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着,追着妮娜的腳步更快了些,兩人一前一後,不出許久便已奔出了城,來到普林頓大橋之上。頂點23S.更新最快言*情*首*發
空中有數架武裝直升機盤旋着,看起來太昊的人已經完全定位了妮娜的位置。隻是無論妮娜或者周天明,都對頭頂的直升機視而不見。
妮娜站在防護欄邊,背對周天明,望着橋下的滾滾江水,淡淡的說道:“你還真是緊追不舍呢。”
周天明望着妮娜的背影,那是何等相似的背影,與之前的自己一般,孤獨、寂寥且陰郁。此時傍晚的夕陽将整個江面耀成一片绯紅色,兀自有幾隻小船滞留在江邊,一陣蕭瑟的江風拂過周天明的面龐,周天明止不住的咳嗽了一聲,有鮮自口中嘔出。
“憑你現在這樣,就算追着我,又能做什麽呢…”妮娜忽而輕歎一聲,望着波濤滾滾的江水,竟是湧出一股疲憊之感,“反正,你終是殺不死我的。”
“我不是要殺你。”周天明說道:“你也好,我的哥哥也罷,我誰都不想殺。”
“…”
“我隻是…”周天明緩緩地閉上眼,“想要結束這一切,想要結束你們的憎恨,你們的瘋狂,想要一個安甯。不要再因爲憎恨而去傷害更多的無辜的人。”
“憎恨?”
“我明白你的憎恨,妮娜。”周天明說道:“從你的眼睛中,我看的很清楚,對這個世界的憎恨。你說的對,我根本不了解你,對你的過往也一無所知,所以根本沒有資格對你做任何評價。但是我想,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如果可以化解你心中的憎恨的話…”
“憎恨這個東西,是可以化解的嗎?是你說幾句話,就能全部結束的嗎?”妮娜猛地轉過身,血紅的雙眼凝視着周天明,“不要天真了,你以爲你是誰?”
“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在損毀。”周天明淡淡的說道:“我的哥哥,洛雪、陳韶華、齊玥、你、我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損毀着自己的人生,我也曾經認爲自己已經損毀到不可救藥的地步,然而有人始終對我說過,任何事情都有選擇,我在想,如果事情發生的時候,能夠選擇好的那一面的話,許多人和事情或許都會開始變得不同。”
“可是我也說過,沒有人可以給我機會,也不會有人願意給我機會!”
周天明一咬牙,他一爪逼向妮娜,妮娜輕松地側身避開,周天明的這一攻擊顯得太過軟弱無力,妮娜根本不需要任何防禦。
卻見周天明一爪抓在橋邊的防護欄上,爪勁竟是徑直将整個防護欄震飛了出去,妮娜一驚,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的時候,身子已被周天明死死地抱住,她俏臉一冷,一肘打在周天明的後背,周天明嘔出一口鮮血,卻是怎麽也不放手。
“放手!”妮娜又是一肘,周天明口中鮮血不絕如線,卻是死死地抱着妮娜。妮娜一連打了六七下,周天明猛地大吼一聲,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是抱着妮娜自橋上往滾滾江水中跳了下去…
“已經瞄準妮娜.凱爾,是否射擊?!”
“射擊!”
兩人身在半空中的時候,一直盤旋在空中的武裝直升機上的狙擊手卻是借着最好的位置瞄準了妮娜.凱爾的心髒,在得到命令之後,他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砰!’一顆硝酸銀子彈穿過了妮娜的胸口,繼而貫穿了周天明的胸膛,在空中留下一道青煙…
“這樣,也好…”妮娜感到自己的心髒正在碎裂,她吐出一口鮮血,斜眼看着周天明,卻見他正用灼灼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噗通!’兩人墜入滔滔江水之中,一縷鮮血從江底漂流而上,繼而慢慢地擴散開去…
“現場擊斃妮娜.凱爾!重複,現場擊斃妮娜.凱爾!正在沿江打撈她和周天明的屍體!”
