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溪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葉鈞,倒是對于董尚舒是記憶猶新,反觀董尚舒對于言溪溪是絲毫不感興趣,他隻是一個勁的盯着那名面相斯文的中将,露出耐人尋味的神色。
“侯先生,請這邊走。”
令葉鈞沒想到的是言溪溪的态度,她竟然生生克制住了對董尚舒的恨意。
這種态度也讓卯足勁準備撒潑的董尚舒露出錯愣之色,他這才開始正視言溪溪。印象中,刁蠻女形象的言溪溪絲毫不入董尚舒法眼,即便之前得到葉鈞提醒,可董尚舒也不可能立刻對言溪溪有太多的改觀。
可直到眼下,他才真正清楚言溪溪絕非那時候的刁蠻女,至少董尚舒暫時沒有從言溪溪臉上找出哪怕一丁點的膚淺,此刻的言溪溪就像是一個閱曆豐富的成熟女性,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成功女性的光彩,這一點,有了一點董素甯以及他母親胡珍的影子,雖說還顯得很幼稚,但也算得上初具雛形。
“小鈞,你說的沒錯,這潑婦确實有了很大的變化。”等言溪溪走後,董尚舒才沉着臉道。
“是呀。”葉鈞也有些怔怔出神,坦白說,他也從言溪溪身上看到了類似董素甯這種成功女性的星點光輝,如果言溪溪這種氣質不是刻意裝扮出來的話,那麽長此下去,就算最後依然無法坐在青少派負責人的椅子,也絕對會成爲一名讓男人以及女人都汗顔的成功女性。
“哥,你怕了?”葉鈞忽然笑道。
“怕?我打小開始,就不知道怕這個字怎麽寫。”董尚舒撇撇嘴道:“甭激我,沒用,你這小子壞心眼多,我說不過你,你也甭玩太極了,說。”
“好。”葉鈞點點頭,道:“言溪溪變化确實很大的,如果不是知道她底子的人,對她以往的言行舉止有過深刻的印象,那麽換做是誰,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都會覺得她端莊穩重,工作能力很強。哥,相信你也有這種感覺?”
“恩。”董尚舒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用鼻子哼了哼。
“以她目前這種狀态,跟她想要拉攏的人進行交際,相信對方也會跟咱們一個想法?”
葉鈞的話像是要提醒董尚舒什麽似的,這一點董尚舒倒是明白,他首次露出不确定的表情,然後道:“不管她的改變有多麽讓人驚訝,可我始終相信一點,那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不可能說變就變,除非失憶或者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打擊,不然,絕無可能。”
“哥,那你的意思就是說,言溪溪這一切都是僞裝出來的?”葉鈞忽然笑道。
“是不是僞裝,我不敢肯定,倒是有一點我卻可以肯定,那就是言溪溪還是以前那個言溪溪,自始自終都沒改變過。”
頓了頓,董尚舒沉聲道:“她很可能一點都沒變,隻是比以前更能裝了,或者說,她在忍。”
雖然葉鈞無法肯定董尚舒這種看法是否正确,但此刻他相信董尚舒的判斷。因爲,在葉鈞眼裏,無疑言溪溪的性格是極度蠻狠的,或許她内心也有過純真,有過友愛,甚至于葉鈞還有虧欠她的地方,但是,這并不是一個讓葉鈞放棄競選,輕易交出天海黨青少派大權的借口。
如果是在其他事情上,隻要言溪溪不做得太過分,葉鈞絕不會跟她計較,就算知道她在背後對他耍手段,葉鈞也不會介意。俗話說龍也有逆鱗,隻要言溪溪隻是出于報複的心态搞一些小打小鬧的把戲,葉鈞還是能夠容忍的,可如果跳出這個範疇,傷害到他身邊的親朋好友,那不管是出于道德還是義氣,又或者底線,葉鈞都不會因爲言溪溪曾有恩于他,又或者曾愧疚過她,而繼續放任她肆意妄爲。
就比方說這次,如果不是邵成傑忽然提醒他與燕京黨以及天海黨始終有着一層誰也離不開誰的薄膜,還有一旦言溪溪上位,邵成傑這些對他忠心耿耿的人的落魄下場,葉鈞是絕不會臨時起意跑來壞言溪溪的好事。即便,他知道言溪溪一旦大權在握,勢必會對他搞一些小動作,葉鈞也不會放在心上。
“啧啧,這裏的環境質量真的沒話說,我很喜歡。”董尚舒豎起大拇指,啧啧稱贊道:“尤其是那個休閑區域,還真是勞逸結合呀,喝茶的、吃西餐的、健身的、唱歌的等等是一應俱全,比我現在混得地方還舒坦。”
還沒等葉鈞發話,董尚舒又道:“對了,是不是可以在裏面工作呀?”
