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中年男人笑呵呵走了過來,正是郭海生。
他們認識?
瞧着葉鈞跟郭海生熟絡的模樣,不少人心底都開始升起疑惑。當然,在場也有一小撮人,知道郭海生與新任市長葉揚升乃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郭家與葉家,也是世交。
“小鈞,你能親自來這,真是太好了。”
郭海生輕拍着葉鈞肩膀,然後扭頭望向一旁暗暗吐着舌頭的郭曉雨:“有時間回趟家,爸知道你工作很忙,但你媽老是跟我唠叨着,說想你。”
“我知道了,散會後,我就回家一趟。”
郭曉雨臉上露出尴尬之se,挽着郭海生的手臂:“爸,咱們先找地方坐着,這大庭廣衆的,人家都看着咱們。”
“都這麽大了,還這麽害羞。”
郭海生慈愛的撫摸着郭曉雨的腦袋,然後指着不遠處的一行座位:“小鈞,那邊有位子,咱們過去。”
“好。”
當下,在衆人目視下,葉鈞跟在郭海生身後,坐在了這行椅子上。
面對衆人時不時投來的複雜目光,葉鈞渾然不在意,畢竟這些人都奮鬥了半輩子,卻不如一個年輕後生。加上這裏面的人都清楚,葉鈞目前可以說主導着江陵市樓市、房市的興衰,這種超然顯赫的地位,也難怪這些人吃味。
“小鈞,他們都在看着你。”
郭曉雨顯然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被人注目的陣仗,顯得很緊張,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反觀蘇文羽卻是一副平靜随和的姿态,盡管不少人都注意到葉鈞身邊這位異常漂亮的大美人,但即便心裏有着一股望眼yu穿的邪意,但表面上,卻依然得保持着灑脫自然之se。
虛僞。
久經陣仗的蘇文羽自然清楚眼前這些男人的龌蹉想法,心底也悄悄給出了這種評價。
“下面,有請咱們市水利局張局長,以及環保局邵局長上台緻辭。”
很快,會場的展台上出現兩個中年男人,葉鈞依稀記得,上輩子,正是這兩個人,對着葉揚升被打撈上岸的屍體指指點點。
葉鈞微眯着眼,聆聽着這兩個人在展台上的慷慨陳詞,嘴角也溢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對葉鈞來說,這完全是糊弄人的廢話!也是拐彎抹角給自個立口碑!
無恥!
當然,這些話葉鈞隻會憋在肚子裏。
瞧着展台上兩位江陵市的大佬繪聲繪se說了大半個小時,似乎也察覺到下邊人快聽累了,張嵩忙舉着話筒,笑道:“邵局長不僅是環保局局長,同時也身兼防汛副指揮,有着多年的治河經驗。下面,咱們請邵局長頒布這次入圍的十家建築公司。”
正當邵良平準備從兜裏取出入圍的名單時,忽然,一名立于後方的記者一邊高舉着相機,一邊發問道:“請問邵局長,既然您擁有這麽豐富的治河經驗,同時也身兼防汛副指揮。那麽,爲何這麽多年,江陵依然飽受着洪澇災害?您有沒有就這件事感到内疚,心裏虧欠這麽多年信任您的江陵市民?”
面對下邊人交頭接耳的議論,邵良平臉se一陣青一陣白,手中攥着的名單也不知該取出來,還是放回去。
張嵩yin沉着臉,朝門外的保安喊道:“他們這些記者是怎麽混進來的?你們爲何允許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進來?”
那批守在大門外的保安聞訊忙跑了過來,同時還對這發問的記者不斷推搡。
“你們想幹什麽?難道你們這次競标不是公開化?透明化的?”
這記者一邊與這些保安撕扯在一起,一邊伸出另一隻手高舉胸前挂着的記者牌照,喊道:“我們是國家特級記者!我們來自央視報導!你們要明白,這是直播!你們面對的是全國所有在電視機前觀看節目的華人!”
啪!
“少羅嗦!”
一聲脆脆的巴掌聲響徹全場,這保安沒什麽文化,可不懂什麽叫國家特級記者,也不懂央視報導是什麽意思,更懶得去管什麽直播。他隻知道站在台上的是水利局局長,是大官,得捧!大官放的話,他得聽,否則,就很可能被趕出這家薪水福利各方面都不錯的酒店!
可那些字眼,保安不懂沒事,張嵩與邵良平,以及滿屋子的建築商都聽得一清二楚,當下都給吓傻了!
直播?
還是央視?
怎麽之前沒人通知?
張嵩一時間臉無人se,倘若這次真是央視直播,那麽誰敢保證京裏面的大佬們就不坐在電視機前?
邵良平嘴角有些苦澀,喃喃自語道:“完了,張局長,您捅出天大的簍子了。”
張嵩猛然驚醒過來,瞧着那群保安正圍毆一群胸前挂着證件的記者,再看着鬥毆現場那台刺眼的攝像機,當下渾然升起一股冷意!
正當所有人都在隔岸觀火時,葉鈞嘴角忽然露出一抹yin冷的笑意,當下沒有去看發生鬥毆的現場,反而凝視着展台上早已吓懵了的張嵩與邵良平。
這些央視記者,是葉鈞請來的。
前天,葉鈞就已經給方文軒撥打了電話,讓他把這些央視的朋友給請到江陵。畢竟葉鈞與這些央視記者在港城就結下善緣,盡管記者這行業追求爆料,沒太多人情可言,但葉鈞識趣,不僅願意接受他們的訪問,更是心照不宣成爲那段ri子在港城獨占的内地媒體。
大家都是人,都有着思維的能力,尤其出自京城,非常清楚你幫我,我幫你的雙赢道理。
所以,當葉鈞提出,讓他們在會上對主持人來幾句比較中肯的話,他們是極爲樂意。畢竟這不違背他們的職業道德,就算葉鈞不說,他們也确實有過這方面的打算。
葉鈞很清楚張嵩等人做賊心虛,更是想在這場招标中進行暗箱cao作,非常希望能控制住局面。
但也就是這種急功近利的心态,當會場出現稍稍不和諧的聲音,就很可能激怒張嵩等人。
葉鈞巧妙利用了張嵩等人之前那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心理,鑽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捅出一個無邊無際的天大簍子!
