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間裝飾典雅的包廂内,胡有财正滿臉微笑朝身旁的中年人敬酒,這中年人正是廣播電視局的局長,同桌的還有副局、以及監導主任。
今天胡有财可是将市委能通過電話聯系到的廣電局幹部全部邀請過來了,既然已經得到韓匡清的線報,說那卷專訪錄像已經遞交到廣電局手裏,同時将在今天午間播放,那麽胡有财就有必要跟廣電局幹部打好關系,意圖就是希望能将那欄專訪多放幾次。卻沒想誤打誤撞,竟讓急着要求删除錄像的市委秘書撲了個空。
“阿财呀,真沒想到今天你會邀請咱們廣電局的人吃飯,真是稀奇。是不是闖了禍,被手底下的人拍到,所以要咱們幫掩護掩護?”
這中年人笑眯眯喝了口酒,就跟周邊人打趣胡有财,一句話,愣是讓在場人哈哈大笑。
胡有财也不在意,隻是滿臉微笑,一個勁給在場吃得快成兩圈脾氣肚的zheng fu幹部敬酒。
見胡有财不吱聲,以爲戳中了死穴,這李局長倒是不在意,擺了擺手,一副官腔味:“阿财呀,不管怎麽說,胡老都是我的老師,你也别把我當外人,小時候我還抱過你。若是真有事,打個電話說一聲就成,何必弄得這麽生分?”
李局長嘴上說着生分,但對于眼前的山珍海味可壓根不生分,一邊吃着身前的大閘蟹,一邊喝着酒,别提這生活過得有多滋潤。
倒是一旁的副局長夾了塊驢肉,這才笑道:“說,阿财,這次找我們過來,有什麽事?”
“聽朋友說,市裏面決定搞一條商業街,還請你們做了專訪,有沒有這回事?”
胡有财擺出虛心讨教的姿态,十足一副愣頭青的模樣。正吃着大閘蟹的李局長聞言,不由哈哈一笑,解釋道:“确實有這事,阿财,你的消息可真靈通,我記得已經排出檔期,今天午間新聞就會報導。”
說完,這李局長先是瞥了瞥表,然後伸出一隻手,指着表笑道:“看,12點了,應該播了。”
李局長确實有着三分醉意,倒是那位副局長滿臉疑惑,道:“阿财,這事跟你有什麽關系,怎麽你好像很在意似的?”
“沒什麽,隻是剛好有塊地在那條街,各位叔叔,到時能不能也讓咱那塊地上一會電視,弄幾欄特顯,也好讓我賣個好價錢。”
胡有财故作憨厚的撓了撓頭,笑道:“當然,最好能多放幾次。”
“行,回頭我讓人去實地拍一拍,反正市委已經要求徹底搞火這個專訪,咱們也不能整天光領工資不幹實事,對不對?”
在場的廣電局幹部聞言,均是露出一個了然的神se,當下各自捧着酒杯,說着笑着,滿場和氣。
當然,胡有财有沒有地不重要,反正到時候真讓人實地拍攝,随便給點錢,多拍一點江陵化工廠四周的場景,一旦在電視播放,就能讓百姓知道,江陵市未來的構建會如何宏遠。
其實,當前天韓匡清将這條議案擺上會議桌,尤其點出江陵化工廠在江陵人民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在國家眼裏的份量後,包括張嵩,都贊同韓匡清這個提議。王東旭爲了挽回在王家村五百畝地問題上的失敗形象,急于求成就連夜錄制專訪,卻沒想捅出更大的簍子。
果然,當這條專訪播出後,江陵市各大媒體徹底沸騰了,百姓也沒想到早已名存實亡的江陵化工廠不僅要推翻重建,還要将整條街打造爲時尚之都才有的商業街道,更邀請衆多外資企業與本土企業聯合投資。
當聽到秘書不斷傳來的外界反響,王東旭掩着頭,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誠然,質疑聲确實有,但無外乎是一些疑惑zheng fu這次投資的力度以及規模,這都無傷大雅。畢竟報以贊同、吹捧的聲音可謂祖國江山一片紅。若是之前,興許王東旭肯定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到省委邀功,可眼下,最關鍵的樞紐竟握在一個外人手裏,這完全是搬石頭砸自己腳。
放下手中那疊厚厚的文件,王東旭歎道:“這華鑫地産什麽路子?據說才搬來咱們市不久,沒想到剛來就出這麽大風頭。”
“王書記,華鑫地産的底子很幹淨,是從廣南市遷移過來,據說華鑫地産的老闆,與即将到任的葉市長私交甚密。”
“葉揚升?”
王東旭閃過一絲驚訝,這才緩了緩神se:“你先出去。”
瞧見秘書離開,王東旭悄悄撥了串陌生的号碼。
“小鈞,成了!”
大概兩點左右,葉鈞的大哥大響了,來電的是胡有财,聽得出來,這位江陵财神有些微醉的同時,毫不掩飾心底的那層喜悅。
“财哥,北雍機場那邊,也做得很漂亮。”
“真的?”
當得到葉鈞很肯定的答複,胡有财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皮,大笑道:“咱們這次可真是雙喜臨門,你是不知道外界的反應,我先前去了趟江陵化工廠,發現那條街可熱鬧了,來來回回,全是私車,沿途随處都能瞧見有人在那些房子以及地皮轉悠,看樣子是打算趁機跟戶主買地。”
“現在的問題,就是密切關注市委的動向,估計咱們買地的消息已經到了市委辦公桌。财哥,我希望你派些人守着郭叔叔那套房子,防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借機生事。”
“好,我心裏有數。”
上輩子,爲了迫使郭海生知難而退,退出河壩工程的招标,zheng fu一些人就用過見不得光的手段。葉鈞對這些人私底下的yin險伎倆倒是知之甚熟,自然要将這卑鄙無恥的伎倆徹底扼殺于搖籃之中。
當下,葉鈞先是跟蘇文羽解釋了外界的情況,然後,才離開908室。
“吳毅!你瘋了?”
