可講。”
他一句“有道理”将衆人護送到這裏,這時一句“沒有道理可講”,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聽到這句話,齊雲曉也隻能微笑着說道:“小心些。”
“小心?”林晉着看了齊雲曉一眼,冷笑道:“面對這麽多豹侍,還能怎麽小心?要怎麽做才能算是小心?還自己解決,如果他今天不死,我腦袋……我重金聘請他守衛兖城,奉爲上賓。”
想到了周鼎的話,爲保險起見,他沒有說出“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這句話,臨時改了,改得有些狼狽。
陳陣緩慢的原地轉了一圈,記住那些豹侍的位置,最後再将視線移回變異犰狳傷口上。
它仍在看着他,目光冷漠,像是在嘲笑這個年輕人的不自量力。
擡頭舉步,弦響。
扣動扳機的正是陳陣正前方那名豹侍,他的目光與陳陣交彙,隐隐感覺到了陳陣眼中的默許與鼓勵,不由自主就扣下了扳機,感覺到弩身的劇烈震動才回過神來,微微一愕。
幾乎是在弦響的同時,弩矢已經到了陳陣面前,卻和曾康的“針”一樣,再也無法前進半寸,被那隻白色的骨手牢牢握住。
力量可以影響速度。弩矢快是因爲弩弦有很大的彈力,子彈快是因爲火藥有很大的爆炸威力,陳陣的左臂擁有“力”這個能力,可以快到肉眼無法看清,可以完全擋住弩矢的沖擊力。
當然,要接住弩矢,除了速度和力量外,還需要精準和判斷力,精準來自于長期的鍛煉,不僅僅是靜止不動或慢動,還有在“前世”學到的一些東西;判斷力也是一樣,他自己不用槍,但沒少和用槍的人打交道,判斷出弩矢射來的方向和大概位置,和判斷子彈的沒有太大區别。
弩矢同樣是鋼制的,表面有斷斷續續、彎彎曲曲的凹槽,方便塗抹和攜帶“殺蟲劑”,也方便陳陣抓握,随後,他把弩矢扔了回去。
弩矢旋轉着飛了回去,速度不比來時慢多少,“嘭”的一聲,矢杆橫着擊中了那名豹侍的胸口,直接打碎骨頭嵌了進去,并帶着豹侍的身體撞在後面的樹上。
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嗡嗡作響的鋼弩掉在地上後也變得沉默起來。
所有人都在回憶着剛才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有人震驚于陳陣能夠空手接住弩矢,有人震驚于弩矢被扔回去的威力,有人震驚于一個骨子居然真敢如此随意的殺死一名豹侍。
骨子在很多地方是人人喊打的惡魔,城衛無論在哪裏都是受人尊敬的英雄,要動手也得考慮再三、猶豫再三,他爲什麽殺得那麽幹脆?
林晉皺起了眉,他不在乎陳陣抓住弩矢靠的是實力還是運氣,也不在意死了一名豹侍,陳陣總不可能把所有弩矢全部抓住。
陳陣确實不可能抓住所有弩矢,所以他動了起來,和以往的靜與慢不同,動作靈活得像隻捕兔的山貓,迅捷得像是捉雀的遊隼,身體伏低沖向右邊的豹侍。
正前方的弩矢能抓住,可是從側面、後方射來的沒辦法,而且隻有左手能抓,同時來兩支就不行了,因此必須争取主動,剛才那一下其實很冒險,并不是爲了裝酷或顯示自己有多厲害,隻是想讓那些豹侍進入驚訝的狀态,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用手去抓弩矢的人,大概也是唯一一個。
都是訓練有素的武者,豹侍的驚訝時間很短,卻已經足夠讓陳陣沖到那名豹侍的身前、弩前。
“咚!”
