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寶藏的謠言,以及征地遇到的阻礙,都已經被省委知曉,不僅在電話中對王東旭的魯莽行爲進行指責,還責令王東旭一定要在短期内落實好地皮。
起初,王東旭還莫名其妙,顯然不清楚這魯莽行爲從何說起,直到吳毅滿臉微笑走進辦公室,道出孟德亮指揮武jing以莫須有的罪名逮捕十幾位王家村村民,才徹底讓蒙在鼓裏的王東旭幡然醒悟。
可還沒來得及宣洩那股醞釀在肚子裏的暴怒情緒,王東旭就接到電話,說是王家村村民全部雲集在市zheng fu大樓前,而且還有多達數十家媒體現場采訪,其中還有幾家是省裏的知名媒體。這讓王東旭一骨碌差點摔在地上,痛罵孟德亮是個害人jing,同時,也升起搬石頭砸自己腳的郁悶,誰讓他親自授以孟德亮指揮武jing的權利?
當下馬不停蹄走進辦公室,瞧見眼前越聚越多的圍觀群衆,以及哭着跪着哀嚎遍野的王家村村民,王東旭一陣膽寒,暗道倘若讓省委知道這事,怕是頭上的烏紗就保不住了!
王東旭絲毫不懷疑省委會不會爲了安撫群衆的情緒,而選擇犧牲掉他這位市委書記。
王東旭最後是如何擺平堵在zheng fu大樓前的王家村村民,以及堵住媒體的嘴巴,具體經過倒是不得而知。不過爲了這事,王東旭可是從下午五點左右,愣是忙到淩晨快三點多,當然,被扣押的王家村村民,也第一時間‘刑滿釋放’。
神se疲憊的王東旭洗了把臉,卻根本掩飾不了心底的憂心忡忡,瞧着不遠處坐在椅子上就差打呼噜的吳毅,冷聲道:“捅了這麽大簍子,吳局長,你倒是睡得舒坦呀。”
吳毅猛然驚醒,先是迷茫的瞥了眼王東旭,這才神se漸清,苦笑道:“王書記,其實孟村長也是沒辦法,誰讓這些村民都私底下跟那些外地老闆談買地賣地的事情。孟村長也隻是想控制住局面,防止被這些刁民鑽了空子。”
“話是沒錯,但這手法拙劣,而且太過極端!”
對于王東旭這話,吳毅表面上露出深以爲然的神se,但肚子裏卻一陣腹诽,暗道你這書記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有本事怎麽不自己試試?老将這責任往别人身上挪,讓别人遭罪受苦,自個倒黴了,還躲在暗處說風涼話。
“好了,先不說這事,現在省委已經給咱們下了限時令,怎麽辦?”
王東旭隻是若有所思的長歎一聲,但這話,顯然又讓吳毅嗅到不好的氣味。這吳毅吃過一次虧,哪敢接話,隻是裝作一副困乏的模樣,故意打着鼾聲。
王東旭估摸着也猜出這吳毅是裝腔作勢,當下微怒道:“吳局長,我們現在該讨論對策,要替國家分憂,豈能爲滿足一己私yu,就置國家利益于不顧?”
這次輪到吳毅唉聲歎氣,這淩晨三、四點,非要将這國家大義搬出來,目的僅僅是出于自己想不出法子,又眼紅别人睡的香。吳毅很想罵一句,滾個蛋的國家大義!國家再重要,也不能阻止别人睡覺?
不過,吳毅還是耐住xing子,想起胡有财交代下來的一句話,道:“王書記,咱們也甭想了,兩三千塊就想弄到那地,難,甚至根本沒希望。這沒外人,咱們說說也就行了,如果有人願意出兩萬塊買你的地,王書記,你會願意隻收兩千塊?”
“依着你的意思,是這地不征了?還是說,真跟那群哄擡物價的混蛋競拍這地?”
