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葉鈞快步趕來的時候,剛好看見蘇文羽正陪着老人進房,這間房是楊婉特地爲老人準備的,環境布置得很清幽,沒有太多年輕人喜歡的時尚感,總的來看,給人的感覺是一種書香門第的古樸。
但饒是這樣,老人進來後,還是被眼前的奢華給唬了一跳。
“乖孩子。”葉鈞注意到,老人看他的目光有着一種不應該有的柔和,葉鈞驚訝的發現,蘇文羽這位親奶奶望向他的眼神,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仔細想來,竟跟夢境中老人看他的目光一模一樣。
難道說,蘇文羽的奶奶,也做了一場夢?
葉鈞剛剛升起這種想法,系統就立馬跳出來回應道:“葉先生,您的想法沒錯,是這樣的,蘇小姐的奶奶同樣做了一場夢,隻不過做夢的時間并不長,隻有兩三個小時而已。雖說沒有蘇小姐經曆的那麽多,但夢中場景的真實度,幾乎能夠葉先生經曆的媲美。”
葉鈞吓了一跳,系統最後那段話的含義他懂,這豈不是說,蘇文羽的這位奶奶顯然已經相信了夢中經曆的一切,不然就不會剛見面就朝他露出這樣柔和的神色。
“小鈞呀,一路上,奶奶聽得最多的話題,就是關于你的,小羽一直跟我談着關于你的事,說你對她很好很好,看得出來,小羽生活得很幸福,奶奶很開心。”
老人在蘇文羽的攙扶下坐了下來,她的視線,自始自終都沒有離開過葉鈞。[
坐下後,老人繼續道:“就在不久前,奶奶做了一個夢,很真實,具體經過就不說了,不過奶奶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羽有孩子了,奶奶一直在想呀,如果這夢是真實的,那該多好?可沒想到,今天小羽來接我,跟我說有了孩子,當時奶奶就高興得不得了,忽然想起那場夢,試探性的問了小羽孩子的父親是不是叫葉鈞,沒想到,還真是。”
說完,老人昂着頭,感慨道:“謝天謝地,看來這麽多年拜佛,連佛祖都爲之感動,賜給我福兆呀。”
老人每次談起夢,蘇文羽臉色都會有些古怪,反倒是葉鈞自始自終都神色如常,因爲他心裏有數。
當下,葉鈞坐到老人身邊,笑道:“我想再給奶奶洗一次腳。”
老人霎那間怔住了,她認真的看着葉鈞,目光中呈現出疑惑、驚訝、費解、複雜,良久,才點頭道:“乖孩子,奶奶從今往後,就在這住下了,等孩子出世了,奶奶就幫看着,能看一天是一天,真希望能等到小孩子調皮的喊我一聲太婆的那天。”
“奶奶長命百歲,我做過一場夢,曾給奶奶辦過百歲大壽。”
葉鈞這話在蘇文羽聽來,非是哄着她奶奶的,可老人聽了後,目光中流露出一種信任,這種信任是條件的盲信,因爲葉鈞先前那句話,已經讓老人感慨這人活得越久就活得越糊塗,年輕時講科學,反封建迷信,可歲數大了,才知道這玩意不是你不信就真的沒有的,再加上那場真實得一塌糊塗的夢,當她醒來的時候還真一時間難以辨析是真實的經曆,還是一場虛度的夢,可就在她最後認爲隻是一場夢的時候,蘇文羽的出現報喜,孩子的父親是葉鈞,再加上葉鈞剛才的那句話,讓老人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
“奶奶,您說,這人,有輪回嗎?”葉鈞笑道。
“輪回?”老人露出沉吟之色,蘇文羽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有沒有輪回,奶奶不知道,但奶奶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鈞是一個好孩子,這就夠了,小羽能跟你處一塊,奶奶開心。”
老人捂着葉鈞的手輕拍着,良久,臉上才出現困意,葉鈞适時的站起身,笑道:“蘇姐,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奶奶,等奶奶睡着後,我再回去。”
看到葉鈞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蘇文羽猶豫了一下,才跟老人道别。
葉鈞從衛生間裏打來一盆溫度适宜的熱水,他給老人脫掉鞋襪後,就滿臉笑意的給老人洗着腳。老人自始自終都沒有說話,任由葉鈞幫她清洗,略顯渾濁的眼睛呈現出一種追憶。
房間很安靜,唯有洗腳時弄出的濺水聲,葉鈞不時擡頭,他總會跟老人相視一笑,一老一小心照不宣,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就能得到最好的诠釋。
葉鈞将老人扶着躺在床上,老人也漸漸展露出疲憊之色,她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孩子,你說,這還是夢嗎?如果是夢,奶奶就不睡了。”[
“奶奶,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的,等您醒來,這裏還是這裏,不會變的,奶奶放心就好。”葉鈞輕聲道。
老人似乎很相信葉鈞,不一會,就傳出勻稱的呼吸聲。
确定老人睡下後,葉鈞才輕輕關上門,離開房間,但沒走幾步,葉鈞就停了下來,道:“蘇姐,不是讓你回房間休息了嗎?怎麽還在這?”
