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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的黑布被摘掉以後,入眼,是滿臉幹笑着的牛少平,還有神色複雜的牛強。
憑着驚人的識人經驗,葉鈞迅速從這一老一少的神色間嗅到一股截然相反的味道。
牛少平給葉鈞的感覺,就是那類阿谀奉承的讨好,隐隐還透着一股不甘心,但卻隻能強咽下這口苦果。說明,牛少平這次找自己來,并沒有任何的惡意,相反,似乎是打算委曲求全,換取之後的出入平安。
至于牛強,葉鈞卻發現對方神色有些慌亂,似乎做了一些不爲人知的虧心事。同時,還有着一股化不開的猶豫不決,看樣子在計較有些事該不該做。
“牛校長,找我來什麽事?”
“葉同學,不對,葉先生,這次請你…”
“等等!”葉鈞伸出手,眉頭微皺,“牛校長,你說請我?我沒聽錯?你這也叫邀請?”
葉鈞說完,笑了笑,透着一股不屑,“這邀請的方式還真夠特别的,說,牛校長,既然讓我過來,不會隻是聊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我這人很忙,沒什麽時間跟你磨磨蹭蹭。”
說完,葉鈞本以爲牛強會露出憤慨之色,卻沒想到牛強臉上閃過一絲堅定,盡管眨眼即逝,但早已偷偷注意牛強的葉鈞,并沒有遺漏這一瞬息之間。當下,葉鈞暗暗戒備着,因爲牛強的表現實在太過奇怪。
反觀牛少平,卻不在意,既然早已有了委曲求全的覺悟,自然不會讓這看似即将成功的攤牌折戟沉沙,“葉先生,其實這次邀請你過來,目的就是希望解釋清楚前天的誤會。我保證,從今往後,絕對不會再爲難黃博钊同學,還有楊開跟董瑞,也可以保證,會讓黃博钊同學讀完,同時取消對他們三位同學的紀律處分。”
葉鈞微眯着眼,細細打量着牛少平,“牛校長,似乎你這話很難取信于人。嘴上說不會再刁難黃博钊,可爲什麽平白無故就把人家的親人給綁架到這裏來?這似乎前後都充斥着矛盾?”
“不,葉先生,你千萬别誤會。”牛少平忙不疊擺手,“其實我也是擔心葉先生不願意坐下來聽我唠叨,所以才邀請黃博钊的親人來這裏作客,順便冰釋前嫌。”
“廢話少說。”葉鈞臉色有些陰沉,“我想看一看黃博钊的親人,當确定他們都平安無事後,咱們再細細詳談。”
“應該的,應該的。”牛少平一聽有戲,臉上很快露出喜悅之色,“葉先生,請跟我來。”
說着,牛少平就忙不疊站起身,推開房門離去。而跟在牛少平身後的葉鈞,卻不經意朝身側的牛強瞥上一眼,意外發現牛強一隻手插入兜中,同時兜邊的衣服冒出一個鼓鼓的地方,看起來,裏面似乎藏着一些堅硬物。
是什麽?
葉鈞走出房門,腦子裏不斷設想着那凸出的部位,忽然,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這好像就是時下無業青年流行把玩的牛角刀!
這可是管制性的刀具!
嘴角隐隐泛起一股冷意,當下葉鈞雙手插兜,見牛少平正站在一扇門前幹笑着望向自己,頓時緩緩走了上去。
“葉先生,您看,裏面是黃博钊的父母,都很安全。”
葉鈞瞄了一眼巴掌大的玻璃,隻見裏面有着一男一女,女的确實是黃博钊的母親,至于男的,葉鈞注意到,膝蓋以下都空無一物,估摸着已經截肢。看樣子,應該是黃博钊那位因工受傷的父親。
“他妹妹呢?”
“這邊,請跟我來。”
牛少平忙不疊指向隔壁房間,葉鈞瞄了眼裏面的情況,隻見黃雪不斷哭喪着,衣服還有些淩亂,看樣子曾遭受過拉扯,頓時整張臉沉了下來,“你們是不是碰過黃博钊的妹妹?爲什麽她的衣服會這麽淩亂?”
