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鐵青着臉,不說話,一旁的鍾馗臉色也并不怎麽好看,就好像現在他們要反悔似的。什麽人嘛,小家子氣,又不是多大的點事。
狐狸和大道士圍在井口邊上,一個妖狐和一個道士,一人一妖讨論的正起勁,尤其是大道士一邊說,還一邊扭過頭朝我這裏看,手裏指指點點不停比劃,狐狸點着頭,嗯唔的回應。
老莊幹脆就蹲在井口,抻着頭往裏看,扯着嗓子在那大喊:“這就是那什麽混沌之境,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嗎,和普通的下水道沒什麽兩樣嘛。”
我撸一把袖子,再扭回頭看一眼閻王,用壯士扼腕般的悲壯語氣道:“閻王,我可真下去了,這事情,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你們地府可别反悔。”
閻王一皺眉頭似乎有話要說,但是看樣子,到了嘴口,又給咽了下去,一旁的鍾馗臉上也是直冒汗,黑褐色的臉上青筋暴起,牛頭馬面則是一臉爲難的看着我,大領導不說話,他們倆小管事隻能這麽等着。
我見他們不開口,也不耽擱,當即走到了井口邊,拍拍老莊給我讓個地方,我這就進去,省得他們想反悔。
我剛一擡腳,後面終于傳來了閻王的聲音:“小陳啊,這事情,其實不是那麽簡單的,有關你七叔公陳景玄的事情呢……”
閻王要反悔!
我可不能跟他們再繼續談下去了,再談下去。那可不就是我說了算了,我廢了這麽大功夫。都快和地府撕破臉皮了,這才把事情談妥了,這時候再變主意,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霎時間,我的機智打動了在場所有的人。
我一腳把趴在井口的老莊踹了下去,然後往井口一趴。大喊一聲:“老莊,你怎麽掉井裏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呢,我這就下去拉你!”喊完話,我蹭一下就跳進了井口。
緊接着,狐狸、大道士、葉子、傻鬼他們都跟着跳了下來,我們這麽一堆人。瞬間把下面不大的地方擠了個滿滿當當,一點空閑的地方都沒有。老莊被我突然一腳踢下來。沒防備,這時候捂着鼻子,晃晃悠悠的站在我眼前:“老陳,你謀殺啊,把我踢進井裏幹什麽……”
我沖着老莊噓一聲,然後就聽見上面有鬼差趁着腦袋往下喊話:“陳先生,你們走了沒有?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啊?”
我一邊推着老莊他們往前面大管道走,一邊回了鬼差的話:“我們走了。聽不到了,你說啥?”
下水道裏面的味道不好聞,這還是管道裏沒有污水的情況下,四周微微能看出輪廓。細看之下,這是條直徑一人高的主管道。我們隻顧順着管道往裏面走,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老鼠四下在腳下逃竄,再沒幾步的功夫,前面的路不再是管道裏面圓不拉幾的樣子,而是出現了一道透着黑紫色光芒的詭異裂縫,若不是帶着光邊,根本不好分辨。
這應該就是混沌之境的入口。
大道士停住腳,一皺眉問我道:“這便是混沌之境的裂口?”
我說:“這我也不清楚,不過眼下,除了這裏,應該沒有别的地方,那肯定就是這裏了。”
先前我隻顧催着他們快走,他們倒是都很夠意思,我一下來,齊刷刷的都來了,我催也沒問,這時候終于得了點片刻的功夫,老莊再也忍不住了,湊過來就問我:“老陳,你謀殺啊,剛才你突然一抻腿,把我踹幹什麽?”
我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不是怕閻王變卦嘛,所以急中生智,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老莊挺不情願的看着我:“怎麽了,他們變什麽卦,這不是已經談好了嗎,他們就算變卦的話,你不答應不就是了,把我踢下來,這算是個什麽說法。”老莊一邊說着話,一邊把臉湊過來:“你看看,鼻子都摔破了,要不是我反應快,那非得摔着腦袋不成,老陳這事情你得給我個說法才行,賣隊友呢你!”
老莊說完,他們也都是挺詫異的看着我,不知道我這是爲了什麽。
我說:“閻王差點就自己把事情說出來了,等他說出來,那就不是地府商議我了,那就變成我的責任了,這事情,不一般,到時候,那我可真沒主意能讓我七叔公回頭了,地府可就把事情全推在了老頭子身上,弄不好,我也跟着遭殃。”
他們盯着我看,還是不明所以。
看着他們這幅不明所以的樣子,我急眼了:“你們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啊,這事情,根本就沒那麽簡單。”我一邊說,一邊看他們的表情,見他們還是沒想過來,我又說:“這事情起初是我七叔公被混沌要挾,企圖颠覆天命,但是現在看起來,那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我這麽一喊,他們都是更詫異的看着我。
我又說:“混沌想要颠覆天命,迫脅我七叔公幫他,但是我七叔公在地府待了那麽久,閻王難道就一點看不出來?反而整天和老頭子打麻将,毫無防備,現在卻是變成這幅态度,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地府怎麽可能先前一點察覺不到,任由我七叔公助纣爲虐?而且這态度,不僅僅是那麽簡單,似乎有些欺騙的意味。”
老高湊過來插一嘴:“切,多大點事嗎,那說明你七叔公演的好呗,隐藏的太深了,把他們都騙了,他們看不出來,也沒轍啊。”
我說:“那未必,如果整件事情是反過來呢?”