“王書記,其實也不是沒辦法,每畝地兩萬塊倒是不需要,但仈jiu千估摸着逃不了,當然,這法子不一定管用,興許還可能更多。”
吳毅的話,倒是讓王東旭有些意動,正se道:“吳局長,說說你的法子。”
“雖說王家村地處偏僻,但也是咱們江陵的地界。咱們不妨以市區的地價征收,這樣報告上就說得過去。加上現在這莫須有的謠言早就傳到省委,王書記,你就算寫這樣的報告,相信省委也不會多說一句,興許還會贊揚你審時度勢,懂得随機應變,因地制宜。”
吳毅有闆有眼的話,讓王東旭露出思索的韻味,好半晌,才苦笑道:“就算可以,但也要有人能說服那群見錢眼開的刁民。”
“我倒是有一個絕佳的人選。”
“誰?”
“咱們市的财神爺。”
吳毅點出的人選,王東旭先是露出一絲驚疑不定,但很快,便點了點頭,平靜道:“吳局長,倘若這事能處理好,今年換選,我擔保你能扶正!”
“幹杯!”
“幹!”
…
盛滿山珍海味的酒桌上,胡有财高舉着酒杯,滿臉笑意。同桌的,有葉鈞、徐德楷、梁皓等人,這是一場首戰告捷的慶功宴,也預示着北雍機場外的五百畝田地,已經距離抛售近在咫尺。
自從吳毅來電,告訴胡有财已經成功說服王東旭,同時将這征地的苦差全權交由胡有财負責,葉鈞就知道,這次運作的成功,已經是鐵闆釘釘的事實。
徐德楷一飲而盡,興奮道:“沒想到這麽快就讓zheng fu妥協,小鈞,這可比你最初的預料要快了不止百倍。”
梁皓也滿臉興奮,笑道:“沒錯,我跟徐老師還沒做出點成績,這事就成了。原本還以爲要忙上三五個月,沒想到這才不到一星期,就完事了,可苦了我這段ri子的惡補。”
“皓哥,這話可不能這麽說,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多掌握一些知識,對ri後的發展絕對有着極大的幫助。”
見梁皓露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葉鈞笑道:“其實我也沒想到這随口捏造的謠言,竟會産生這麽大的化學反應,更沒想到王家村村民會願意演一場苦肉戲。說句心裏話,這次布局,明顯超出了咱們的預期,不過,好在事态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讓财哥先拖兩三天,再給市委一個答複,到時候,咱們就能夠收錢了。”
胡有财剛想再次舉杯慶功,卻忽然流露出憂慮之se,爲難道:“小鈞,現在zheng fu這邊的工作,咱們已經順利做通了,但王家村那邊,又該怎麽辦?”
胡有财這話,頓時讓原本興奮喜悅的氣氛悄然驟降,葉鈞沉着臉,苦笑道:“财哥,關于這件事,也困擾了我一個晚上,畢竟這次做通zheng fu的進度實在太快,依着我最初的估計,起碼也需要一個月以上,卻沒想到面對媒體的炮轟,咱們市的王書記會這麽快妥協,實在令我很費解。”
或許連葉鈞都沒想到,接連捅出兩個簍子的王東旭,已經長期沉浸在極大的心理壓力下,說白了,上輩子隻是應對刁民,加之沒有寶藏的化學影響,媒體的曝光極爲有限。加之當時打造商業街的提案并未擺上議程,且就算事後有了一層壓力,但地卻掌握在zheng fu手中,瞧着地皮的價格一天天瘋漲,自然處在興奮喜悅之中,哪會是眼下的憂心忡忡?