偌大的廣場上,s聽着從太昊總部傳來的消息,臉上卻是沒有露出勝利的喜悅,他隻是擡起頭,望着沉沉的暮色,緩緩地合上了眼。
“妮娜小姐…死了?…”被太昊部隊包圍的何飛、赢魚、小蘭等人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均是一怔,釋葉更是忽而幹笑兩聲,笑聲中說不出的凄涼,“妮娜小姐怎麽會死呢,她怎麽會…”說着,一直緊閉着的雙眼竟是緩緩地流下淚來。
此時此刻整個局面已經被太昊以及當地警方控制住,然而無論是暮月的人或者是s這邊的人,誰都沒有爲這場戰鬥的終結而感到高興。有人在廣場輕聲啜泣,有無數的淚水灑落在青石闆鋪成的地面,鮮血與烈火持續不盡的在肆虐,麗華望着慕容影痕所在的火海之中,低聲哭泣。绯村薰也緊緊握着雙拳,站立原地,任由淚水自臉頰滑落,她身體在輕輕地顫抖,不知道是因爲過于憤怒還是過于悲傷。
他們究竟在哀傷什麽呢?何飛咬着牙,提起手中兵刃,似乎有輸死一搏的意思。然而周天傑卻是攔住了他,他不解的望着周天傑,“爲什麽?!”
“妮娜死了,這場戰鬥已經沒有任何必要了。”周天傑淡淡的說道:“我們投降。”
“…”
素來不認輸的靈能殺手竟然束手就擒,卻是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這場規模空前的戰鬥就在寂靜與沉默中結束了。無論是太昊或者是暮月,雙方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戰力,在金陵市,進行了殘酷的生死搏鬥,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這場戰鬥竟然随着妮娜.凱爾與周天明的身死戛然而止。
政府并沒有向民衆們透露更多有關這場戰鬥的消息,全部的事故都歸結于一場精心策劃過的恐怖襲擊。而妮娜.凱爾與暮月,甚至是在戰鬥中被太昊擊斃的周天明,他們卻是絕口不提。誰都知道,政府不希望這次事件造成太壞的影響。
一個星期後,s、绯村薰、唐蕊、麗華、慕容影痕、凱瑟琳與娜美等七人站在一處新修的墓碑前,碑上沒有刻任何人的名字,隻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墓碑。
天空陰沉的透不出一絲陽光,陰雲烏壓壓一片累積在一塊兒,隐約有雷聲轟動,似乎随時都會下起一場暴雨。
“所以,即便現在,也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拯救了這座城市。”娜美撅着小嘴兒,凝視着墓碑的眼眶微微發紅,“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是誰救了他們。”
“他們知道。”s低聲說道:“那就是影武者。”
衆人正自沉默間,忽而聽得不遠處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凱瑟琳循聲望去,卻見是凱莉穿着一身黑色喪禮服,正自遠而近的走來。
凱瑟琳嘴角微微蠕動了一下,她與凱莉相視半晌,終是有些悲傷的搖了搖頭。
凱莉眼中的淚水一下奪眶而出,她站在周天明的墓碑前,泣不成聲,“對不起…天明…你那麽的信任我,我卻辜負了你…”
“凱莉小姐…”
“隻要我們還在這裏。”慕容影痕忽而說道:“隻要我們還在這裏,将影武者的信念貫徹下去,那麽,便不會辜負他。天明不會白白犧牲。隻要我們将他的意志傳承下去,他的死不是一切的終結,相反,他播下了生的種子,等到有一天,新的種子終将會萌芽。和平、幸福與安甯的時代終究會來臨。”
“人們會感激他爲這座城市,爲這個世界做的一切。人們會感激,懷念影武者。他曾說希望通過自己的一點點努力來改變一些人和事情,他做到了。”
“但是…”娜美年紀甚小,自然不明白慕容影痕這番話的意思,“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我還是覺得心裏很難過…”
“這是難免的。”凱瑟琳輕聲說道:“但是我們還活着,活着的人,永遠會是最辛苦的,不是嗎?”
