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鈞神色如常,萊切爾的眼神分明包含着一種驚疑不定,這也讓葉鈞暗暗松了口氣,說明此時的萊切爾僅僅是懷疑而已。在極短的時間裏,葉鈞迅速理清思路,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留下任何的破綻。
“萊切爾先生,您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克羅克先生出事了?”
葉鈞一副膛目結舌的樣子,顯得有些一驚一乍。
萊切爾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随後道:“不是,隻是有些擔心,這都快一個月了,他始終杳音訊,我真的很擔心。”[
葉鈞順着露出思索之色,皺眉道:“萊切爾先生,我對克羅克先生不算了解,像類似的事情,曾發生過嗎?”
“沒有。”萊切爾搖頭道。
“是類似的事情沒有發生過,還是萊切爾先生您對類似的事情沒經曆過?”葉鈞繼續道。
“你什麽意思?懷疑我嗎?”萊切爾有些生氣,可看着葉鈞噤若寒蟬的樣子,頓時神色一緩,笑着擺手道:“我最近身體不舒服,容易心煩意燥,我不是生氣。”
“那就好。”葉鈞幹笑着點頭道:“任誰牙疼都不會有好心情的。”
萊切爾同樣笑了笑,自始自終他都沒有說過牙疼之類的話,但他也知道葉鈞估計是被吓着了,才口不擇言。
這種心态的細微拿捏,對萊切爾而言絕對是手到擒來,他幾乎死死認定葉鈞不像是在說謊,如果做賊心虛的話,不應該如此慌慌張張。
“看到你安然恙,我就放心了。”萊切爾大有深意的站起身,拍了拍葉鈞肩膀道:“你不會怪我吧?”
葉鈞在這一刻做出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就是他要表現得猶豫不決。
這副表情萊切爾看在眼裏,當即笑道:“真抱歉,我也是被迫奈的,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萊切爾先生,我…”葉鈞唯唯諾諾的,有些猶豫。
“好了,别說了,爲了幫你在澳城舉辦這一屆的世界毒王争霸賽,我可是着實費了不少心思,好好幹,我看好你。”
萊切爾說完,轉身就朝着葡京大酒店的電梯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你先回去吧,我得調整一下生物鍾,該死的,我發現自己一點睡意都沒有。”
目送萊切爾上了電梯,葉鈞才暗暗松了口氣,看目前的形勢,暫時是蒙混過去了。
與此同時,站在電梯裏的萊切爾平靜道:“安德魯,這小子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站在一旁的西裝大漢眯着眼道:“暫時還說不準,但如果剛才他所說的一切,包括神态舉止都隻是在演戲的話,那麽我肯定會拍掌,感謝他讓我看了一出精彩的個人表演。”
“是這樣嗎?”萊切爾笑道:“罷了罷了,這次就當彌補吧,希望他不要記恨我,不然,他會死得很慘。”
今天,各國受邀前來的賭術高手紛紛雲集澳城,當然,還有一些仍然坐在飛機上,也有一些人正忙着趕今天淩晨飛往澳城的航班。不出意外,三天内,受邀前來出席這次世界毒王争霸賽的各國賭術高手,就會齊聚澳城。
和泓升自然忙得不亦樂乎,盡管他一再聲稱這全部是葉鈞的功勞,但并不妨礙各大媒體競相采訪,當問到和泓升有沒有信心擒獲這次亞洲賭王的頭銜時,和泓升總會很保守的闡述着各種觀點,反正繞了繞去都沒有直接說明是有信心還是沒信心。[
至于羅森,之後并沒有再出現,正當和泓升跟樂總管都以爲羅森秘密離開澳城之後,沒想到,他忽然來了,随性的,還有十幾名着裝統一的男男女女。羅森稱這些人均是蓋伊斯家族的成員,每一個都是蓋伊斯家族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才培養出來的精英。而這些人的能力,也确實讓和泓升大開眼界。
隻不過,對于羅森不斷暗示合作的意向,和泓升總會很隐晦的閃爍其詞,實在避可避,才會提出想跟蓋伊斯家族的人電話裏溝通溝通,這才會讓羅森暫停這個話題。
和泓升跟樂總管也調查到不少關于羅森的事情,同時也請西西裏島的某位朋友幫忙,成功獲悉蓋伊斯家族根本意參與到世界毒王争霸賽,而且不僅是蓋伊斯家族,整個北美跟歐洲各大勢力,似乎都受到了來自于上面的壓力,根本不敢涉足外盤,更遑論操縱這次的大賽。
得知這個消息後,和泓升不得不對葉鈞又産生了極大的好奇,同時,他也肯定羅森在說謊,可到底出于什麽樣的目的,提出要搞外盤,操縱這次大賽,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總的來說,這裏面絕對有極大的蹊跷,不然,蓋伊斯家族的智囊羅森,也不會請了足足一個月的長假特地跑到澳城。
“真是有趣。”葉鈞笑道:“和先生,您打算怎麽做?”
