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年紀最小的弟弟執拗的擋在自己身前,夏春霖臉色并不好看,盡管小時候确實極爲疼愛這個弟弟,但大家現在都是成年人,盡管做不來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但實際上,親疏之間也早就泾渭分明。
夏春侯這位大哥還好,除了偶爾喜歡摻合一些事情外,對妹妹跟弟弟,态度一緻,這一點,并沒有太大的改變。
可是,夏春霖與夏春鵬卻偶有摩擦,加上夏春霖的兒子一直不被夏殊槐倚重,在夏家的地位也極爲尴尬,盡管有着她這麽一位在夏家握有實權的母親,可外姓人終究是外姓人。至于對弟弟夏殊槐膝下的女兒跟兒子,夏師師也就罷了,能力、見識以及自身不爲人知的實力,都讓夏春霖無話可說,可是,夏清揚這個吃幹飯的二世祖,卻因爲姓夏,而獲得夏殊槐的偏袒,甚至不惜撕破臉的佑護,這讓親兒子備受冷落的夏春霖極爲不滿。
長期沉浸在這種似乎低人一等的情緒之下,漸漸的,夏春霖與夏春鵬的摩擦不快也就越積越多,這也難怪上午夏春霖敢在會議桌上公然指責夏師師的不是。
“讓開!”
夏春霖臉上滿是清冷的涼意,對于親弟弟夏春鵬,她沒什麽好臉色。
“二姐,你不能傷害葉鈞,夏家需要他。”
“哼!”
對于夏春鵬的請求,夏春霖并不買賬,臉色也愈發冰冷,“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多管閑事!再說一遍,讓開!”
“你到底讓不讓?”
見夏春鵬一動不動擋在身前,夏春霖似乎得到了答案,當下忽然以一種反常的動作,直接撲向夏春鵬。隻見五根手指似龍爪,直接朝着夏春鵬的肩膊抓了過去,從這青筋直冒的力度與這股殺伐的氣勢,若是夏春鵬中招,難保這肩膀上不會出現五個血淋淋的窟窿!
夏春鵬冷哼一聲,當下鎮定自若擺出一個起手式,在夏春霖不可思議的目光下,以極爲輕柔的動作與力道,四兩撥千斤就将夏春霖這勢在必得的攻勢給輕易化解。
隻見兩人身上都泛起一股淡淡的煙塵,四周的空氣流動也仿佛時間停止似的靜了兩秒,“去!”
唔!
夏春鵬忽然一聲輕吟,就将仿佛時間停止的格局徹底打破,這場面像極了應聲碎裂的玻璃一般。
被甩飛的夏春霖連連退了五六步才穩住身子,當下臉色露出難以抑制的憤慨,“老頭子果然偏心!他竟然将祖上的太極精髓傳給你了!我找他去!當初口口聲聲說不會傳給我們三個子女任何一個,還說咱們始終是外姓人,現在這算什麽?”
“二姐,你誤會了。”
夏春鵬起手一個浮遊,就瞬間擋在夏春霖身前,并輕推一掌,讓夏春霖基于本能後退兩步,“你!”
“二姐,我這并非祖上流傳下來的太極精髓,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
說着,夏春鵬再次在夏春霖眼前上演了一段以柔克剛,萬法歸一的太極手勢。
“少糊弄我!真當我眼瞎了不成?”
夏春霖臉色越來越陰沉,她現在滿肚子都是委屈,根本就懶得去分辨夏春鵬的話是真是假。
“春霖,春鵬說的話沒錯,他并沒有從老頭子那裏得到什麽太極精髓。”
這時,一道聲音傳來,正是面色威嚴的夏春侯。
隻見夏春侯滿臉複雜的望了眼神色如常的夏春鵬,之後,才苦笑道:“春霖,難道以你的見識,還看不出來春鵬打的到底是什麽嗎?”