“絕對沒有!”牛少平慌了慌,一個勁保證道:“因爲黃博钊的妹妹性子倔,一直掙紮着,衣服上的皺紋,絕對是她自己弄亂的。我是親眼看見她被丢進這房間裏,之後我鎖上門,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進去。”
說完,牛少平忙不疊取出一串鑰匙,“鑰匙就在我手上,除了我,别人休想進去。”
“就當我信你一次,若是你敢騙我,哼,你就最好自求多福。”葉鈞眼中透着一股讓牛少平不寒而栗的冰冷,“實話告訴你,我敢來這地方,就不怕你耍任何手段。”
“葉先生,你别誤會,我是真沒有任何惡意。”
牛少平擦了擦額角滲出的汗水,葉鈞那個眼神,那句話,帶給他的觸動實在太大。
“如果現在動手,應該能輕易制服牛少平,奪了鑰匙,然後逃出去。”葉鈞腦子裏飛速計算着得失利弊,“從這裏走到門外,應該隻有不到百米的距離,就算身邊都是些老弱病殘,倒也不怕。看樣子,他們那些人,并沒有接受過任何系統性的訓練,完全是憑着一股兇相爲非作歹。”
正當葉鈞準備動手時,忽然,腦海中猛然響起一個聲音,“葉先生,請等一等!”
葉鈞生生壓下湧上喉嚨眼的殺意,當下滿臉鎮定自若,沒讓牛少平看到任何一絲反常古怪,“怎麽了?”
系統這次發話,很明顯有着緊急大事,否則不會挑在這節骨眼上下手。
“系統偵測出四周有着大量的監控設備,而且全部都開啓,除了一些固定設備,餘下的設備幾乎都将紅外線聚焦在葉先生身上。”系統叮叮咚咚好一會,才提醒道:“葉先生,系統有必要提醒您,若是葉先生打算動手,很可能就會被監控設備記錄下來。系統擔心這些監控設備還連着錄制器材,到時候一旦葉先生動手,很可能就會暴露,并且還會在外界曝光。”
“這麽嚴重?”
葉鈞一陣愕然,當下細細打量着滿臉幹笑着的牛少平,心裏有了算計,“牛校長,不如咱們到屋裏面談?怎麽樣?”
“好,正有此意。”
牛少平忙不疊讓出一條道,葉鈞心底冷笑,牛少平,你口口聲聲說和解,但這手段未免也太損了?
難道把我拍下來,你自己就能逃脫攝像鏡頭的捕捉?
葉鈞心裏一陣腹诽,等重新進入那間房,葉鈞故意坐在距離牛強不遠的位置上。
“葉先生,其實這完全就是一場誤會,這件事過後,我擺上一桌,賠禮道歉,你看行不行?”似乎覺得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牛少平已經開始得意忘形起來,似乎認爲能夠順竿子往上爬,攀上葉鈞這根高枝。
葉鈞并沒有作答,相反,還饒有興趣打量着不遠處隻顧聳着頭的牛強,“或許牛校長忘記一件事了,從頭到尾,這一切的根源,都是牛強騷擾黃博钊的妹妹,這才演變爲今日的局面。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我願意相信牛校長,但對于牛強,我不放心。”
牛少平暗暗皺眉,當下望向牛強,嚴肅道:“阿強,還不快跟葉先生道歉?還有,保證以後不再騷擾黃博钊的妹妹,更不準再跟黃博钊同學産生摩擦。”
其實,聽見葉鈞提到自己名字開始,牛強就臉色發白。
現在,當得到牛少平的吩咐後,牛強腦子裏升起過無數種念頭,因爲距離葉鈞這麽近,他有信心能夠成功捅葉鈞一刀。
若是這次道歉,那麽不說之後在人前擡不起頭,甚至在學校裏遇到楊開跟董瑞,都要面臨這兩個家夥的冷嘲熱諷。
如此喪失顔面的事情,牛強真心幹不出來,他擔心日後很可能就泡不到妞,耍不了威風。
所以,他甯願捅葉鈞一刀,讓葉鈞知道他不好惹。
盡管這種想法極爲荒唐,但在這個年代,尤其牛強經曆的大風大浪并不多,總覺得就算是官是商,都害怕黑社會,害怕敢扛刀砍人的狠角。
牛強吱吱唔唔好一會,數次握緊牛角刀,打算朝葉鈞來上一段迅雷不及掩耳的擊殺。可數次都無功而返松手,因爲他害怕,倒不是害怕傷了人坐牢,因爲他腦子裏壓根就沒這個概念。現在的牛強,其實害怕的無非是牛少平會責罵他用刀子捅人!