“這就要看葉先生的意思了,我個人的立場自然是不提倡作假,不過非常時刻自然要用一些非常的手法。”和泓升哈哈大笑道。
葉鈞沉吟一小會,又道:“羅森有沒有提過,關于利益的劃分問題?”
“這點到沒有。”和泓升搖頭道:“不管我表現的态度如何堅定,或者又表露出可以協商的态度,羅森自始自終都沒有任何的猶豫,顯然,他心裏面已經有了一個堅定的心思,所以我想隻要談妥下來,他就會把具體的利益劃分的方案說出來。”
“那爲何之前不說?這似乎有違談判的方式吧?”葉鈞詫異道。
“還很難說,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羅森将要提出來的籌碼絕不隻是錢那麽簡單,否則,他也不會有這些顧忌。”和泓升點頭道。
“也就是說,他不是求财的?”葉鈞笑道。
“可以這麽說,因爲單純的求财,是不可能把态度表現到毫商量的程度,做生意嘛,隻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轉變爲協商。而羅森,壓根就沒有過協商的概念。”
和泓升搖頭道:“在我看來,這是一種愚蠢到極點的行爲,除非,他要的不是錢,而是某樣看起來跟我們沒關系的東西。”
葉鈞捏了捏下颚,然後道:“那不妨跟羅森談一談合作的方案,老實說,我還真想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麽東西。對我來說,誰才是世界賭王,這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需要的僅僅是順順利利把這次的賭賽弄好。而和先生,也隻需要确保亞洲賭王的席位不落入外人之手就好,本質上,這是一樁兩全其美的買賣,不是嗎?”
和泓升摸了摸下颚的胡渣,緩緩道:“都說長江後浪前浪,看來我們這代人果真是老了,後生可畏呀。”
“和先生過獎了,跟您比,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葉鈞笑道。
“好了,今晚上,我肯定羅森必然會找借口約我吃飯,眼看着大賽即将進行,如果不把這事拍闆,估計他就要考了後路了。”和泓升言下之意,自然是想告訴葉鈞,今晚上,羅森八成是要跟他攤牌了。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吧。”葉鈞若有所思道:“我等和先生的好消息。”
跟和泓升道别之後,葉鈞特地來到陳慶年居住的幽靜小居,這裏大可激情與山水,同時也不會受到城市喧嚣的波及,和泓升爲陳慶年找的這處地方,應該也是花了不少心意。
試問,在澳城,能夠找到這麽一處清幽的地方,幾乎跟茫茫人海中開辟出一處世外桃源一般。
陳慶年笑眯眯看着正忙着煮茶的陳欣欣,欣欣這丫頭别看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這手藝着實不低,看着她細心攪拌茶葉的那雙手,光是節奏就讓葉鈞暗暗點頭,能以這般節奏煮茶的人,這輩子葉鈞也就在堂姐葉輕柔手中見到過一次。
“欣欣從小就跟着我,小時候沒玩具玩,就糟蹋我的茶具,後來摔碎了幾套,我就偷偷把茶具收好,可還是被她翻到了。後來,茶具就成了她打發時間的玩具,如果哪天她心情好了,還會煮茶給我這個爺爺喝。”[
見葉鈞好奇的站在門外張望,陳慶年一邊揮手,一邊解釋着,望向陳欣欣的目光,滿是慈愛。
“爺爺,你怎麽又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陳欣欣嘟着嘴,一臉的不高興道:“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煮茶給你喝了。”
“好好好,爺爺不說。”陳慶年哈哈大笑。
“真沒誠意。”陳欣欣嘟着嘴,把腦袋撇到一旁。
陳慶年也不再打趣這個乖孫女,他先是凝視葉鈞好一會,這才笑道:“小夥子,怎麽今天想到來這?”
