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葉鈞自認以他現在的僞裝功夫,如果不是帶有目的性的查探,一般是查不出來的。二來,就是李娜此刻的神色,顯然處在憤怒的情緒之中,這讓他很費解,想不通到底哪得罪了這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學姐。
“真巧。”李娜隻是站着與葉鈞對視,這讓葉鈞有話也不知該怎麽說,隻能尴尬道:“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
“是挺巧的。”李娜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葉鈞,又瞥了眼正暗暗皺眉朝她望來的白冰,她有過一瞬間想要逼問葉鈞到底要辜負韓芸多久,可這話眼看着就要出口,卻猛然驚醒過來。
她一開始的憤怒,完全源自于對葉鈞那種薄情寡義的憤慨,然後就是對韓芸的苦守卻得不到認同而趕到心痛,再加上又看見葉鈞跟白冰卿卿我我,還有韓芸那失落傷感的背影,這才湧起一股火,想要找葉鈞算賬。
可是,她忽然想起,自始自終,葉鈞都有意跟韓芸保持距離,沒有陳世美一說,更沒有腳踏兩條船這種說法,如果今天她膽敢質問葉鈞,罵葉鈞如何如何,那麽明天恐怕就要面對千夫所指。
爲啥?
因爲李娜好歹也是南唐大學的校花,自然不乏男性的追逐,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總不可能不喜歡你,就要遭到别人的指責?
同理,如果李娜今天公然指責葉鈞,那麽就等同于打自己的臉,因爲憑什麽别人不喜歡這個人就要遭到責罵,而你李娜不喜歡某個人,卻自認理所當然?
所以,這一瞬間,李娜啞巴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
“李學姐,你沒事?看你的臉色,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葉鈞見李娜的臉色變了又變,頓時更摸不着頭腦了。
“沒什麽。”李娜想了想,最後神色緩和下來,笑道:“一開始,隻是氣憤你這學弟就到學校報道一次,然後兩個學期都沒見人。這都一年過去了,試也不考,怕是學校的大門都不知道在哪了?”
“不會不會。”葉鈞一副将信将疑的樣子,他知道,李娜的本意絕不是這樣,“我記性很好的。”
“是嗎?”李娜笑道:“說來也巧,沒想到在這遇上你,咦?這位是?”
李娜望向已經站在葉鈞身邊的白冰,故作疑惑道:“你女朋友?”
葉鈞深深的看了眼李娜,然後下意識瞥了眼門外,見印象中那道既模糊又有些深刻印象的影子并未出現,頓時笑道:“忘記介紹了,她是我未婚妻。”
葉鈞說完,他再次打量着李娜的神色。
果然,盡管隻是一閃而逝,但葉鈞卻清晰的看到李娜臉上閃過的一絲憤慨跟無奈,還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愕感,這讓葉鈞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他笑道:“估計今年會舉行訂婚宴,如果李學姐有時間,不妨來一趟,可好?”
“到時候再說。”李娜有些恍惚,她點頭道:“我有點事得去其他地方,跟人約好了,就先走了,再見。”
“再見。”葉鈞笑着朝李娜揮了揮手,等李娜離開後,他才望向一旁正似笑非笑的白冰,一頭霧水道:“我跟她就見過幾次面,談不上熟悉,老婆大人,你可别誤會我跟她有什麽非比尋常的關系。”
“是嗎?”白冰一臉的将信将疑,笑道:“沒事,其實你跟她有關系,我也不會說什麽的。”
“真的?”葉鈞試探道。
“煮的,不是蒸的。”白冰眸子滿是戲弄,見葉鈞一額頭烏鴉,才笑道:“好了,不管你跟她什麽關系,從你說我是你未婚妻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就算跟她有關系,估計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關系。相比較她這個人,我更好奇的是爲什麽一開始她對你闆着張臉,該不會是你以前調戲過她?”
“怎麽可能?”葉鈞的腦袋搖得跟鼓浪一般,“開玩笑,我如果調戲過她,沒錯,她見到我肯定會很憤怒。但換做是你,對于一個調戲過你的龌蹉男,會主動跑來搭理嗎?”
