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一陣閑談,才知道韓芸早已拉着韓雅倩外出購物,恐怕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葉鈞自然不會傻等,就提出打道回府,由于攜帶着一大摞資料,韓匡清就提出送葉鈞回家。當然,這隻是表面上的,實際上,韓匡清是打算在車内跟葉鈞好好談談。
關于韓家老爺子邀請葉鈞密談的因由,韓匡清也能猜到大概内容,不過他目前最希望弄清楚自家老爺子的态度。
“都談了些什麽?”
當車行駛在一段人來人往的公路上,負責駕車的韓匡清瞥了眼皺眉思索的葉鈞,臉上浮起一層疑惑。
盡管韓謙生已經表達了支持的态度,但給韓謙生做了幾十年孝順兒子的韓匡清,自然清楚韓家老爺子對他有所保留。隻不過,韓匡清斷然沒想到這所謂的保留竟與葉鈞有關。
“關于那塊地皮,韓爺爺希望地皮最後握在政府手上。”
葉鈞的話,讓韓匡清臉色微變,這件事可大可小,對于從頭到尾都參與整個計劃的韓匡清來說,并不能算是小事。坦白說,韓匡清一直認爲葉鈞之所以願意替江陵市‘出謀劃策’,其本質就在于商人牟利的進取心,倘若少了這種利益的刺激,怕是葉鈞與胡有财就會産生懈怠。
當然,對于商人牟利的本質,談不上厭惡,但身爲政客的韓匡清同樣也不好過多評價。
現在老爺子想讓葉鈞将地皮吐出來,韓匡清已經能預料到葉鈞目前的心思有多麽矛盾,到底該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還是犧牲利益獲得老爺子的支持,這是韓匡清最爲關心的:“小鈞,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自然得依着韓爺爺的意思,其實這次我也得感謝韓爺爺,要不是韓爺爺提醒,我險些就鑄成大錯。”
葉鈞的回答明顯出乎韓匡清的意料,當下不由奇道:“怎麽了?”
“韓叔叔,您不妨想一想,倘若這塊地皮正握在咱們手上,關于打造商業街的提案,會不會遇到阻礙?”葉鈞笑道。
剛開始韓匡清還沒回過味來,滿腦子都陷入到死胡同裏,倘若真打算構建一條引領江陵市再次進入高速發展的商業街,偌大的江陵,實在找不出比這段路更具優勢,以及氛圍的地方。
可深入細想,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以江陵市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真要是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三言兩語絕不可能将這件事落實,且不說将要面對的質疑聲,還有各路官員異想天開的法,光說最大的依仗都還落在爲富不仁的商賈手,這極有可能會成爲導緻計劃流産的源頭。
畢竟以韓匡清從政多年的經驗來,一些官員的心胸還不會大度到在政府構建的項目上,容許私人性質的商業行爲獲得巨大的利益。
“你準備怎麽将這塊地交還給政府?”韓匡清冷靜下來,疑惑道。
“在提出構建商業街論點時,我會将這塊地炒熱。然後政府提出要收回這塊地,那麽,到時我會以當時市值價格的八成返還給政府,相信這個價格政府也會欣然同意。”
“這豈不是很虧?八成?”
作爲江陵市副市長的韓匡清,很明顯低估了那塊地的隐性價值,甚至低估了商人們的熱忱。按理說,倘若這次收購順利,大體收購價應在一個億左右。而根據上輩子對這塊地的價格評估,最起碼也能拍出兩億一千萬的高價,折合八成,還能純賺近七千萬。但這隻是地皮的交易,因爲這次屬于整體收購,所以江陵化工廠的一大堆機器,以及充當庫存的大量鋼鐵,市值多少還不好說,但起碼也能折合成至少兩千萬以上的利潤空間。
當聽到葉鈞解釋後,韓匡清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雖然他清楚炒地皮很賺錢,鍾晴也告訴他不少朋友都靠炒房賣房賺了幾百萬,但韓匡清一直認爲這屬于撈偏門的買賣,作爲這座城市的副市長,能不參與,就堅決不參與。但現在來,炒房賣房的黑色利潤,根本不能跟炒地皮這種買賣相提并論。
這可是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利益空間呀!
幾千萬什麽概念?
在這種民用科技漸漸引流潮流的90年代,敢在馬路上說一句自己是百萬富翁,要比十年後開着名車摟着美女的富二代還要拉風。一百萬況且如此,更遑論整整幾十個一百萬?
韓匡清一瞬間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對于葉鈞的話,他不會懷疑,既然葉鈞敢斬釘截鐵斷言能賺到至少七千萬,韓匡清隻會相信。畢竟計劃都是葉鈞率先提出來的,倘若沒有那篇驚世論,江陵化工廠根本就不會讓他聯想到被收購,更不會思考能賣多少錢這種荒謬的問題!
