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遍遍數着小綿羊,從北頭一直數到南頭,終于有了一絲睡意,眼睛一眯,天亮了。
我憤憤的瞄一眼窗外,這給我折騰的,一夜沒合眼,我不禁自嘲兩下,不就是個魇魔麽,至于麽,我這還陰陽先生呢,我有什麽好怕的,丢不丢人呢。
想是這麽想,但是我這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哆嗦,把頭蒙進被子裏,念了幾句“百無禁忌”後,我把腦袋又露出來,心裏還是恐懼,從沒感覺到心理壓力這麽大過。
我幹脆不再躺着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這還沒見到魇,我就犯了昏,如果真見到了,我可不能保證我能像愛斯特納神父一樣淡定,他倆聊得上來那是因爲有交情,我整個一外人,這事能成麽。
心神不甯的想了一會,我起身跳下床,趴在窗戶上往外面看。
天色微亮,還帶着昏沉。
遠處的那個破舊别墅在這昏沉的景色下顯得更加虛無缥缈,朦朦胧胧看得不真切。
我仔細地盯着那裏看一會,尤其是對被風吹落的那一扇窗戶更加好奇,仔細看去,我似乎出現幻覺。
我總覺得有個人站在窗口,甚至和我面對面的看着,我揉揉眼睛,再看過去,隻剩下一個輪廓,那女人似乎又變成了一個俯身趴在窗台上的小女孩。
她就是魇?
我往外抻着身子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門外傳來聲響。
敲門聲,緊接着是愛斯特納神父的話語聲:“吃早餐了。”
這一下把我從恍惚中拉回來,我在看遠處,破舊的别墅孤獨的聳立在那裏,剛才的似乎是錯覺,隔得那麽遠。根本不可能看清窗戶後的景象。
敲門聲還在繼續,愛斯特納神父繼續說道:“天亮了,不按時吃早餐對身體不好。”
我趕緊應一聲知道了。神父這才離開門外,又去敲其他人的房門。
我推開門出去,神父已經叫醒所有人,看到我微微一笑道:“早安。”
“早上好。神父先生。”我回應道,“你還起得真早。”
愛斯特納神父微微笑道:“早就養成的習慣,洗漱一下。下樓吃早餐吧。”
我點點頭往樓下走去,神父又在我身後輕聲問一句道:“陳先生似乎沒睡好,你不必擔心,雖然已經成魇魔,但是她善良的本性依舊未被泯滅。”
我一笑,下了樓,洗了把臉。感到精神好多了,其實也真沒什麽好擔心的。
不就是一個魇魔嗎,我是誰?我陳壺底啊,年輕有爲的陰陽先生兼任地府執事官,我有什麽好怕的。雖然是妖魔鬼怪中實力最強的魇,那也沒必要把我吓成這樣啊。
這一會的時間,剛才的恐懼不安竟然片刻間煙消雲散,我挺佩服自己的心裏素質。
早餐是牛奶面包,蘸了魚籽醬吃下去,味道還不錯。
飯桌上,我擡頭打量一下溫帝夏和月茉,月茉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是溫帝夏顯然也是一夜沒睡好,略顯疲憊。
愛斯特納神父盯着所有人看一會,微笑道:“她昨晚似乎感應到什麽,有些焦躁不安呢,就連我也沒睡好,這情況還是第一次,希望今天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我這才明白過來,那倒不是我昨晚被吓着了,而是所有人昨晚上都沒睡好,可能是因爲她昨晚上釋放出的魇魔氣息幹擾了我們的心神。
吃完早餐,月茉和溫帝夏誰也沒說話,一前一後去了教堂。
我也準備去那個别墅那看看,神父遞給我一個籃子,裏面是些點心,“這是給她的,等到她吃完點心,和你說話的時候,你聽着就行了,她如果不想說話,你就從裏面出來。”
這不挺簡單個事嗎,我還想得那麽複雜,原來是送點點心安撫她一下,我還以爲多大個事。
我拍着胸脯義正言辭道:“包在我身上。”
愛斯特納神父點點頭,說道:“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我說:“那成,您放心的去幫他們執行解約禱告吧,我這就去了。”
神父想了一會,又遞給我個小瓶子,裏面裝着大半瓶藍色的液體,我湊着鼻子聞兩下,什麽味沒有。
我問道:“這是啥啊?”