“不會。”白冰有些語塞。
“那不就對了,沒看見後來她還很和顔悅色嗎?盡管是裝出來的,但換做是你,對于一個真的讓你極爲厭惡讨厭的人,會主動笑臉迎接?會說這麽久的話?臨走前還說再見嗎?”葉鈞一連三個問題,讓白冰啞口無言。
“那你倒是說說,她爲什麽一開始就對你怒目相視?”白冰吱吱唔唔半晌,終于把問題給繞了回來。
一說這個,葉鈞也是疑惑不解,最後想不通的他,隻能聳聳肩,哭笑不得道:“可能一開始認錯人了?又或者,她可能今天這有毛病。”
說完,葉鈞指着他自個的腦袋,這種舉動讓白冰噗嗤一聲,然後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人就是嘴不饒人,好端端說别人有病,算了,東西也買完了,先回去。”
其實,葉鈞也曾想過李娜會不會給韓芸出頭,不過這種設想有太多的不成立,比方說他跟韓芸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完全是被誤會出來的,這其中到底有着多曲折,葉鈞也深感無奈。
當初,他要不是想獲得韓家的支持,也不會刻意的接近韓家,即便韓匡清的爲人确實不錯,但還遠遠沒到要讓葉鈞費心思的地步。
葉鈞那時候之所以要這麽做,原因就是因爲他想要獲得韓謙生這些老一輩的支持,當然,支持的對象自然是葉揚升。隻不過,如果一開始他知道自己能組建這麽強勢的班底,又有張娴暮指使楊天賜來介入這件事,那麽他就不會刻意接近韓家。
說到底,不管是韓謙生,還是韓匡清,都隻能在江陵市市委出現意見不統一的情況下才能提供幫助,這種幫助局限性很小。
不過,葉鈞也知道,當初他太心急了,有些缺乏冷靜,不然,整件事也不會搞得這麽複雜,要說他沒責任,這說不過去。如果一開始在韓家誤解的情況下,他沒有選擇沉默而是糾正這個錯誤,那麽也不會有今天這種稀裏糊塗的事情。
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味的自責跟胡思亂想,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索性,葉鈞隻能裝糊塗,繼續裝下去了。
用過早餐,董文太就興沖沖的帶着小璃跟小氺到動物園賞花賞鳥賞禽獸去了,留下葉鈞跟白冰,不過很快董家就又熱鬧了,比方說,董尚玉回來了,身邊還有着一個跟班,看董尚玉不時翻白眼,一副想說什麽卻又不方便說的樣子,就知道這跟班絕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性格,碰上董尚玉這種性格溫婉的女孩子,絕對有戲。
這根本叫倪舒,名字讓人郁悶的,叫起來就像是‘你叔’一樣,不過說起話來倒是英氣逼人。不過,總歸是脂粉味重了點,跟帥的牽扯性極大。
他第一眼看到白冰,就露出驚豔之色,可下一秒,就歸于平靜,之後更是對白冰視而不見,隻是在特定的場景裏,會偶爾跟白冰聊聊天,也算是相熟之人間的談話。
這讓葉鈞很滿意,最起碼第一印象就是倪舒不是那種觀臉觀胸又觀腿的色胚,他的目光很純淨,視野裏隻有董尚玉那張臉,盡管董尚玉不怎麽搭理他,但他總是不停的找借口跟董尚玉套近乎,最後逼得董尚玉不得不借故回房。
等稍稍清靜下來,倪舒才一本正經道:“你好,我叫倪舒,哥們,我這人比較自來熟,你别介意,聽說你是董同學的表弟,幸會幸會。”
葉鈞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伸出手,跟倪舒握了握,這才道:“倪舒老哥,看來,你對我表姐的認識不太深,或者說,你對于她身邊的人,應該不是很熟悉?”
“不熟悉,我也是剛認識你表姐一陣子,也沒問她家裏是做什麽的,又有什麽親戚朋友。”倪舒爽朗道:“更何況,交朋友又不是交對方的親戚,對不對?誰現在閑得無聊去問别人家裏面的事?”
“也對。”葉鈞點點頭,笑道:“差點忘了,你好,我叫葉鈞。”
“葉鈞?”倪舒起初沒反應過來,可念了兩次後,覺得有些耳熟,或許腦海裏曾浮現過某個人的臉,但本能的會被摒棄掉,因爲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太多了,盡管知道那個人目前就讀于南唐大學,但倪舒并不覺得會這麽巧。
可是,當葉鈞摘下墨鏡後,倪舒整個人就愣住了,他指了指葉鈞,嘴皮子動了好半晌,最後猛拍大腿,不可思議道:“靠!真是你!真沒想到,你竟然是董同學的表弟,我以前隻是在電視中看過你,真是幸會幸會。”
說完,倪舒整個人激動得不行,猛地攥着葉鈞的手上下搖擺着,直到葉鈞刻意清嗓子,才尴尬的松開手。
“對了,還沒請教舒老哥是做哪行的?當然,舒老哥别誤會,我從不歧視一個人的職業,或者,我沒有那種門當戶對的思想,不過,萬一晚上要是外公問起,我也好回答。”
葉鈞的樣子顯得挺尴尬的,倪舒卻無所謂的擺手道:“沒事沒事,老人家的心思可以理解。”
倪舒以爲葉鈞打算幫他跟董家的長輩說說好話,一邊暗暗竊喜,一邊笑道:“我出生在燕京,爸媽都是很普通的公務員,沒什麽背景,從我打娘胎出來後,家人就希望我長大後跟那位焦姓的前輩一樣,做一個爲國家、人民鞠躬盡瘁的公務員。所以,我現在正在燕京黨校進修,下半年提交論文跟總結報告後,就能畢業了。”
“哦?”葉鈞笑了笑,一副信了的樣子,不過,他知道倪舒把自己家形容得這麽簡單絕對有問題,普通的公務員?如果僅僅如此,能在這個年紀到燕京黨校進修?還能一副功成身退的鎮定自若?
這裏面,隻有兩個可能,這第一個可能就是倪舒說謊,不過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否則,他如何認識同樣在燕京黨校進修的董尚玉?需知這種謊話事後很容易就會被拆穿,以倪舒的性格,應該不會想不通這一點。
那麽第二個可能性,就是倪舒的家世背景很可能不凡,不過,燕京倪姓的似乎不多,印象中,就隻有那位退出領導崗位後,仍然關注國内改革開放事業的發展,關注國際國内形勢的變化,關心人民群衆生活的倪老先生了。
會是這個倪家嗎?
葉鈞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