“韓叔叔,您還沒告訴我,關于郭叔叔的打算。”見韓匡清依然處在驚愕當,葉鈞不由轉移話題。
“其實正如你最初料想的那樣,當阿财跟海生詳細解釋了這筆買賣的可行性後,他表示會認真考慮。雖然沒有直接給出答複,但我跟阿财都得出來,海生已經心動了,畢竟阿财的身份已經讓海生徹底放下心來,原本他一直擔心人生地不熟容易惹上是非,但聽說阿财是咱們市手段通天的财神爺後,海生倒是沒了這層顧慮,想必他也清楚,我跟阿财沒必要欺騙他。”
韓匡清的解釋大體與葉鈞預料的差不多,不過韓匡清說完後,卻流露出一絲遲疑,但還是強笑道:“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華陽集團,換句話說,海生能不能成功說服你媽,将直接影響到海生的最終決定。”
“我媽?我想她會的。”
一聽話題扯到董素甯,葉鈞臉上就浮起會心的笑意,同時腦海還浮現往日的點點滴滴。
一間裝潢華貴的客廳,兩男兩女正坐在沙發上皺眉苦思,忽然,其一個男人站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平靜道:“海生,你确定這篇論是韓匡清寫的?”
另一個男人聞言不由怔了怔,但沒多想,疑惑道:“揚升,你這話什麽意思?”
今天下午,葉揚升就接到郭海生的電話,大體是來他家作客,并且商讨一件大事。當然,葉揚升與董素甯自然如期而至,畢竟葉家與郭家本就不存在任何見外的成份。
飯後,郭海生就取出一直細心保留着的那篇驚世論,當然,這是原稿,而韓匡清交到市委辦公會議桌上的,卻是他親筆抄寫的附稿。
“這不是韓匡清的筆迹。”
“什麽?”
葉揚升轉過頭,滿臉陰沉的瞥了眼董素甯手的那疊稿子,平靜道:“素甯,你怎麽?”
“哼!還能怎麽?這八成就是那臭小子的筆迹,化成灰我都記得,幸虧那天我去了趟江陵一,将那小子的試卷要了回來,否則,還真就不一定能辨析出這裏面的貓膩。”
董素甯似乎有些火大,故意裝成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但很快,就噗哧一聲,笑道:“揚升,來咱們這古靈精怪的兒子,似乎跟韓匡清走得很近嘛。”
葉揚升依然冷着張臉,不鹹不淡道:“古靈精怪?不見得吧?素甯,咱們先将這章是誰寫的問題放到一邊,就說說,章裏面的實質性内容,你覺得那臭小子肚子裏有這墨水?”
這問題算是說到點子上了,董素甯也不由微微一愣,臉色開始不自然起來。至于一旁的郭海生夫婦,都不是聾子,也不是傻子,當然清楚眼前這兩口子的話有話,其實郭海生很想插口問一句,難不成這篇讓他都爲之拍手的驚世論,真的是出自葉鈞的手筆?不過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隻能咽下湧到喉嚨眼的疑惑,同時與一旁的梁芳互視一眼,均是到對方眼的荒唐之色。
“倘若之前,我根本無法相信咱們這寶貝兒子有這才華,說實話,政治我不懂,但最起碼的眼光還是具備的,不可否認,這篇章寫得很好,但可行性高嗎?”
其實董素甯同樣沒底,政治這玩意想要做大做精,完全是一門需要讀到老的學問。作爲軍政世家的董家,卻出了董素甯這麽一位選擇經商的怪胎,董家老爺子一直将這叛逆的小女兒視爲不孝,就算逢年過節董素甯返回娘家,倘若身邊不帶着葉鈞,董家老爺子是見都懶得見上一面。畢竟當年董素甯與葉揚升的結合,已經激怒了董家老爺子的神經,加上董素甯義正言辭拒絕老爺子要求撫養葉鈞的提議,也徹底讓他們之間的父女關系降到冰點。
董家,确實有着太多懂政、妄政甚至謀政的狡狐,但這絕不包括董素甯這個例外。所以,董素甯隻是感覺字好,也好,卻沒有葉揚升想得那麽深入。
“素甯,自從接到省委的委任書,我就一直鑽研着關于江陵市的大小事務,所以對這座城市的了解,要比常人多一些。”
葉揚升目光忽然泛起一抹異樣,平靜道:“不可否認,這篇論的含金量極高,甚至讓我都産生一股汗顔,說實話,我倒是希望這篇章不是小鈞寫的,而是有人讓他幫忙代筆。不過,誠如你說,自從過他那些考卷,加上顧校長的評價,我這個做父親的,同樣沒底。況且現在又見識到這篇章極具建設性的提要,以及極爲出彩的實施方案,可謂是畫龍點睛的神來之筆!換句話說,倘若這篇論當真是小鈞獨立完成的,怕是嶽父,都要爲之震驚。”
“說了這麽多,你到底是想誇咱們兒子,還是想拍我爸的馬屁?”
董素甯先是瞪了眼葉揚升,這才笑道:“說吧,到底怎麽樣?我想知道你的想法,畢竟這筆買賣可不小,我需要時間評估。”
葉揚升破天荒的露出微笑,點頭道:“素甯,這臭小子以前沒讓我失望,現在,反而讓我開始驕傲起來。你别這篇論寫得有些想當然,但實則卻是處處說到點子上了,說實話,倘若不是這一個多月來對江陵市的了解,怕是就連我,都會産生一種華而不實的錯覺。”
“什麽?”
董素甯顯然沒想到葉揚升會這麽評價這篇論,當下收斂住臉上的笑意,凝重道:“揚升,你沒開玩笑吧?”
“沒有,還是那句話,咱們這寶貝兒子,不簡單呀。”
說完,葉揚升便轉過身去,繼續凝視着窗外的月景。至于餘下三人,均是滿臉複雜,畢竟能讓葉揚升評價一個人的不簡單,這幾十年來,也隻有一個人而已,這個人,就是董素甯的生父,董家的依仗,董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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