眼見夏春侯出現,夏春霖也不敢過多放肆,她針對夏春鵬一家,可不會忘記這位大哥一直對她的照顧。
先是靜下心來,慢慢回憶着先前與夏春鵬過招的那一瞬間,頓時,臉色開始不自然起來。
“春霖,看樣子,你已經猜出來了。”夏春侯長歎一聲,平靜道:“春鵬他打的不是拳,是道法。用老頭子的話說,這已經超脫了太極的範疇,而是将自身融入這世間萬物之中,用自然之力,抵人之力。而人力有時窮,咱們使得是人力,春鵬使得,卻是那枯竭腐朽都不會氣竭的自然之力。”
盡管猜到了,但得到真正的答案後,夏春霖臉上還是閃過一絲傷感。似乎也沒想到正當她還在爲家族利益絞盡腦汁時,她這位最不被她看重的弟弟,卻已經走在她的前面,并将她,與夏春侯,甚至整個夏家都遠遠甩在身後。
“好一句人力有時窮。”
夏春霖嘴角苦澀,當下豁然轉身,朝着後方的那條路走去,“記住,你保得了他一時,卻保不了一世。最好這小子别玩花樣,否則,天涯海角,我必殺之!”
“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從進莊園開始,我就瞧見你臉色不太對勁,如果身體真不舒服,就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李钜走到葉鈞身邊,露出關切之色。這一路走來,對于葉鈞臉上不時露出的奇怪表情,好幾次,都被李钜看在眼裏。起初還沒當回事,直到葉鈞這種古怪之色頻繁出現時,李钜才發現不太尋常的苗頭。
“李大哥,沒事,隻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有些犯愁。”
對于葉鈞的解釋,李钜僅僅是應了聲,心裏琢磨着看樣子果然不出所料,葉鈞并非身子不舒服,很可能是夏家跟葉鈞說了些什麽,這才讓葉鈞表現得如此奇怪。
心底似乎漸漸肯定了葉鈞将與夏家聯姻的可能性,加上夏清揚暧昧的态度,李钜悄悄瞄了眼夏家府宅,尋思着該不該現在知會老頭子一聲。
說來也奇怪,胸口的煩悶忽然間就這麽煙消雲散,葉鈞起初也是一愣,以爲是錯覺,可足足過了一分鍾,才真正肯定來自于天賦第六感的示警已經蟄伏。換句話說,就是未知的危險很可能因爲一些原因而悄然遁走,起碼現在暫時不需要防着捏着。
“會是誰呢?”葉鈞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想在夏家朝我下手,起碼也得是夏家邀請來的賓客。可似乎除了夏家外,這些受邀前來的人都是些安于現狀的名流鄉紳,本身并沒有能夠對我造成威脅的本事。若不是這些人,就隻有一種可能性,夏家!”
葉鈞臉上閃過一絲陰沉,“剛剛跟夏春鵬達成協議,按理說夏家不可能這麽快就選擇下手。唯一的可能性隻有兩個,就是有人誤會我跟夏師師聯姻,将我視作情敵。另一種可能性,就是有人不希望這場協議順利達成,試圖從中作梗。”
葉鈞聯想到的兩種可能性,姑且算得上是正常邏輯。但即便葉鈞想破了腦袋撞破了頭,恐怕都不會想到夏春霖僅僅是因爲不信任他,就試圖斬草除根!
“李大哥,咱們去吃些東西。今天跑了一早上了,除了在莊園裏面摘了幾個野果子,肚子裏就沒一點存糧。”
“走。”
李钜也是大惑不解,暗道這葉鈞先前還是六月飛霜,現在整個人卻是陽春白雪,這前後的轉變不可謂不大。
“難道葉鈞真打算跟夏家聯姻?”