“反過來?”
他們同時愣住,過了好半天,才聽見關爾待有條不紊的開始分析道:“我想。反過來的話,那就不是混沌讓你七叔公隐藏在地府了。而是地府讓你七叔公去算計混沌。”
大道士如夢初醒:“原來如此,怨不得你七叔公能夠在地府行走自如,難道這事情,那本就是地府默許的?如此說來的話,那這事情,一直是地府有意而爲之的。”說完話。一停頓,大道士又質疑道:“但是現如今,我聽先生和閻王交涉之時,隻談論你七叔公的事情,這又是爲何,如此說來,那地府爲何答應的如此不痛快。”
老關又說:“剛才老陳說欺騙的意味。那麽如果是假戲真做呢?”
他們頓時不出聲了,齊刷刷的繼續盯着我看。我索性也不賣關子了,把我的推斷全部說了出來。
“我想,七叔公幫混沌颠覆天命,如果真是這樣子的話,那地府肯定會有所察覺,别忘了,地府那是什麽地府,那可是司掌善惡獎懲輪回因果的地方。任憑我七叔公道行再高,他們會看不出這裏面的善惡之舉?我七叔公怎麽可能隐藏的那麽深,而且混沌是從輪回鏡中闖出的,地府怎麽又不知道。還會放任如此一個妖怪在外面積聚實力,火燒屁股了才想起救火?所以我覺得,這事情,其實是地府和我七叔公串通好的,有意而爲之。”
“混沌是上古妖,怎麽會看不出我七叔公的意圖,就這樣還讓我七叔公幫他颠覆天命,那他腦子一定是壞掉了,由此說來,混沌也是知道的,那麽我七叔公那确實就是假戲真做了,由此才會躲避了混沌,更躲避了地府,但是這樣的話,那地府蒙在鼓裏,還全然不知就有些說得過去了。”
說到這裏,我吸一口氣,又說道:“當日我被混沌帶走的時候,聽到了他說我七叔公的那些小心思,計劃中總有不完美的小瑕疵,我還以爲這是我七叔公在幫地府,有意阻止混沌,但是我錯了,七叔公那不是在幫地府,那些小瑕疵不是爲地府準備的,也不是爲我。老頭子優柔寡斷,而且現在老頭子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喜歡留一招後手,那顯然是另有目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想法。”
“這些後招,就是我七叔公刻意給自己留下的,給自己留有餘地,于是我七叔公就可以很方便的做地府和混沌博弈中的第三者,這些小瑕疵即亂了地府的計劃,也亂了混沌的計劃,那也就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這種情況。”
老莊一拍我肩膀,打斷我的侃侃而談,好奇道:“什麽情況?”
我一指那個混沌之境的縫隙入口,說:“地府要抓的不是混沌,是我七叔公。”
我口幹舌燥的說了這麽久,狐狸終于最先回過神來:“我明白了呢,地府是想請你七叔公幫忙對抗混沌,而混沌又希望你七叔公幫他施行颠覆天命的計劃,但是現在的這個局面是地府沒能阻止混沌,混沌也未能颠覆天命,最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我說:“這麽說還不準确,确切來說,這最後的局面,那也是落在了這個蕭何——我七叔公的手裏,混沌之境鬧騰了這麽久,然後就不見這麽厲害的混沌沒了動靜,不對勁,而地府确實态度陡變,那顯然是我七叔公這面,出了大差錯,讓他們終于察覺出來……”
老莊瞪大了眼睛:“老陳,你是說這不是混沌想颠覆天命?是你七叔公?”
我說:“原來是混沌,我也懷疑過老頭子好幾次,但是現在,很顯然,那就是我七叔公了,而且根據我七叔公早些時候的用過的一個辦法,我還知道,老頭子是怎麽樣在混沌的混沌之境出現後,把混沌給收拾了的。”
葉子捂着嘴巴看着我:“陳壺底,那你……”
我說:“我隻是覺得老頭子這麽做實在是太胡鬧了,我希望他能幡然悔悟。”
葉子又說:“可是你七叔公……”
我嗤一聲道:“我不是已經跟閻王談好了嗎,而且這事情,隻要我七叔公一推手,完全可以把這所有的事情都推給混沌嘛,這也正是老頭子給自己留下的一個後路,我不知情,七叔公不知情,那地府還有什麽好說的。”說完話,我又歎一口氣:“但是要是老頭子真的要瘋狂一次,隻留了後路卻不走,那還真是不好辦啊。”
我話剛說完,就聽見有人一邊拍着手,一邊出聲道:“呵呵呵,算命的,你在裏面被蒙了這麽久,這時候終于開竅了,那真是可喜可賀啊,說起來,地府要抓混沌,混沌想要颠覆天命,到現在地府放任混沌之境降臨,七爺漁翁得利,說起來,你也是功不可沒啊。”
我一扭頭,就看到那個縫隙之中,趙淩安似笑非笑的盯着我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