很簡單的葬禮,參加的人也不多,幾乎可以說是無人問津。畢竟,連名字都沒有的葬禮,恐怕多半是沒有多少人願意來參加的。
“真的要走?”s站在路邊,看着绯村薰,說道:“不能留下來?”
“留下來又能怎麽樣呢。”绯村薰冷冷地說道:“天明死了,被太昊的人殺死了。我知道他早就有必死的決心,然而我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沒有人可以爲他的死負責,因爲太昊的人覺得他們那時候别無選擇。”
“然而,然而我無法和這樣的人合作,置朋友身死于不顧的人。”
“現在暮月的人雖然被抓住,但是形勢還不算徹底穩定,你這麽一走了之…”
“當一個體制已經開始扭曲,違背了它最初造福于大衆的初衷,隻是不斷用謊言與假象來掩飾的話,那麽這個體制已經不能夠給人們帶來幸福,而是成爲一種枷鎖。”绯村薰說道:“我不想也不願意受這種枷鎖的約束。”
“明白了。”s點了點頭,“我尊重也理解你的決定。”
“謝謝。”
绯村薰轉過身,忽而想起什麽似的停下腳步,“有一個問題,一直很想知道。”
“請說。”
“慕容影痕他…是怎麽在爆炸中幸存下來的?”
s忽而難得的微微一笑,“有人救了他。”
“誰?”
“周天傑。”
“…”
“親愛的天明,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已經不在了,就這樣不辭而别真的好抱歉,但是倘若面對面與你說的話,我恐怕又沒有足夠的勇氣。我們從前說好要對彼此坦誠相待,但是其實一直以來我都瞞着你,那就是我家裏的事情。實在并非有意隐瞞,實在是難以啓齒。
我很長時間都生活在父親的壓迫中,喝醉酒的打罵,賭債欠的債款,母親因此離開了他…請原諒我沒有辦法去具體描述我現在處于怎樣的環境中,隻是希望你明白,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真的不願意選擇就這樣離開。
我舍不得你,天明,也舍不得天傑,舍不得溫藍,有太多太多我舍不得的人。但是沒有辦法,我不是在妥協,我是在反抗。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嗎?想象沙塵暴,很兇很兇的沙塵暴,即便你目不能視物,耳不能聞聲,你也唯有穿過去。因爲人生本來就是如此,隻有抗争,不斷的抗争。
我同你說過,我的一生,是抗争的一生。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我試圖去抗争我的父親,去改變他,去說服他,去感化他。但是我失敗了,天明,我希望你明白,在穿越沙塵暴的過程中,大家都在抗争,但是并不是每一個抗争的人都能穿過去的。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就此葬生在沙塵暴中,很不幸,我恐怕就是那一小部分中的一個。
還有什麽辦法呢?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我不恨他,也不怨他,隻是我無法向他屈服,所以這是我最後抗争的方式。請不要因爲我的離去而難過,也不要因此責怪自己,更不要因此幹擾了你的人生。天明,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在我認識的所有男孩子中,你是最讓我動心的。這麽說恐怕對不起天傑,但是此時此刻,我不想再對我的内心,對你有任何的隐瞞。我喜歡你,天明,或許你不知道,但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我也知道你的顧忌,所以我知道我無論如何恐怕也是不能夠與你在一起的。
隻是希望,在以後,請你不要因爲我的事情而對喜歡的人失去信心,溫藍是個很好的女孩兒,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善待她。而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無論在哪裏,無論你身處何方,我都會一直一直的喜歡着你,以一個朋友的方式。
最後,請再次原諒我的不辭而别。”
金陵市監獄裏,周天傑握着手中的信,信上的内容他已經看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每一次看,似乎都有第一次讀到這封信的震撼與愧疚。這樣的感情已經很久沒有在他的心底出現過了。他呆望着冰冷的鐵栅欄,手中的信被捏出了不成模樣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