蘇文羽紅着臉從拐角走了出來,她有些尴尬的整理了一下發梢,小手有些急促不安的不知道該往哪放。
“我…我…”
蘇文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總不可能說不放心奶奶吧?這豈不是擔心葉鈞不善待老人?
葉鈞當然也清楚蘇文羽心裏面怎麽想,忽然,他輕輕摟住蘇文羽,笑道:“蘇姐,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就算你不困,孩子也困了。外面太冷,凍着了可不好,尤其是孩子。”
蘇文羽輕輕應了聲,爲了盡可能避免蘇文羽日後不聽話在這麽冷的夜晚還跑出來溜達,葉鈞就把陳欣欣亮了出來,當然,是陳欣欣的頑疾舊病。
雖說葉鈞沒有把陳欣欣的老毛病形容得很嚴重,但蘇文羽卻死死記牢了一點,那就是陳欣欣的老毛病是她的母親在懷胎的時候受寒所導緻的,蘇文羽可不希望以後寶寶出生後稍稍受一點涼就搞得跟發燒三十七八度一樣。
蘇文羽睡下後,葉鈞才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靠在床邊,在這尋常人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沉思。
如今,李誠等人均沒有離開,似乎這個公布出來的計劃對他們有着難以平靜的沖擊,葉鈞編寫的那份計劃中,有着足足三個時期的囊括。
手機的研發,隻是先頭軍,或者說隻是一顆抛磚引玉的石子而已,後續的兩個階段,分别是拿下通訊資費跟網絡資費的運營權,但這也是最難以開辟的兩個環節。
如果不說來自于政府的阻力,光是鋪設的覆蓋面積的資費,就是一筆驚人的數目。尤其是後者,試想一下,光是鋪設一座城市的網絡線路,就達到多麽龐大的一筆數額,更何況在這個網絡還法有效普及的年代,葉鈞不得不佩服在這方面,南韓做得确實不錯,讓人津津樂道的除了那些泡菜之外,就是處在世界頂端的網絡傳輸速度。
今年,有消息稱南韓将以親民的價格全速提升全國的網速,整整十倍!聯想起京華,還停留在以電話線爲基準的低速率的網絡,而且資費貴,法普及,葉鈞對此一直耿耿于懷。但他最耿耿于懷的,就是他對如何運作這些壓根一竅不通,但他是不會放過這種賺錢的項目的。
“看來,要吃下這口蛋糕,還急不得,現在,應該先想辦法如何混一個國企單位。”
葉鈞細細琢磨着,忽然,他靈光一閃,暗道:“對了,我以前曾聽侯曉傑說過,金融風暴過後,國家有意向成立一家信息傳導公司,初衷是想開展信息化服務,暗地裏卻是監管歐美各國的經融動向,不過最後流産,在千禧年之際再次把計劃擺上台面,由鐵道部成立鐵道通信信息公司。如果由侯曉傑跟洛克向國家提出申請,将etl金融部分割出去與國家一同成立國家控股的有限責任公司,那麽,應該就行得通。”
“試試!”
葉鈞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做事最不喜歡拖拖拉拉,他立刻披上睡袍,然後揣着大哥大就來到陽台。
“喂…”電話那頭的侯曉傑明顯已經睡了,此刻迷迷糊糊的。
“是我。”葉鈞笑道。
侯曉傑經過三秒鍾的發愣後瞬間就吓清醒了,當下忙道:“老闆,你去哪了,哇塞,終于想起我了,是不是又有新點子了?”