在弩弦彈響的時候,陳陣已經躍起,躍過了鋼弩,躍到了豹侍的頭頂,在落地之前,他反身一刀刺進了豹侍的後頸,落地後左手抓住豹侍的屍體往天上抛去,吸引視線,俯身拾起鋼弩砸向左側的豹侍,自己則沖向了右邊那名,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周鼎又歎了口氣,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晉,知道這個梁子結下,陳陣今後很可能會麻煩不斷,不知還有沒有希望過上簡單的生活,
齊雲曉的眼睛睜得不比林晉小,隻不過二人的心情迥然不同,這是她第二次看到陳陣的戰鬥——盤偉那場太短不算——上一次看到的是他出刀如風,這一次看到的是他迅疾如風。
疾風般的身影在樹林裏輾轉騰挪,偶爾隐沒在樹木之間,又從另外一邊冒出來,有時突然靜止,又突然動起來,鋼弩根本無法瞄準。
很快,五名豹侍倒在了地上。
“住……住手!”林晉大叫起來,幸好瘦風湖是天然屏障,附近沒有大型變異生物,否則這一嗓子就能招來災禍。
他已經被劉儀率領的這群豹侍護在當中,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警惕的尋找着那個忽隐忽現的身影。
殺戮并沒有因爲林晉的喊叫而停止,弩矢射完,獵殺變異犰狳的豹侍們隻好拿起近戰武器,緊張的在原地打轉,可是那個很詭異的年輕人總是會從很詭異的地方冒出來,一擊即退,足夠機警、幸運的豹侍能擋下那一刀,倒黴的就要挨上一下。
很快,第七、第八名豹侍倒下了。
“住手!”林晉再次大叫,撕心裂肺,他們到梁城是有原因的,豹侍不應該折損在這個地方。
“我爲什麽要聽你的?”林子終于裏響起了陳陣的聲音,幾秒後,另一個方向的豹侍悶哼了一聲。
陳陣的聲音飄忽不定:“覺得打的過就動手,看到打不過就叫住手,爲什麽規矩都由你來定?圍着你轉的是豹侍,不是這個世界。”
林晉張了張嘴,一時間想不出反駁的話來,隻好朝豹侍們喊到:“都退!退回來!全部退回來!”
說完他看向周鼎,又沉聲說道:“周副隊長,他是和你們狼衛一起來的,難道你想讓他把豹侍都殺死在這裏?”
周鼎還有個梁城狼衛外衛總副隊長的身份,身份比這支小隊的隊長高出不少,在這種時候,林晉自然要撿較高的職稱說。
“哦,突然又和我們有關了?林公子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兩分鍾前說的那些這麽快就忘了。”周鼎緩緩說道:“他連林公子的面子都不給,自然也不會聽我的,你、我、大蟲子在他眼裏大概沒什麽區别,那隻變異犰狳要是願意替你求情他可能會聽,可他現在正在爲它報仇,它就算能開口也隻會啐你一臉口水,不過……林公子也别太擔心,你仔細看,死的隻是射傷變異犰狳的那三個,其餘的都是受傷。”
林晉還真沒往這個方向去想,定睛一看,果然除了那三名豹侍外,其他的都還在地上痛呼、翻滾,一個沒死,臉上不由得出現了茫然的表情,一個骨子爲了給變異生物報仇而殺死豹侍?世上爲什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
“想不明白?林公子最好去檢查一下,别是失憶症才好。”齊雲曉補刀:“先前可是你自己把他當成珍獸的,。”
秦山添油加醋:“周鼎可是勸過你了,你偏不聽,那些豹侍的死傷都得算在你頭上。”
反正都發展到這一步了,他也不怕得罪林晉,這些話主要是說給豹侍聽的,目的是減輕他們對陳陣的記恨,就算不管用也能惡心林晉一把。
狼衛中,秦山和齊雲曉的關系最鐵,把她當小妹一樣看待,聲名狼籍的林晉打她的主意,他表面平靜,其實早想把這家夥胖揍一頓了。
…………
聽到林晉招呼,還沒倒下的那七名豹侍退了回來,其中四人身上帶傷,隻是不太嚴重,另外還有幾個傷勢較重的豹侍正往這邊爬,不過那三名射中變異犰狳豹侍已經死得透了,一個被折彎的弩矢穿胸而過,一個被短刀刺穿了脖頸,一個被鋼弩欄腰砸斷。
陳陣沒有再攻擊豹侍,直到所有活豹侍都回到林晉那邊離開,他才從一棵樹後出來,走向變異犰狳。
不知是在什麽時候,變異犰狳已經閉上了雙眼,像是在熟睡,但四肢仍在無意識的蹬動,雜亂而粗重的呼吸聲也表明它正在經曆巨大的痛苦。
小犰狳從母獸的肚子下面鑽了出來,它剛才看到了陳陣的戰鬥,此時擡頭看着那隻森白的左手,知道那隻手很特别,和它一樣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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