下午剛上班,王東旭就聽到下面人的來報,本來心情就不好,一聽說吳毅大鬧王家村,王東旭直感一股火朝腦門瘋湧,當下立刻讓人将吳毅叫進辦公室,還沒說上兩句話,王東旭就一陣劈頭蓋臉罵道:“我讓你去征地,不是讓你搞階級鬥争!你看看這報紙,外界竟然稱咱們zheng fu是領着殺人許可證的土匪!”
“王書記,這次完全是那群刁民鬧事,我好歹好說,他們愣是不願意配合,甚至在我離開前,還用石頭砸車子。我差點就不能活着回來,這件事下面人都可以作證,我真是冤枉呀!”
吳毅高舉着那疊報紙,瞧着幾個醒目的字眼,頓時氣急敗壞道:“炒作!絕對是炒作!記者的話如果能信,那母豬能都長翅膀飛天了!王書記,你不能因爲這群記者添油加醋甚至惡意栽贓就怪我,我可是誠心誠意去收這地。”
“好了好了!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全部湧來了!”
王東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那你給我說說,這地,能不能收回來。”
“難,很難。”
也懶得理會王東旭漸漸yin沉的臉se,吳毅自顧自解釋道:“現在這寶藏鬧得是滿城風雨,咱們說是假的,但别人卻認爲是真的,誰讓咱們在這節骨眼上跑去征地,這不明擺着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假象?再者,現在全國各地的大老闆都想從這些刁民手中買下這片地,我擔心繼續鬧下去,天知道會炒到多高的價格。”
“農村的地皮,能值幾個錢?百八十萬,估計也就到頭了!關鍵是要速戰速決,否則省委責問下來,咱們不好交差。”
王東旭不以爲意的态度差點讓吳毅咬到舌頭,當下一陣爲難,苦笑道:“王書記,我離開前,曾有人捧着一百萬現金,說要買地,揚言事後再追加三百萬。還有,一個廣福地區的公子哥,開着輛名貴跑車,自稱家産過億,揚言要出一千萬買下那片地。對了,還有…”
“一千萬?”
原本坐在辦公椅上的王東旭一屁股摔在地上,狼狽着站起身,死死盯着吳毅:“你沒說謊?一千萬?”
“王書記,我哪敢在這問題上瞎糊弄?再說這件事,在場所有人都聽到,相信要不了多久,報紙就會登出來。”
聽到吳毅這番解釋,王東旭一陣煩躁,當下捂着頭,撐在辦公桌上,道:“好了,吳局長,征地的事,你得加緊時間辦,這事不能繼續拖下去,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将地皮談下。”
“這價?”吳毅遲疑道。
“一畝地3000塊,多給這些農民1000,希望他們能懂得知足者常樂。好了,我累了,先這樣。”
若是之前,興許吳毅一定會跟王東旭讨價還價,但現在不一樣,他巴不得繼續将這事鬧大。不知爲何,一瞧見王東旭疲憊不堪的模樣,吳毅就有着一種幸災樂禍的舒坦。
至于這價格,吳毅倒是嘴角冷笑,暗道這王書記還當真以爲一兩百萬就能啃下王家村那群硬骨頭?兩個字,做夢!
既然有了江陵财神做後盾,吳毅整個人就仿佛置身事外般惬意,這已經不是他與王東旭的明争暗鬥,而是完全在扮演着一個傳話人。
當吳毅離開後,王東旭撐着腦袋,無jing打采撥了個号碼,等電話接通後,說了句:“就說召開緊急會議,讓所有人全部到會議室集合。”
挂斷電話後,王東旭猶豫着是不是該給省委打個電話,但愣了半晌,擡起的手數度抽回,最後,冷着張臉,自言自語道:“再等等,應該還沒輪到要走這最後一步,吳毅,你最好用心點,倘若我倒黴,你也不會好過。”
當葉鈞來到王家村,第一時間就被這火爆的氣氛驚得連連咂舌,暗道這還是當初那片鳥不拉屎的鄉村田園?
隻見車馬行空,但凡有些資曆,上了些歲數的老人家中,都是門庭若市,似乎很多人都對這些老人口中念叨的抗戰時期極爲上心。也不知道是真關心那段值得緬懷的灰白歲月,還是在意那純屬捏造的寶藏信息。
當葉鈞通過電話聯系上徐德楷,很快,隻見風塵仆仆趕來的梁皓立馬拉着葉鈞朝着某處不起眼的角落走去,邊走邊笑道:“小鈞,你是不知道今天吳毅那飛揚跋扈的嘴臉,連我一開始都沒想到這吳毅扮惡人的水準會如此之高,氣得王家村村民就差沒亂棍活活打死這王八羔子。”
葉鈞暗暗苦笑,看來這心結絕非一天兩天就能解開,但所幸問題不大,隻是梁皓與吳毅單方面的恩恩怨怨,隻要有徐德楷從中周旋,相信這兩個人很難面對面‘争風吃醋’。
“嘿,小鈞,來,這是咱們今天錄下的現場直播,你看看,怎麽樣?”
瞧見葉鈞上了車,徐德楷第一時間捧出攝影機,同時,從攝影機中取出一塊通體漆黑的錄像帶,放進車中的放映機裏。
很快,隻見原本滿是雪花的小型電視,銀幕上立刻浮現出一幕幕上午發生的鬧劇。葉鈞還在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一道身影才車窗走過,讓葉鈞猛然一驚,捕捉着這道頗爲熟悉的背影,葉鈞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釋懷的驚疑不定。<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