“确實有新點子,而且,還非就得你跟洛克先生出馬才行。”
侯曉傑一聽葉鈞這麽說,頓時滿臉嚴肅,同時心中期待莫名,畢竟從葉鈞嘴裏說出來的計劃,絕對就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那可是充滿着幹勁的大事。
可一聽說又是要跟國家合作後,侯曉傑立馬就萎了,悲傷道:“老闆,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想去過那種跟關在監獄一樣的苦日子了。”
葉鈞笑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次的合作性質不一樣,監控歐美各國金融市場完全隻是跟國家合作的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就取得一個合法的信息服務的運營權。”
“什麽意思?”侯曉傑愣了愣。
葉鈞把自己的設想以及理念,包括即将出台的計劃都一五一十的解釋了一遍,最後,侯曉傑才感慨道:“老闆,如果這買賣真做得來,那可真的是賺大錢呀。”
“沒錯。”葉鈞笑道:“不過這些都是後期運作,前期國家不會看重,等國家真的意識到這是一筆巨額的财富後也隻能幹瞪眼,畢竟技術上我可以共享給另外兩個信息公司,他們做不好那是他們經營的問題,隻要不涉及壟斷這個敏感詞,再加上我們不斷提供技術上的共享,那麽,國家也沒有借口對我們搞動作。”
“那也是兩三年後才看得到這些。”頓了頓,侯曉傑笑道:“不過,我有信心在這兩三年裏,把公司内部搞得嚴嚴實實的,就算有朝一日國家讓他們那一方的人到公司做最高管理,也隻是個空殼子。更何況,老闆,以你如今的影響力,估計國家也不好搞太多的小動作。”
“确實是這個理。”葉鈞點了點頭,道:“現在,你就好好給我想,如何取得這個項目的指标,我知道你在燕京這一年裏沒白待,應該能獲得一些渠道。”
“老闆,這話你可就說對了,我還真沒白待。”侯曉傑大笑道:“好,我立刻整理思路,一定替老闆拿下這個經營權,若是不給,我就管國家讨回那三十億美金,還有我跟洛克先生平白故給他們工作這麽久的工錢!”
挂斷電話後,葉鈞随手又撥了一個号碼,電話足足響了半分鍾才接通。
“喂?是你嗎?”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有些意外,還有些謹慎。
“張娴暮,我記得,你好像還欠我二十億吧?”葉鈞笑眯眯道。
聽到這話,張娴暮顯得更謹慎了,他猶豫道:“你想幹什麽?我先告訴你,我一毛錢都沒有,如果讓我跳河能還二十億的話,我立馬就光着身子出去往河裏跳下去。”
“這倒不必,隻是覺得你就這樣迷迷糊糊過下去,欠我的錢恐怕這輩子都還不上,連利息都難。”葉鈞依然笑眯眯道。
“利息?不是說,借你的錢不需要還利息嗎?”張娴暮語氣更戒備了,可很快,他皺眉道:“葉鈞,你有話就說,别拐彎抹角的吓人。”
“那好吧,我就明說了。”頓了頓,葉鈞笑道:“我有一份計劃,打算跟國家合作,我在想,如何才能把公司永遠的控制在手裏,既能任意支配公司産生的收益,又不需要擔心國家派一些什麽都不懂的神經病跑來瞎指揮。”
“簡單啊,隻需要讓國家有關領導安心就行了。”張娴暮本能道。
“廢話,我當然知道,我是想說,如何才能讓國家安心?”葉鈞忍不住罵道。
“我先問你,很賺錢嗎?”張娴暮猶豫了一下。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年幾百個億,我還是有信心的,而且,越往後越賺錢。當然了,絕對沒有挖石油賺,也沒這麽敏感,但總的來說,真的做了,雖然不能算是壟斷,但實際上,性質也差不多。”
“所以,你才要跟國家合作?”
