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清早,天還沒亮,白冰就接到母親王莉的來電,說是邀請葉鈞到家作客,讓她一定要提前下班,以便回家招呼這位‘失蹤’快整整一個月的男人。
暗暗罵了句晦氣,挂掉電話的白冰就滿腔怨念開始梳洗打扮,然後吃過早餐,就離開這套專屬于她的閨屋。
葉鈞也沒想過昨晚會接到王莉的來電,據蘇羽解釋,葉鈞住在南唐市的這大半個月裏,這位頗爲熱情的婦人就隔三差五打電話過來詢問葉鈞的下落。蘇羽也很好奇葉鈞是從哪‘勾搭’上這麽一位如狼似虎的女人,對此,葉鈞很理智的闡述他與王莉的關系并沒有那麽複雜,免得讓蘇羽疑神疑鬼。
離開908室,坐在車上的葉鈞不由感歎清岩會所的維修工人當真有着化腐朽爲神奇的功底,原本就漸漸老化的發動機愣是整成跟剛過戶的新車一般,加上嶄新的噴漆以及車子内部的修補替換,讓蘇羽險些以爲這車子是葉鈞掏腰包購買的新車。
當車駛上某條車來車往的國道,葉鈞包裏的大哥大忽然湊饷,當下趕緊将車停在路旁,這才取出大哥大:“喂?”
“小鈞,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大清早,郭老闆就給我打電話,說是9點整,将進行對江陵化工廠的收購。”
電話那頭傳來胡有财的聲音,顯然,此刻的胡有财頗爲精神奕奕,甚至還處在一種亢奮的狀态下。
“這麽快?”葉鈞奇道。
“沒錯,之前還跟你嫂子念叨,因爲下午韓市長就要在市委會議上提出營造帶動全市經濟的商業化街道,我還擔心消息走漏,怕到時候再去收購江陵化工廠,肯定會阻礙重重。”
“财哥,你放心,即便韓叔叔提出論點,也需在市委會議上經過投票,才能敲定方案,這一環接一環下來,還沒這麽快将商業街的落戶位置提上議程。所以,咱們還有比較充裕的時間,放心。”
葉鈞頓了頓,笑道:“倒是讓你幫忙聯系的幾家媒體,有沒有動靜?”
“财哥做事,你就盡管放心,市裏面幾家報社的編輯,都有不少人值得信賴。畢竟财哥做的事很多見不得光,同樣擔心給這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記者惦記上,自然要在裏面籠絡一些人,這才能吃得好睡得香。”
聽胡有财繪聲繪色的口吻,想來媒體這事不足爲慮,不過眼下葉鈞較爲擔心的,就是在收購江陵化工廠的問題上出現簍子。盡管市委已經決定對江陵化工廠進行全面的清盤處理,不過司法部門還未最終敲定落實,現在江陵化工廠的管理層一個個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巴不得将廠裏面能賣的東西全部低價典當掉,畢竟隻要能壓下工人的情緒,支付拖欠的薪水,自然就能避開來自司法部門的制裁。
隻不過,江陵化工廠目前正是晚報上的風雲頭條,對于這些管理層心急如焚的病急亂投醫,來問價的不少,但幸災樂禍戲的居多,真正誠心談生意的,要的量不多,根本無法解除這杯水車薪的局面。
“财哥,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建議你聯系一下吳毅。咱們手頭上握有江陵化工廠近些年的财務報表,在談判上确實能把握主動,加上現在江陵化工廠内部的管理層人人自危,料想問題不難解決。但倘若再有着吳毅這位前任廠長幫忙穿針引線,相信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對江陵化工廠的收購。”
葉鈞的一言點醒,讓胡有财猛然拍了拍腦門,贊道:“小鈞,财哥差點就把這位重量級的大人物給忘記了,放心,這家夥上次收了咱們錢,我可是都記在賬上,他若是敢胡思亂想,不跟咱們合作,就有他好果子吃!”
葉鈞笑而不語,暗道吳毅最擔心的可不是這索要賄賂的罪名,而是被阿牛跟阿輝采摘菊花,不過葉鈞也不點破,省得胡有财到時用這話要挾吳毅,平白無故吓着别人。畢竟,物極必反的道理告訴葉鈞,一松一弛才是處事的原則。
“阿皓,有人找你。”
大清早趕來接班的梁皓正忙着打掃樓道堆砌的垃圾,忽然,對講機先是傳來一陣嘈雜,然後就傳出這麽一句話。
疑惑的梁皓顯然想不出這大清早會是誰登門拜訪,家老母親不會來這,梁濤等人又在清岩會所忙碌,生活低調的梁皓,其實身邊的朋友并不多。
帶着厚重的疑惑進入大堂,一眼就瞧見正站着欣賞那幅‘萬馬奔騰’巨畫的葉鈞,笑道:“小鈞,好久沒見你了,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
“皓哥,原本昨天就該過來找你,隻是跟财哥去處理些事情,耽擱了。”
梁皓趕緊将葉鈞請到休息室,同時将手頭上的工作交給其他服務生,先是倒了杯水,遞給葉鈞,然後似乎想說些什麽,卻愣是憋了半晌,也擠不出個詞。樣子梁皓就算臉皮再厚,也不敢當人家面,跟人家讨活幹。
葉鈞抿了抿嘴,對于梁皓的糗态故作不知,自顧自道:“皓哥,其實這次過來,是想讓你幫忙辦件事。”
“小鈞,需要辦什麽事,盡管說。”
梁皓聞言,原本憋着忍着的臉色蕩然無存,頓時搓了搓手,顯得很高興。
“這事怕要委屈皓哥一陣子。”
見梁皓臉色如常,顯然不在意葉鈞口的‘委屈’二字,這讓葉鈞暗暗點頭,同時從背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先是将信封推到梁皓身前,笑道:“皓哥,拆開。”
滿臉疑惑的梁皓聞言拾起信封,打開後,發現是一疊厚厚的百元大鈔,目測至少上萬元,頓時驚疑不定道:“小鈞,這錢?”