“聖水。”神父說,“如果她情緒不安的話,用這個可以暫時安撫她的情緒,你盡量滿足她的要求,聽她叙述完,她便會睡去。”
我點點頭,這麽神奇呢,愛斯特納神父末了一停頓,繼續說道:“在我做禱告,幫月茉小姐解除契約的這段時間内,千萬不要激怒她,她的心裏似乎也有一些不安。”
神父說完,不知道從哪傳來的鍾聲,回蕩在教堂區内。
他轉身離去,我垮了籃子也走進葡萄園。
葡萄園内的葡萄樹長勢不錯,枝幹粗壯,看來愛斯特納神父平時沒少打理這裏。
走出葡萄園,那是一片空地,空地盡頭就是那個老舊破敗的别墅。
走到别墅近前,我這才終于看清楚這裏,四五層高的樣子,周圍的氣息陰冷一片。
隔着老遠還能看到初起的朝陽大片陽光灑在這裏,到了近前,卻發現陽光根本沒有灑在這裏。
我盯着這裏凝視片刻,這個女人究竟會是什麽樣子呢,想了一會我歎口氣,魇這種高級妖魔,可以随意變換自己的模樣,這個根本無法想,說不定無聊的時候就變個兔子貓啥的,随心所欲,想變就變。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前,伸手準備推開門。
把手伸到門前,門自己開了。
我愣一下,趁機瞄一眼裏面的景象,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不同的寫照。
裏面幹淨整潔,粉紅色的格調點綴以淡藍色彩,一塵不染。除了有些陰暗,完全沒有我一貫印象中鬧鬼的宅子破亂不堪,家具橫倒。挂滿蜘蛛網的樣子。
不管怎麽說,魇魔終究是大鬼,我還是得小心點,免得出什麽差錯。
我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往裏面看。扭頭看兩下,什麽動靜沒有,我松口氣。提着籃子在裏面晃晃,低聲喊一句:“魇魔小姐,我給你送點心來了。”
我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喊了幾遍後,并沒有什麽動靜。
魇究竟在哪呢?
一隻腳邁進去,我還沒站穩。後面卻像是有人突然推了我一下,我一個踉跄撲倒進去,“砰”一聲,門關上了。
這一下猝不及防,我絲毫沒感覺到任何陰氣。誰推得我?
我站起身,隻得小心翼翼的走到茶幾前,把裏面的點心擺上去,就覺得有股氣流在我身邊一直徘徊,我四下看,卻什麽沒有。
把點心擺好,我迅速退到門前,低聲喊一句:“吃早飯了,草莓餡的甜點。”
“嘻嘻…”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在屋子裏響徹,笑得挺甜,但是我卻沒有心思聽着她笑,連個人影沒有,你好歹露個臉讓我看看,就這麽嘻嘻嘻的笑,太滲人了。
“嘻嘻嘻…”
笑聲還在繼續,我卻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百無禁忌,雖然神父說她不會害人,但我這是第一次接觸魇,多少還是有些顧忌,畢竟我跟人家又不熟。
我留了個心眼,把手背到身後,悄悄擰動門把手。
“不許開門!”
我突然像被電擊了一般,趕緊抽揮手,忍不住四下打量着,卻根本判斷不出這聲音是從何處來的。
魇的聲音倒是很甜,和月茉的嗓音差不多,但是要比月茉那毫無波動的聲音好聽。
我就這麽站着,死死地盯着眼前,身後卻傳來‘咔嚓’一聲響動。
四周再次陷入甯靜,什麽聲音也沒有,這裏面原本溫馨的格調,在我看起來卻讓人有些擔憂。
見沒什麽動靜,我又一次想要扭動門把手。
這次輕輕扭動卻沒被制止,但是門被鎖上了。
我一腦袋汗,擦一把臉上的汗,不知道這是哪一出啊,愛斯特納神父不是說她會吃點心麽,我到現在連個鬼影都沒看見呐。
“嘻嘻嘻…”笑聲又一次回蕩,還帶着特别的話語,“門鎖上了,你出不去了…嘻嘻。”
嘿,你還真調皮。
我壓低嗓子好聲說道:“你出來吃點心成麽?”
這個聲音有了回應:“嘻嘻嘻…草莓餡的啊。”
我皺下眉頭,我也不知道什麽餡的,我剛才那是随口溜出來的。
“我問你話呢,你是個白癡嗎。”
她聲音确實好聽,這話的語調倒是有些像月茉,尤其是最後一句,和月茉如出一轍。
我說道:“你嘗嘗不就知道了。”
桌子上的點心動一下,我這才看清魇的樣子,是個小蘿莉,身影逐漸清晰,身材嬌小,長發垂肩,穿着一身淺藍色連衣裙,發帶上的粉色蝴蝶結上下舞動,她的身影是透明的,難怪我一直看不到她。
不僅聲音像,這身打扮也像月茉啊。
她此時背對着我,拿起桌子上的點心,放進嘴裏輕咬一口,嘻嘻一笑道:“嘻嘻嘻,葡萄餡的,你騙我…”
看到她的身影後,我就不那麽擔心了,輕聲一笑道:“對對對,就是葡萄餡的。”
我正說着,臉上啪的一下,瞬間變得黏糊糊的,太突然了,我沒來得及反應,靠着牆根就坐倒在地上,伸手一抹臉,黏糊糊的全是葡萄醬。
我吓了一跳,怎麽回事這是,突然就扔過來了,該不會是因爲我說錯了什麽餡,她生氣了吧?
“嘻嘻嘻…我喜歡葡萄餡的,你說是草莓餡的,你真調皮,也給你吃啊…”
我聽到這話歎口氣,咱倆到底誰調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