“啊?”葉鈞被董尚舒這麽一句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說,可不可以把每天批閱的文件端的咖啡廳裏面,那裏環境真的沒話說,不僅有動聽的輕音樂,還有幹淨整齊豪華的環境,再加上那舒服到極點的軟沙發,就算讓我搬一張被子睡那,我都願意啊。”董尚舒微眯着眼,一臉享受。
葉鈞看得好笑,壓低聲音道:“哥,你知道天海黨跟燕京黨的區别在哪嗎?”
“不知道?”董尚舒臉色頓時嚴肅起來,顯然以爲葉鈞要告訴他很重要的信息。
葉鈞神秘一笑,湊到董尚舒耳旁道:“哥,燕京黨跟京城老爺子們的關系近,在京城各部都有人脈,這是天海黨不能具備的,誰讓别人近水樓台先得月?不過,燕京黨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窮,對,沒聽錯,他們或許很有人脈,很懂得如何運作手頭上的人脈關系網絡,可他們就是缺錢。天海黨在人脈關系網上,确實遜色,不過卻有燕京黨沒有的東西,那就是有錢!不管排得上号還是排不上号,至少有一大半的成員,家裏都相當有錢。”
葉鈞指着身後不遠處的那間私人會所,笑眯眯道:“像這種級别的休閑場所,整個青少派總部有三間,同時,還有一處頂級食堂,不過一般也沒多少人去吃,就算去吃,基本不需要掏錢,因爲會有人負責報銷。換句話說,哥,如果你能成爲天海黨青少派負責人,那麽,不僅吃喝玩樂不需要掏錢了,而且出行也會有報銷,最關鍵的,就是每個月能領到五位數的工資卡。”
“工資卡?不是現金?”董尚舒瞪大眼睛道。
“你可以理解爲是現金,不過工資卡隻是一種形勢,畢竟直接發放現金,容易引起外人的閑話。至于工資卡,可以理解爲是一種員工福利卡,可以拿着這卡到總部任意三間的休閑會所消費,當然,這三間會所也提供兌換服務。”
葉鈞這番解釋引來董尚舒知意的笑容,不斷點頭道:“明白,我明白。”
“至于這辦公的地方,想想看,玩的地方都這麽下本錢了,辦公的地方能差到哪去?就說我現在的辦公室,一共兩百多平方,三房兩廳四衛設置,一個房是秘書辦公室,另一個房是我的辦公室,至于剩下的一個房間,是可供睡午覺的休息室,裏面還有一台四十多寸的立式大彩電,以及vcd、音響等衆多客廳娛樂家電。”
不理會董尚舒快留下哈巴子的豬哥樣,葉鈞繼續道:“至于兩個廳,那就更氣派了,一個是負責招呼來訪客人的茶廳,有專職的人負責煮茶,完全按照古典設置,給人一種戰國時期那種文人墨客的風騷感。至于另一個廳,就是肚子餓的時候,可以去坐坐,那裏有微波爐、冰箱等,冰箱裏面有飲料,有啤酒,也存放着一些可以放到微波爐裏加熱的熟食。至于其他的,就跟一個小型便利店一樣,當然,這些食物都會有專人定期處理,保證最佳的飲食時間,不會存在過期這種概念。”
董尚舒仿佛聽着童話故事一般,瞪大雙眼道:“小鈞,像這種辦公室,都有幾間?”