聽到葉鈞這麽說,張娴暮想了想,道:“我大緻算是明白了,其實很簡單,要穩住國家,光你那一邊還不行,還得有我們這一邊,那麽,隻要我們兩方牢牢把持着這一塊,第三者就很難繼續插足。”
“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葉鈞似笑非笑道。
“洗耳恭聽。”張娴暮也笑了起來。
如今,燕京黨跟天海黨早已不存在惡性競争,良性的發展合作雖說都不是發自本意,但雙方眼下都尋求自保,盡可能避免太子派系這四個字眼再次進入國家那些領導人的視野中,當然了,雙方也因此嘗到不少甜頭,所以合作方面,也比往常多了許多。
想想也是,南轅北轍,南方跟北方都一樣大,自己這一方都不一定啃得下來,根本就沒必要去啃别人的,如果互相眼饞,那不如就合作,一半一半,你吃我的,我吃你的,這不就沒必要争來争去的了?
凝聚力漸漸形成,那麽某些人試圖處理兩個太子派系時就會有所猶豫,畢竟兩方一旦加起來,這影響力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這麽簡單,那是真正有跟某些實權人物叫闆的底氣。
越是聽下去,張娴暮嘴巴就睜得越大,原本,他隻是好奇到底什麽樣的生意,能達到不是壟斷卻跟壟斷沒什麽差别的程度,在他的設想中,非是一些沒什麽技術含量,隻要有關系,背景夠硬夠深就可以的。隻是沒想到,葉鈞口中的這個買賣,不僅需要強大的背景,同時,還需要不斷有龐大的科級技術的支持,但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他張娴暮壓根就聽不懂什麽叫做短信息,什麽叫做上網沖浪,更難以理解再往後研發出的大哥大還能跟計算機一樣多功能操作,甚至很難想象農民都能人手一部大哥大。不對,不是大哥大,是一種叫手機的玩意,隻是在他看來,大哥大跟手機,有區别嗎?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理念,雖然我實在看不出你口中的這個行業是否真能賺得暴利,不過就沖着你葉鈞的口碑,還有我欠你二十個億可以後期抵數,我就陪着你瘋一次。”
張娴暮捂着額頭,他實在想不出葉鈞口中的這個行業到底多麽賺錢,一種新興産業如果想普及,首先就得有親民的價格,同時要成功引起消費者的追求心。可葉鈞所形容的産業在他看來,遠遠達不到這兩點,如何能夠普及?如何能夠吸引消費者?如何能夠引領潮流?如何能夠讓這成爲人類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個生活方式?
這,未免也太瘋狂了!
張娴暮就是這麽想的,相信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這也是葉鈞樂于見到的。如果人人都知道這兩個行業能賺大錢,還能鑽國家這個空子嗎?葉鈞自認在等同的基礎上,甚至他的影響力還翻一番,放到十年後,恐怕國家也不會允許他插足這個行業。
當然了,就算願意讓他插足,恐怕他也做不來。需知人的習慣一旦形成,就很難更改,對某個品牌行業習慣了,就很難讓他轉移到其他品牌的同行業中,更何況,還是跟國家哄搶消費群體,這簡直就是作死。
隻要對國家的行業形成威脅,那麽國家壓根不需要利用小動作取締打壓,光是讓他們控股的公司提供一個月甚至三個月的全免業務,那麽你的公司如果不做出全免的業務變更,那麽消費群體就會立馬轉移到他們那裏。可是,他們的公司一個月甚至三個月全免都不傷一分一毫,而你的公司卻很可能揭不開鍋,發不起工資,面臨倒閉的境地。就算想貸款,銀行方面也不會做這種冒風險的事,當然,若是有銀行願意貸款,很明顯也沒安好心,因爲這很可能是國家暗地裏的授意,用這些貸給你的錢,充當收購你公司的資本。
也正是基于這種原因,葉鈞才會主動跟國家合作,而不是鑽大空子,他不敢,真不敢。
有了張娴暮的協助,葉鈞相信,侯曉傑這一趟京華之行,成功的可能性就會提高至少百分之三十,再加上國家巴不得侯曉傑、洛克這樣的傑出人才幫他們處理這個領域的事,就算日後東事發被察覺,國外的資本家也隻是懷疑葉鈞而不是京華政府,何樂而不爲?
所以,最讓葉鈞頭疼的關鍵環節也算是圓滿完成了,接下來,就是注資的事宜了。
“明天會更好。”
葉鈞伸了伸懶腰,擡起頭,仰望着頭頂那被雲霧遮擋住的懸月,一時間,神清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