“這是付給皓哥的薪水,當然,這隻是首款,事成後,還有另一半。”葉鈞笑道。
“小鈞,這錢,我不能收。”
梁皓沉默半晌,便将錢重新放回信封,然後當着葉鈞的面,将信封給推了回去:“我願意幫忙做事,但這錢,太多了,真收了,我會良心難安的。”
梁皓這種心理與行爲,顯然在葉鈞的意料之,所以臉上依然那副八風不動的沉穩。先是将信封再次推到梁皓身前,見對方似乎想說什麽,葉鈞擺擺手,道:“皓哥,先别急着拒絕,聽我把話說完。”
“好。”
梁皓盯着葉鈞足足數秒,執拗的臉色才有些松緩。
“我是個生意人,所以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更不會跟個善人一樣辦福利院建基金會,替窮苦老百姓謀福祉,每一筆投資,我都要做到隻賺不賠。所以,基于這種原則,既然我願意支付這麽一大筆薪水,并不是因爲皓哥你的能力出衆,或者我們倆之間的深厚友誼,而是工作的份量與這個價碼等同。”
葉鈞原本平靜的臉色有所嚴肅,見梁皓已經出現明顯的松動,笑道:“一分錢一分貨,皓哥,我保證,這薪水裏面,絕沒有任何故意誇大或者人情在内的水份。”
“小鈞,說吧,要我做什麽?殺人?還是頂罪?”梁皓先是皺了皺眉,這才平靜道。
對于梁皓這種回答,倒是出乎葉鈞意料,當下不由苦笑着解釋:“皓哥,我既不是讓你去犯法殺人,也不是讓你頂缸,替人受過。這是害你,而不是請你做事。再者,倘若有朝一日真需要人去做這些事,我也不會讓皓哥你去。”
“那到底是做什麽?”
梁皓徹底糊塗了,在90年代,上萬元的工作可不多,就算是生活在都市的白領,能領着2000元的月薪,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大事,更何況這一萬塊還隻是首付。
梁皓在社會裏打滾也不是一天兩天,自然清楚這年頭想做事,除非擁有高學曆跟豐富的工作經驗,否則,上萬元的薪酬,就跟天上掉餡餅一樣,幾率甚微。
反觀葉鈞,在考慮薪水上,明顯還停留在十年後的思維當,而不是因地制宜,以這個年代的社會行情爲出發點。
“相信你也清楚,上次在醫院裏,我跟韓叔叔提過跟财哥在北雍機場外買了塊地,當時就算計着這塊地肯定要被政府強征,然後通過一些暗箱操作,得以從牟利。現在政府确實要強征地皮,我跟财哥就在昨天前往王家村,跟當地的村民協商過,要他們守口如瓶,不将這地的信息透露。同時,他們還答應與政府據理力争,在這塊地的問題上,延伸至讓政府騎虎難下的僵局。”
“他們這麽做,圖的什麽?”
葉鈞的解釋太過籠統,梁皓隻能點出裏面的重點。
“污染,噪音。倘若北雍機場擴建,勢必與王家村成爲鄰居,不說産生的噪音,就說飛機排放的污染廢氣,也會嚴重影響王家村的飲食環境。”
“原來如此,那你們,又圖的什麽?”
“利益,一旦陷入僵局,政府方面勢必會提高征地的價格,因爲村民一旦牛脾氣上來,需要顧忌外界影響的政府隻能寄希望通過合理的價格迫使村民放棄土地的所有權。”
盡管聽着葉鈞解釋了心底最大的兩個疑惑,但梁皓依然不明白這與付他這麽多的薪水有何關系,頓時不解道:“小鈞,這與我有關系嗎?我能做什麽?”
“我需要皓哥幫忙煽風點火,依着王家村村民的淳樸作風,怕是還不足以将事情鬧大。”
梁皓顯然沒想過葉鈞讓他扮演的角色會是這種,說實話,這種性質的工作,梁皓本能的覺得良心不安,隻不過當着葉鈞,不好開口,但臉上那種糾結的神色,又豈能瞞過一直死死觀察他的葉鈞?
“皓哥,放心,我不是讓你去挑撥離間,更不是故意制造一些血案。”
瞧見梁皓臉色明顯有所松緩,葉鈞一字一頓道:“我要皓哥扮演一位記者,在采訪過程,在王家村村民面前,不斷誇大政府勢在必得的強硬姿态。同時,也要在政府面前,不斷強調村民捍衛家園的堅定立場!”
“這好像也有些挑撥離間了。”梁皓聞言,頓時哭笑不得道。
“錯,這是誇大!是渲染!咱們扮的是記者,記者就是要将原本平淡無奇的小事弄成吸引人眼球的噱頭,俗稱炒作!”葉鈞笑道。
“好,該怎麽做,我心裏多少有些底了,我會盡我所能,将這件事辦好。”
梁皓先是瞥了眼裝着上萬元的信封,然後再瞥了眼滿臉不容拒絕的葉鈞,無奈道:“好吧,錢我先收下,畢竟做這事,不管是找臨時演員,還是采訪器材,都需要用錢,我就先當作公款使用。不過咱們得說好,用多少錢,我會記在本子上,而我出的力值多少錢,也會記在本子上,多的,我會退回來,少了,我可就得張口問你要了。”
“行!”
葉鈞笑眯眯伸出手,與同樣滿臉微笑的梁皓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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