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塊平地上,四周全是散不盡的白霧。
我知道我現在是在夢裏,這個地方,我沒來過。
我想了想,七叔公讓我來這個地方幹什麽,好歹黃泉路上有幾個鬼,不孤單,這裏連個鬼影都沒有。
一個人影從霧裏隐現出來。
我問道:“七叔公,你讓我來這裏,又是要幹什麽。”
“你認錯人了,大侄子。我不是你七叔公。”
那個人影從霧裏走了出來,并不是七叔公,我從未見過他,但是覺得他很眼熟。
這個人的穿着倒是很講究,一身黑se的西服,黑亮的長發,左眼處卻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右手插兜,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他是誰?
我仔細的打量着他,明明很熟悉,我卻說不出他是誰。
他嘴角微微一動:“很好奇,很驚訝,是嗎?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我覺得他的西服挺好看的,“你西服款式不錯,在那裏訂做的。”
他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是嗎,看來你的神經還真是大條,想穿的話我可以爲你量身定做一套。”
我知道你是誰了,推銷員!在夢裏推銷,一看就是個有創新的推銷員,這種創新值得鼓勵。
我問道:“貴嗎?太貴了的話我就不要了。”
他微微一笑,竟然是輕蔑的表情,“不要錢,免費的。”
我一聽,免費的,兩眼瞬間放光,高達數千瓦。
幹什麽?放手。”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我得先看看材質怎麽樣,穿上舒不舒服,有沒有刺激
他往後退了兩步,說道:“絕對舒服,穿過的客人沒有一個說不好的。”
經過我剛才的一番試探,覺得材料确實很好,很軟很舒服,“拿給我來三套,怎麽樣?”
他看着我,臉上不再有笑容,“我的主顧都隻要一套就夠穿了,而且可以穿很久。”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不吹牛皮,你還是個好推銷員,你的西服難道是高科技材料,防水防電防雷劈?”
“壽衣,穿那麽多幹什麽?”
他的這句話讓我如雷貫耳打穿了鼓膜,僵立在那裏,“壽衣...”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盯着他的臉,剛才再抓住他衣服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他的左手是殘的,那是一隻假手。
“你是乞丐!”
他微微一笑,“你終于開竅了,我還以爲侃門先生都是吹牛侃山的。”
我鎮定了一下,這隻是個夢,不是七叔公叫我來的。
想到這裏,我走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又摸了摸他的臉,“好真實啊,和現實裏一樣。”
他冷清着臉,我可以聽到他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這個聲音也好形象。
他一把推開我,“夠了,不要在我面前裝傻充愣,你這點小把戲騙不了我。”
我摸了摸頭,“哎呀,讓你看出來了,你不就是想讓我問你是誰嗎,我偏不問。”
壞人出場總是有個出場白,我是什麽什麽大魔王,爾等快來膜拜,我是誰誰誰,今天來幹什麽,要不然他們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但是我是個先生,而且以一個資深企業家自居,要知道,資本家真的黑起來,你們黑社會都得默默去路邊擦鞋。
他的臉se很難看,一字一句的說道:“作爲一個先生,你難道就沒聽說過天玄四門嗎?”
我一聽,原來你是來問我這個,這個問題是難不倒我這麽一個有文化氣質,有底蘊的先生的。
我說道:“知道啊,我們侃門是講究一個辯字,與人爲善,與鬼爲善。天門是研究星座搞天文學的,地門看風水學地理的,玄門好像是賣藥的江湖郎中,特産什麽十全大補丸,起死回生丹,速效救心丸..”
他輕蔑的一笑,“你概括的倒是很形象,不過爲免太看得起你們侃門了。”
小時候聽七叔公講過四門,侃門講究一個變通,說人話,說鬼話,反正都喜歡聽好話,說兩句好話糊弄糊弄鬼,什麽野鬼黃大仙的一高興,拍拍屁股自然就走了。
地門對看風點水有一套,也是最賺錢的,古時候的王侯将相死後都講究個風水寶位,對選墓葬的地址十分看重,所以他們一般都以風水師自稱,覺得天門癡夢,侃門好吹,玄門就是個赤腳醫生。
玄門講究最多,懂各種民間秘術偏方,遇到詭異事件,一套一套的,什麽燒天香,點天燈的,七叔公說他們請走的野鬼、黃大仙八成是吃了他們的藥丸拉肚子才走的。
天門天象星辰八字五行推演禍兇吉福,對命運,命數做推解演算,一般多被成爲半仙,占天蔔地,唯獨算不了自己的命數。
我見他這麽說,問道:“不知道先生是四門哪一門,或爲散門?”