所以,當某件事一旦發生改變,就會産生一大堆無法抽絲剝繭的聯系,這勢必會演變爲另一種局面。
“走一步,算一步,咱們明天去探一探王家村村民的口風。”
“行。”
說完,在場人均放下了肚子裏的憂心忡忡,盡可能裝出一副無事人一般喜笑顔開,但依然無法掩蓋那各懷鬼胎的妖異氣氛。
對于葉鈞近幾天的早出晚歸,蘇文羽跟郭曉雨都選擇默契的避而不談,她們都清楚現在是關鍵時期。當聽到葉鈞給她們講述已經成功做通zheng fu方面的工作,她們替葉鈞開心,當聽到關于如何勸服王家村村民的憂慮,她們替葉鈞出謀劃策,盡管知道這些話,安慰xing的成份居多,但卻深知,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一夜,一男兩女都躺在沙發上睡了一宿,葉鈞大清早起床,‘艱難’的從八爪魚似的胳膊手臂抽出身子,瞧了眼還陷入沉睡中蘇文羽跟郭曉雨,暗道倘若真有那麽一天能夠光溜溜睡在床上,怕是這享盡齊人之福的大被同眠,要羨煞全國九成九的男xing同胞。
經過一陣梳洗,先是給胡有财撥了通電話,然後兩人約定好碰面的地點,葉鈞才離開這間908室。
當車駛進王家村,葉鈞與胡有财倒是頗爲自來熟的進入村長辦公室,推開門,就瞧見孟德亮獨自坐在辦公室裏,津津有味展開報紙,戴着老花鏡細細翻閱。
聽見門口傳來的響動,孟德亮趕緊起身,笑道:“你們來了?這次要多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想出這種以退爲進的法子,興許咱們村也享受不了這種平靜的ri子。”
瞥了眼外面忙碌着的村民與遊客,葉鈞很清楚孟德亮口中的平靜ri子指的是什麽,笑道:“孟村長,這次前來,我們是想跟您商量個事。”
孟德亮原本微笑的神se驟然緊縮,瞧着葉鈞與胡有财遲疑爲難的目光,心下不由一沉,不自然道:“難道你們想将這地賣了?”
“孟村長,現在的局面很明顯已經超出咱們的控制,事先也沒想到一則謠言會驚動這麽多達官貴人。說實話,我們都認爲,将地交給zheng fu,依着目前的形勢,并不能說就是最壞的打算。”
葉鈞每一言每一語,孟德亮都細細聽着,不過捕捉到葉鈞臉se的yu言又止,孟德亮苦笑道:“說,再壞的消息,也吓不倒我。”
“孟村長,您不需要悲觀,如今的局面,對我們來說,自然是不好控制,說白了,我們隻是普通商人,惹不起那群有權有勢的大人物。畢竟繼續鬧下去,誰敢保證不會掀起更大的風波?每拖一天,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度ri如年的煎熬,說實話,若是這地底下真有着什麽寶藏,興許我們還不怕,可問題是沒有,真要是東窗事發,鬧大了,我們都得倒黴。”
葉鈞盯着孟德亮,一字一頓道:“不僅是我跟财哥,就連孟村長,還有整個王家村,都很難安甯下去。孟村長,您想想,現在這事不僅驚動省委,就連全國各地的富商以及民衆,都擦亮眼盯着你們村子。倘若有一天這事被指責爲謊言,您想想,後果會如何?”
孟德亮冷汗直流,這問題他們沒想過,因爲瞧着現在的好ri子,誰會去惦記那種想都懶得想的厄運?
“再者,孟村長,我覺得若是王家村以一種頂不住壓力的姿态将地交給zheng fu,那麽,外界便會對村民寄以同情,甚至支持。到時候,王家村也算有了名氣,而且還是正面形象,不管ri後做什麽,都能得到來自江陵老百姓的擁戴,而吃人嘴短的zheng fu,也可能會在一些政策上給予優惠,這不就是孟村長替王家村謀福祉的機會嗎?”
葉鈞的話,讓孟德亮一陣沉默,好半晌,才苦笑道:“讓我想想,以及跟村裏面的人讨論一下,其實,我們也料到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過會來得這麽快。”<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