葉鈞捏着下颚,良久,才點頭道:“不多,都是主要成員才有的規格,加起來應該也就五六處而已。不過這些都是身外物,對青少派這些成員的吸引力很低,畢竟一個個都有着不俗的背景,他們就算真想休息,也會前往三間會所裏面,一般都不會在辦公室裏。”
“真是敗家子呀。”董尚舒嘀咕一聲,然後嚴肅道:“我要競争,好好跟那個女人鬥一鬥,不爲其他,就爲了給小鈞你出口氣。”
葉鈞心底暗暗好笑,董尚舒這言不由心的話,估計都騙不了小璃跟小氺,葉鈞豈會信?不過呢,既然已經成功把董尚舒徹底說服了,葉鈞也不會在乎這點小細節。
當下,葉鈞就把董尚舒交給聞訊趕過來的邵成傑手裏,讓邵成傑負責帶董尚舒到辦公的地方轉轉,至于他,則是來到一間休閑會所,點了杯咖啡,就坐在沙發上看着擺放在桌上的報紙。
“想要争取到他們的支持,這方面就得看言小姐的能力了。”
這時候,一個男人的嗓音吸引到了葉鈞,由于咖啡廳裏的單間包廂不是呈現完全的密封狀态,上空沒有任何的遮掩物,再加上每個單間包廂都是并排着的,所以隻要說話不是很小聲,四周又不吵的話,還是能聽到彼此間包廂的交談聲的。
更何況,葉鈞的聽覺和其敏銳,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到時候也還要勞煩吳先生幫忙,不然我也沒底說服趙老先生。”言溪溪的聲音傳入葉鈞耳朵裏。
“不必客氣,言小姐年紀輕輕,但能力出衆,我們家紹平對你可是相當推崇呀。”
男人的聲音蘊含着一絲笑意,不過葉鈞卻從這段話裏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邵平,難不成是徐家的徐紹平?
可這位姓吳的中将跟徐家又是什麽關系?爲什麽他管徐紹平的稱呼會這麽親切?而且,徐紹平該不會對言溪溪有意思?
這倒不失爲一則猛料,隻是葉鈞并不認爲言溪溪會膚淺到爲了權勢就跟不喜歡的男人勾三搭四,以她言溪溪以往的驕傲,還有言家的人力物力,言溪溪斷然不需要以幸福換取一些攀登權力的籌碼。至少,葉鈞并不認爲單憑一個徐紹平,能給予言溪溪甯可犧牲幸福也要換來的權利。
事實上,葉鈞的猜測相當正确,因爲言溪溪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徹底證實了這個猜測。
“吳先生,我跟徐少隻是比較好的朋友,請你别誤會,溪溪已經有心上人了。”言溪溪語氣沉穩,但卻潛藏着一絲不容置疑。
“是張娴暮?”吳姓男人笑道:“我聽邵平提起過,你能對他坦言,光是這份真誠,就令我很感動,這也是爲什麽我會來天海市的原因。”
頓了頓,吳姓男人繼續道:“恕我多嘴問一句,你想成爲天海黨青少派的負責人,該不會是爲張娴暮做的?如今,兩個黨派被視爲太子派系,領導們很不希望看到這種烏煙瘴氣,尤其是葉鈞出現後,更是搞得一團糟,說實話,在我眼裏,他比十年前的帝陵還要混賬,但又不能否認,他确實很有才華。”
說完,吳姓男人意味深長道:“至少,孫淩被他玩得差不多了,至于張娴暮,前前後後可是吃了不少虧,聽說還欠葉鈞二十個億。”
“吳先生,葉鈞爲人品性如何我不知道,但他确實很混賬。至于才華,确實不可否認,他很能幹,這一點我心服口服。”
言溪溪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她隻是平靜道:“至于張娴暮,他也很厲害,之所以屢屢吃虧,在我看來,張娴暮的品性純良,更似三國時期的劉皇叔,而葉鈞,卻無所不用其極,與那甯可我負天下人,休要天下人負我的曹阿瞞是同一類人。所以,我認爲,這純粹是一場英雄跟奸雄的比較,如果不是特定的規則下,很難比較出誰優誰劣。”
“言小姐這話說得好,那麽我想問問,我們家邵平在你眼裏,又是怎樣的人?”吳姓男人笑道。
葉鈞沒想到言溪溪竟然給他這麽大的評價,原本他以爲言溪溪會罵他是卑鄙無恥的小人,卻沒想到竟能上升到一代奸枭曹操,一想到這位奸枭那段‘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後,葉鈞就忍不住将身前已經微涼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輕輕呢喃道:“有趣,真有趣。”