“自然是拜會陳老先生的。”在陳慶年的授意下,葉鈞坐了下來。
“真客氣,我說現在的年輕人是不是都你這個樣?”陳慶年臉色有些不高興了。
葉鈞仔細想想,似乎沒發現自己做錯什麽,又或者說錯什麽,所以一時間臉色有些茫然。
陳慶年忽然噗哧一笑,指着葉鈞擺動手指好一會,才搖頭道:“你呀你,知道我跟你爺爺葉複榮的關系嗎?想當年,我們兩個老家夥也有過一段風風火火的年輕史,在你爺爺還沒參加紅軍的時候,我們一起咬過狗尾巴草,跟猴子搶過野果子,還光着赤膊跳河裏抓魚。說起來,我跟你爺爺實際上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所以,你不能一口一個陳老先生陳老先生的叫,我有這麽老嗎?”
葉鈞一陣愕然,他是真不知道陳慶年跟葉複榮有這麽一層關系,因爲大伯葉揚泰就未曾提到過這些,就連三位老祖宗也沒提過。
“是不是很疑惑?”陳慶年笑道:“我就知道葉複榮這家夥記仇,沒想到這麽狠,還當真對我跟他的事緘默其口。”
說完,陳慶年忽然升起一種傷感,沉聲道:“複榮啊複榮,你就這麽去了,唉,還記得當年咱們離村的時候,一起埋在老槐樹下的那柄大刀嗎?當年,就是我倆用這柄刀,殺了三個進村的鬼子,這才落魄的不得不逃走。”
陳慶年臉上滿是唏噓之色,有惆怅,有追憶,還有葉鈞法讀懂的璀璨。
葉鈞暗暗在想,那一段經曆,或者那一段經曆遠遠達不到驚心動魄,但卻足以讓眼前這位老人家在夜深人靜或者酒過三旬的時候,用那還算清醒的意識去回憶,用那尚顯渾濁的目光去追憶,用活到老學到老的思想去品味。
“人生,本該如此。”葉鈞暗道。
“現在知道怎麽稱呼我了吧?”陳慶年忽然道。
“陳爺爺。”葉鈞躬了躬身。
陳慶年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這時候,似乎茶已經煮好了,隻見陳欣欣這丫頭正睜着雙好奇的大眼睛不斷看着葉鈞跟陳慶年,也不說話,顯得很乖巧。
“欣欣,你先出去。”忽然,陳慶年轉過頭,望向一旁的陳欣欣。
陳欣欣愕然,但緊接着就不甘不願的應了聲,然後撅着嘴,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離開了屋子。
葉鈞并不覺得他跟陳慶年的對話至于不許旁人在場這種程度,那麽不妨換個角度想,那就是陳慶年怕是有話要說了。
果然,陳慶年在仔細詢問了一下老葉家的情況後,忽然道:“我來的路上聽到一件事,據說有幾個東洋人在胡安祿跟楊懷素的引領下,深入秦嶺,是嗎?”
葉鈞吓了一跳,先是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道:“确有其事。”
“那些東洋人,應該是你找來的吧?”忽然,陳慶年又問出一個讓葉鈞心驚肉跳的問題。
葉鈞此刻冷汗直冒,他吃不準陳慶年問這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卻想起一件事,楊懷素說過,秦嶺上‘一線天’,是絕對禁止出入的區域,該不會,已經被陳慶年察覺到了吧?
但挺陳慶年的意思,似乎他也是聽說,那麽葉鈞就想到更驚悚的事,該不會,已經被傳開了吧?