先生通常都是各有一技之長,龍魚混雜,有先生,有半仙,也有騙子。
這四門是主流,分别選修一門,還有的先生或許四門都有研究,或者是自己又研究出了新玩法,被稱爲散門。
他說道:“我是天門先生周和。”
周和?
我好像聽七叔公說起過這個名字,天門先生周和,明末著名半仙,曾經給皇親國戚算過命,好像是因爲不準還是說了實話,惹惱了人家,被剜一目,廢一臂,從此消失。
原來還是前輩!
我看着他,忍不住說道:“你真厲害,都死這麽多年了!現在幹起了推銷,還當乞丐.....”
說到這裏,我突然覺得我的話有些不對勁,乞丐,大長老,我靠,我看見的是活的還是死的?還是他在投胎以後沒喝孟婆大補湯?他當時死的那麽冤,變成厲鬼怨念化爲人形也不一定...
我的臉刷一下就白了,什麽鬼最難對付,有文化的鬼。比有文化的鬼更難對付的是當過先生的鬼!
我靠,這是幻覺,我在做夢,百無禁忌,天亮了,起床了...
“我靠,你别碰我,離我遠點,我七叔公是陳景玄!”
我趕緊退了兩步,說道。
至于爲什麽退兩步,不是退三步,這個沒什麽講究,我的腿又抽筋了。
他看着我,表情有些好笑,“陳景玄在我眼裏也隻是個小輩,不用那麽緊張,我不是鬼。”
“不是鬼,你怎麽知道你是周和,你找我又有什麽目的?”
他說:“你放心,我們都是同門,你也算是我的晚輩,我也不想害你,隻是想提醒你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去管。”
我說道:“周大叔,我可是跟你無冤無仇的,你的事情我也沒管過,你的大名我一直有所聽聞,我對你的事迹十分敬仰,不畏強權,敢于說真話,落下殘疾卻還頑強的活着,我向你緻敬。”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吓人,“頑疾?我這三百多年,将近四百年的時間,拖着這副殘軀,我的痛苦你知道嗎,想體驗一下嗎?”
我趕緊一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腦補一下就體會到了,你活着的勇氣真的很讓我敬佩!”
他的表情稍微溫和了一些,但是右手還在緊緊的握着。
我趕緊又說道:“你看你,眼睛都長回去了,再活個八百年,那隻手肯定也就長出來了。”
他冷冷的一笑,“長回去,怎麽可能,我的左眼是獵殺了一隻百年靈狐,是一隻狐狸的眼睛!”
你殺了人家,占用人家的眼睛,還挑三揀四的,那個公狐狸定是來找你尋仇的。
我趕緊說道:“回頭你再去抓個八帶,觸手系,很受歡迎的,而且斷了還可以再生...”
他說道:“你再和我講笑話嗎?”
我說道:“你是前輩,我哪敢亂說話,你看狐眼也不錯啊,有靈以預知未來。”
他哼了一聲,“預知未來?大放厥詞,我如果能知道未來,我會落得這般下場嗎?”
我說道:“你看啊,你預知别人的未來,自己卻忍受着痛苦,佛祖說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種才是舍生取義的偉大節cao。”
他說:“不愧是侃門,放的屁都是雙響的。”
我趕緊擺說道:“哪裏,班門弄斧而已...”
“但是我不是馬,舍生取義這種偉大節是你來實現吧。”
我趕緊抱住他說道:“前輩掌下留人,我們都是同門,你不能這麽做。”
他看着我說道:要你别妨礙我看戲,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
我看着他,“看戲?什麽戲?”
“這個與你無關,你不用問我,我也沒必要回答你。”
我鎮定了一下内心的緊張情緒,他說他活了三百年,這怎麽可能,難道...
想到這裏,我痛苦的咽下了一口吐沫,“前輩改了自己的命數?”
一門,是無法窺視自己的命運的。
改命數更是犯了大忌,是會遭天譴的。
他竟然給自己改命數了,這個周和,他一定是瘋了。
“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他說完,身影逐漸模糊,消失在了這裏。
我看着他模糊的影像,他說我多管閑事,究竟是指的什麽事情?
“砰!”
疼。”
我猛然睜開眼,感覺腦袋像是被人拍了一闆磚一樣,疼痛難忍。
葉子手裏舉着鎮鬼銅玺,直直的看着我。
“葉子你謀殺啊,我不就拍了你一銅磚,你用這麽記仇嗎?”
葉子說,“我看你做噩夢了,在那裏又喊又叫的,表情很痛苦,叫又叫不起你來,隻能這麽做了。”
“你是說你給了我一銅磚,我還得謝謝你。”
我痛苦的捂住腦門,你把我叫起來的方式使我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