因爲在葉鈞的授意下,這些央視記者也同意采用現場直播的方式!
現在好了,但凡觀看欄目的人,都瞧見了這一場毆打央視記者的鬧劇!甚至還可能演變爲一邊倒的聲讨!
畢竟剛才那名央視記者隻是問了一個極爲中肯的話,甚至也問出了大半個國家人民内心的疑惑,這江陵治河治了這麽多年,依然防不住,這算個什麽事?江陵的洪澇,真有這麽嚣張?江陵的河壩,真有這麽脆弱?
“住手!”
張嵩想叫停,可現場兩方人早已動起手,誰聽得進去?再說了,嘈雜的現場,sao動的人群,張嵩的嘶喊,顯得是那般的無力!
“住手!”
“住手!”
眼看鎮不住現場,張嵩不得不高舉着話筒,同時将音量弄到最大:“你們快拉開他們!”
除了一小撮人,其他人,依然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
在場可都是過慣好ri子的大老闆,哪有膽子參與這種暴力事件?再者,都說了是央視的現場直播,怎麽也得顧及形象!
張嵩臉se快氣成茄紫se,暗道這次确實是捅了快破天了的簍子!
同時,張嵩也很奇怪,爲何央視的記者能夠不聲不響進入這裏面?爲何拍攝現場直播,也沒人提前跟他知會一聲?
這間酒店的老闆,可是他的一名老友,難不成也會把他出賣了?
盡管這個問題看似荒謬,但也是唯一能解釋的一個參考證據。不過眼下張嵩很清楚不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這次他隻能說是主持不當,就算鬧到京裏,最多也是給省委狠狠批一頓,官降一級,還不會鬧到給抓到籠子那種程度。
不過這名氣,可算是馳名全國了!張嵩能預見到,事後,怕走上街,都要給小孩子戳脊梁骨指着罵傻逼!
足足鬧了十來分鍾,經過調解,這才穩住局勢,眼看雙方的火氣有所回流,張嵩忙不疊朝這些央視記者笑道:“這樣,咱們先将直播鏡頭關掉,然後你們搬到前台去,那裏方便一點,可不可以?”
張嵩壓根不敢望向攝像機鏡頭,同時心裏也快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他很擔心這些來自京裏的央視記者不買賬,給他難堪。畢竟,現在他可是間接指使保安朝這些記者動手的罪魁禍首!
不過,那個用濕毛巾捂着鼻子的記者僅僅哼了哼,用京腔罵了句後,就吩咐随行的工作人員關掉攝像機,然後開始慢條斯理的朝着最前面走去。
暗暗松了口氣,張嵩忙展開笑顔:“各位,剛才發生了一點小誤會,現在咱們繼續。”
說着,張嵩就仿佛無事人一般朝着展台走去,隻不過,不少人都清楚,這件事後,張嵩肯定倒黴。
當那些央視記者将攝像機鏡頭對着展台後,邵良平才在張嵩的眼神示意下,取出入圍的大名單:“這次入圍的十強…”
邵良平剛開口,臉上就現出爲難之se,似乎不知該不該繼續讀下去。
一旁的張嵩也是滿臉苦澀,兩人的沉默,換來的是場下的喧嘩,張嵩靈光一閃,忙搶過邵良平手中的入圍名單,同時舉着話筒,笑道:“看樣子,邵局長的話筒可能出毛病了,那麽名單還是由我來念。”
當會場漸漸平靜下來,張嵩才若有所思掃了眼場下,然後對着名單,铿锵有力道:“這次入圍的有華海國際、錦江地産、華鑫地産、平江地産…”
伴随着一家家公司被逐漸揭曉,葉鈞也是目露難以置信之se,因爲張嵩所讀到的十家入圍公司裏,沒有etl公司,不過這不奇怪,能入圍才叫怪事。真正奇怪的,無疑是十家入圍公司,有八家是江陵市耳熟能詳的大公司,僅有兩家未曾聽過。
葉鈞第一時間就猜到,張嵩所念叨的名單,與手中的名單,肯定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
換句話說,張嵩是在做着即興發揮!
暗道這張嵩也不能算是傻子,在這種處境下,也能硬生生逼出潛力,葉鈞還真是升起些許欽佩之意。
“郭叔叔,恭喜您。”
葉鈞滿臉笑意望向一旁面露沉穩,實則暗暗攥着拳頭的郭海生。
郭海生笑了笑,盡管心裏肯定很高興,但嘴上卻謙虛道:“小鈞,這才是入圍,并非真正敲定。真到了最後,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葉鈞當然也清楚這完全是張嵩的緩兵之計,當下不經意朝不遠處央視記者投去一個目光,同時暗暗點頭。
這記者會意,當即高舉着手中的話筒,喊道:“張局長,我建議這次入圍的公司,采用現場投票的方式選出最終的獲勝者,您看行不行?”
驚聞這種最終裁定的方式,現場的多數老闆都舉手同意,但張嵩與邵良平,臉上都慘無人se,至于坐在電視機的程澤建,手中緊握着的茶杯,也滑手脫落…<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