“小夥子,你有心事呀。”陳慶年微笑道。
葉鈞很想來這麽一句,您老人家也不簡單呀,不過還是輕輕咳了咳,這才道:“陳爺爺,我不懂您想說什麽。”
“你這話有兩個意思,一是你想裝糊塗蒙混過去,另一個則是你不打算跟我坦白。”陳慶年依然那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葉鈞喟然一歎,他知道,盡管自始自終陳慶年都沒有以勢壓人,但他最開始錯誤的判斷,實際上已經敗了。不得不承認,陳慶年先是由親情、友情等方面,讓他輕易放下戒備,然後忽然單刀直入,在他遠遠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一錘定音。
姜,果真是老的辣。
葉鈞暗暗後悔,先前陳慶年把陳欣欣喊出去的時候,他就應該升起提防心,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葉鈞隻好點頭道:“瞞不了您老人家。”
“爲何要瞞?”陳慶年反問道:“難不成你這小家夥以爲剛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哄騙你的?”
葉鈞連忙擺手道:“不是的,沒有,我相信陳爺爺。”
“那不就結了。”陳慶年沒好氣的擺了擺手,然後摸着胡子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告訴我,他們去做什麽。”
葉鈞露出猶豫之色,反觀陳慶年壓根就不着急,反而津津有味品嘗着陳欣欣煮的茶水。
良久,葉鈞才解釋道:“陳爺爺,您相信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藥嗎?”
屋子瞬間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靜,陳慶年有些驚疑不定的盯着葉鈞,滿臉陰沉,似乎在極力分辨葉鈞說這話的真僞。甚至于門外偷聽的陳欣欣,也本能的捂着嘴巴,露出震驚的神色。
哼!
陳慶年忽然哼了哼,躲在門外本打算湊近點繼續偷聽的陳欣欣頓時吓了一跳,隻能悶悶不樂的站起來,先是輕輕一腳踢在門框上,然後氣呼呼的跑到水池邊幹坐着。
“我不明白。”陳慶年心髒噗噗噗直跳,長生不老這四個字,太驚世駭俗了。但秦嶺自從改革開放後,就一直牢牢的掌握在國家手中,一線天更是被曆代人警告不能擅自闖入,這一切的神秘莫測,說實話,就算真跑出來個長生不老,陳慶年還是能理智的覺得确實有這種可能性。
“這事說來話長,我就從頭說吧。”
葉鈞暗暗苦笑,暗道原來陳慶年壓根什麽都不知道,估計一開始就是心存試探,卻沒想到自己做賊心虛,不小心爆出更大的猛料。
經過足足一個小時,葉鈞才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之後,因爲口幹舌燥,不得不喝了杯茶,盡管此刻的茶已經涼了。
陳慶年早已站在邊,凝視着外的小溪,他背着手,身體蒼勁有力,緩緩道:“真想不到,一時的好奇心,竟然會因此知道這麽多曲折的事情,徐福研制的長生不老藥是否存在姑且不談,不過那些能瞬間讓一個普通人擁有二十年精純馭氣的邪藥,絕不能落到東洋鬼子手上!”
陳慶年忽然轉過身,嚴肅道:“我不管你跟那些東洋人是否有着其他協議,但我知道,這等邪藥萬一落到心術不正的人手上,絕不會是一件好事。而且,但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小子,你這次真糊塗了。”
“陳爺爺。”葉鈞有些詫異,顯然,他低估了陳慶年的迂腐程度,同時,因爲沒有生長在那個年代,他根本法了解陳慶年這一代人,對島國人的敵視情緒。
“唉,我不管這個安倍神社到底是不是與世争,但他們是島國人,光憑這一點就夠了。”陳慶年沉聲道:“小子,這件事錯了就錯了,我不怪你,你還年輕,年輕人走錯彎路可以理解。不過,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爲止,至于後面的事,交給我來做。”
陳慶年站在門邊,喃喃自語道:“趙欽思、華梅,你們教出來的兩個好徒弟!這事我可不能插手,趙欽思入土了,但他的師弟還在,修書兩封給他們,讓他們清理門戶去。”
陳慶年說完直接動用身法,不一會就消失在原地,直到出了大門,才皺眉道:“希望,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