這麽一個想法忽然迸出李钜腦子裏,瞧着葉鈞已經恢複常态,這由不得李钜不胡思亂想。
盡管心裏面有着千般疑惑,但李钜表面上依然是那副和藹可親的神色,“小鈞,你一說,我這肚子立即不好受了。走,咱們去找點吃的。”
李钜很快就離開了,至于去了哪,随行的幾個二世祖有說去了廁所,也有說見李钜朝着夏家府宅的方向去了,更有說李钜勾搭上哪位名流鄉紳的掌上明珠,然後重返莊園打野戰去了。
反正衆說紛纭,就連夏清揚也不知李钜的去向。
葉鈞端着杯酒,靠在宅院裏的一顆梧桐樹下,看着這熙熙攘攘前來道賀的賓客,有些無趣。
“怎麽是你?”
一道悅耳的聲音傳來,葉鈞下意識擡起頭,入眼,是一張較爲熟悉的臉龐,沒有初見時的冷漠寒霜,但也沒有那類讨好奉承的親熱,隻能算得上中規中矩。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邂逅不久的關青衣。
“關小姐,你怎麽來了?”
葉鈞忙站起身,因爲有着前車之鑒,沒敢太過靠近。
盡管對關青衣沒什麽企圖,但俗話說睹物思人,每次看見關青衣,葉鈞總能聯想到陳國芸。所幸,當重歸這個年代,那麽悲劇自然能夠阻止,但是那種從上輩子帶過來的情愫,也不是說放就能放的,畢竟經曆過了,且深入骨髓。
“怎麽隻允許你來,我就不能來?”
關青衣臉上閃過一絲笑意,葉鈞卻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關小姐别誤會。”
“沒事,其實我是跟幹爺爺一起來的。”
關青衣一邊擡手指向不遠處正跟人交談的老人,一邊解釋道。
關青衣口中的幹爺爺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當下跟身前的人告罪幾句,就抽身走了過來。
先是慈愛的撫摸着關青衣的腦袋,然後,老人才用一種審視的姿态望向葉鈞,“青衣,他是你朋友?”
關青衣正打算給老人介紹葉鈞,但葉鈞卻橫插一杠,笑道:“見過韓先生。”
韓國慶,在港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本身就有着一家跨國企業,且公司的資金雄厚。盡管比不上港城那幾位巨頭級的大商人,但放在二線,也足以位列前十。
其實換個角度想想,能被夏家邀請到場的賓客,又有幾個是簡單的?能在夏家的宅院裏撞見韓國慶這種有頭有臉的成功商人,并不稀奇,但葉鈞還是小小驚訝了一把,隻因韓國慶竟然是關青衣的幹爺爺!
“小夥子,你是哪家的人?聽口氣,似乎不是咱們港城本土的?”韓國慶滿臉平澈,當下拍了拍關青衣的肩膊,“你先去找一找喬毅,看他來了沒有。”
“恩,爺爺。”
關青衣朝葉鈞偷來一個歉意的目光,然後轉身離去。
等關青衣離開後,韓國慶才目露嚴厲,一字一頓道:“不管你是哪家的孩子,勸你以後别跟青衣走得太近。言盡于此,小夥子,這人,得有自知之明。”
韓國慶留下一句話後,也不等葉鈞吱聲,就不冷不熱抽身離開。
“什麽德性?”
葉鈞冷笑一聲,暗道這韓國慶的脾氣還真夠大的,這爲人處事的态度也真夠狂的。
不過,葉鈞清楚這港城名流圈子裏什麽鳥都有,像韓國慶這種勢利眼也是海了去了,也不在意,隻是繼續坐在地上,靠着身後的梧桐樹。
“各位到場的嘉賓,下面,有請咱們的壽星翁孔夫人上台切蛋糕。等吃飽了,消化了,也到了能上主餐的時候了。”
一個梳着漢奸頭的眼鏡男站在夏家宅院臨時搭建的高台上,正對着話筒,煽情的望着台下漸漸聚過來的賓客,“下面,咱們有請孔夫人上台,向各位到場的貴賓緻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