“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對于牛少平的害怕,牛強終于放下心中的那股不甘,“我保證,日後絕不會再騷擾黃博钊,以及他妹妹。”
葉鈞似笑非笑瞄了眼牛強,當下站起身,“牛校長,那麽,現在就把黃博钊的親人放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
冷冰冰打量着監控屏幕,吳萊臉色透着一股失望,他沒想到苦苦勸說半個小時,這牛強連刀子都不敢亮出來。
對吳萊而言,這次的攤牌實在太失敗了,根本沒出現他想要的場面。
“阿忠就位沒有?”
“恩,一切都安排好了,保證葉鈞這小子離不開這地方。”
“很好。”吳萊緩緩穿上擱在一旁的皮衣,“我現在離開這地方,你們自己小心點,千萬别暴露行蹤。如果出現什麽不對勁的狀況,立馬找地方躲起來。如果實在躲不掉,就從窗戶邊跳下去,知道嗎?”
“放心,您安心離開。”
當成功将黃博钊父母以及妹妹的繩子解開後,這老少都直愣愣打量着葉鈞與牛家父子,黃雪吃驚的望向葉鈞,似乎想說什麽,卻沒說。
倒是黃博钊的母親露出一絲憤怒,指着葉鈞,罵道:“好呀,虧我們家博钊對你這麽好,你…”
“别誤會,幾位是我請來的,與葉先生無關。”牛少平臉上滿是春風得意,“如果不用這種方式邀請各位來這地方,我也沒機會見到葉先生,可以這麽說,葉先生是爲了各位,才專程過來的。”
綁架?
勒索?
這兩個詞瞬間閃過三人腦海,當下黃博钊的母親羞愧的望向葉鈞,吱吱唔唔好一會,卻愣是說不出‘對不起’三個字。
畢竟她也不傻,很快就猜到牛少平是借用他們的安危,來要挾葉鈞到這地方。
“幾位,這次的事情很抱歉,但隻要你們不說出去,我保證,從今天起,我跟我兒子走我們的陽光道,你們全家過你們的獨木橋,咱們從今往後,井水不犯河水。”
見黃博钊的父母依然滿臉憤怒,牛少平似乎早有打算,“當然,爲了表達我的歉意,我會取消學校對黃博钊同學的一切紀律處分,還願意讓黃雪同學進一班上學。若是你們還覺得不夠,盡管說,我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算了!”
見葉鈞點點頭,黃博钊母親沉着臉,扶起黃博钊的父親,同時拉着自己女兒,“我們現在隻想回家!請你們父子倆以後别再騷擾我們。”
“一定一定。”
牛少平喜出望外,似乎也沒想到這麽輕松就擺平黃博钊的親人。
正當一夥人陸陸續續走出這棟破房子後,忽然,異變突生,隻見一個腦袋套着絲襪的男人竄了出來,持着一柄銳利的尖刀,朝葉鈞的胸口位置捅了過去。
葉鈞發誓,就以這男人目前表現出來的速度,他自問有上百種方法躲過這一擊。但是,在這轉瞬之間,他猛然瞥見牛家父子臉上的驚愕與不信,還隐隐透着一股憤怒與驚恐,頓時清楚,這次的事情,沒這麽簡單!
就在葉鈞準備躲過這一擊時,忽然,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讓葉鈞選擇站在原地,承受這直刺胸口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