言溪溪沉默了好一會,才笑道:“吳先生,我跟徐紹平隻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就不能說一說,葉鈞跟你也不過是半斤八兩的關系?還是說,我們家邵平,連跟言小姐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吳姓男人依然笑眯眯道。
似乎言溪溪也不敢任性拒不回答,她想了一下,這才笑道:“其實,他更像是東吳的陸遜,陸伯言。他懂權謀,更擅權謀,而且每次總能很正确的揣度到對方想什麽,最關鍵的是他相當懂得進退,在這一點上,絕不含糊,即便是讓他放棄手頭上的所有利益,隻剩下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而已,隻要他認爲這麽做是正确的,他就會選擇退這一步。”
“很好,雖然我覺得他更像是東吳的吳王孫仲謀,不過你既然說他像陸遜,我會轉告他的。”吳姓男人笑道:“當然,我的看法不是他懂進退,而是懂蟄伏。隻有懂得蟄伏,才能真正成爲一個成功的枭雄,在這一點上,葉鈞,亦或者是張娴暮,都是無法具備的。我甚至可以斷言,隻要他決定不再玩世不恭,你很快就會看到他非比尋常的一面,而這一面,葉鈞比不了,張娴暮更比不了。”
葉鈞跟言溪溪聽到這話後都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葉鈞皺眉的原因是吳姓男人這話說得忒狂妄了,雖說他不喜歡跟别人比較長短,可被這麽指名道姓的貶低,而且還親耳聽到,是誰心裏都不會高興。
至于言溪溪,倒不是因爲葉鈞被貶低的原因,而是張娴暮竟然還排到葉鈞後面,甚至于吳姓男人嘴裏還用了一個‘更’字,這豈不是說,張娴暮不如葉鈞?顯然,這絕不是言溪溪樂于聽到的話。
不過言溪溪也沒有說什麽,她現在還需要徐家的支持,就算心頭一千一萬個不樂意,但她還是盡可能的保持微笑。
吳姓男人走了後,言溪溪才幽幽歎道:“娴暮,知道嗎?我要追上你的腳步,我要你正視着我,以前我想要成爲青少派的負責人,是爲了滿足自己的一己之私,也是爲了給言家帶來利益。而現在,我再次決定搶奪這個身份,卻隻是爲了你。”
在另一間包廂裏的葉鈞聽到這段話後,曾在一瞬間産生過動搖的念頭,因爲他不知道一旦董尚舒真成爲青少派負責人後,言溪溪會如何恨他跟董尚舒。
如果,當時他的走馬上任,隻是小小的打擊了一下言溪溪的自尊心跟那不切實際的幼稚,那麽這次董尚舒倘若能走馬上任,那很可能就是破壞掉了言溪溪心裏唯一的堅持,還有可能是下半輩子的幸福。
葉鈞無法去想象一個失去幸福,隻餘下殘念的女人一旦決定複仇,她會采取多麽惡毒的方式,尤其這個女人還很漂亮,更是被燕京軍區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徐家看中,隐隐想内定爲徐家的長孫媳。
但當言溪溪離開包廂乃至離開這間會所後,葉鈞忽然想通了,既然他被言溪溪認爲是甯可我負天下人,休要天下人負我的曹阿瞞,而這一點葉鈞也頗爲認同,那麽,他就沒必要埋藏本性。因爲,他如果因爲愧疚而讓董尚舒放棄,那麽緊随而至的,就是他對邵成傑等人的愧疚了。
“這可能就是一種冤孽,雖說同樣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的故事,但這裏面卻沒有凄美哀怨的愛情,有的,隻是一種被命運不斷羁絆着的狗血。”
葉鈞撇撇嘴,伸了伸腰,他站起身,走出包廂,因爲已經大老遠就聽到董尚舒吆喝的笑聲了。聲音裏面,葉鈞聽出來了,董尚舒很開心,真的很開心,這也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心意,即便這很可能傷害到言溪溪,但葉鈞也無力回頭。
“隻能找機會補償你了。”葉鈞輕聲呢喃道:“你喜歡張娴暮?好,我就做一次媒人,希望這樣,我能彌補一些内心的不安與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