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周天明站起身,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他拉着洛雪的手,轉身就往屋子外走去。
溫藍看着兩人的背影,喉嚨蠕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提醒周天明什麽,但是始終沒有說出口。可以提醒他什麽呢?告訴他在沒有得到批準的情況下是不可以單獨和病人出走的嗎?
“荒唐!”溫藍搖頭苦笑一聲,難不成她也開始覺得洛雪真的有病不成?實在是荒唐。
周天明帶着洛雪走出房間,一如溫藍所預料的,在大廳的門口被一個醫生模樣的男人攔住了去路。
“對不起,首先你并不是她的家屬,在沒有她家屬允許的情況下,病人是不可以随便與人外出的。”男子用平穩沉靜的語氣注視着周天明,以圖用這兒所謂的規章制度讓周天明退卻。
周天明聳聳肩,說道:“我隻是陪她散散步,不離開這兒,很快就會回來,不影響吧?況且她也想出去走走。”
“如果病人有意向的話,我們會有專門人陪伴她散步的。”
“什麽病人不病人的?”周天明皺起眉,說道:“她是我的朋友,而且她很好,沒有什麽病。”
“對不起,這不是你能說的算的。”
男子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溫和,但是溫和中帶着一種無可抗拒的堅定,就像一面冰冷堅硬的牆壁将周天明牢牢地擋住,任你錘、砸、敲,用盡任何辦法,他自巋然不動。
“天明,算了吧…”洛雪輕輕地拉着周天明的手,輕聲說道:“我忘記這裏不能随意走動了,既然不可以的話,就算了吧。”
“這裏又不是監獄,憑什麽限制你的人生ziyou?”周天明揚起眉,一向懶散的目光中忽而閃過一道銳利之氣,那大概是少年人所特有的一種氣質,鋒芒畢露,“我現在就要帶她離開這裏,你要怎麽攔我随便你好了。”他說着,拉着洛雪的手,以一種堅定不移的姿态往大門外走去。
“噢噢…”男子連着退後數步,始終擋着周天明,“小朋友,我并不想把事情弄複雜,但是我們這兒怎麽算都是有保安的,如果你不聽勸的話,不得已我也隻能叫保安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周天明瞥了男子一眼,不理會他,拉着洛雪繼續往門外走去。
男子看起來似乎真的是有些無可奈何,就在他準備用對講機呼叫保安的時候,溫藍适時的來到了大廳,“他們兩都是我的問題,隻是出去散個步而已,不用喊保安的吧?”她走到男子身前,淺淺一笑,說道:“何叔叔,就當給我個面子呗?”
姓何的男子看見溫藍,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下來,他依舊攔在周天明的面前,似乎在猶豫、在思考。
“二十分鍾。”溫藍柔聲說道:“最多就二十分鍾,時間一到馬上回來,怎麽樣?有我跟着,不會出什麽亂子,也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她停頓了一下,說道:“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隻好打電話給我爸,讓他自己和院長去溝通一下咯?畢竟,我隻是想和朋友單獨散散步,談談心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兒吧?”
何姓男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好吧,就二十分鍾,不過可要準時,怎麽樣?”
“那是當然的。”溫藍嫣然一笑,随即拉起洛雪的另一隻手,“走吧!”
三個人走出大廳,漫步在落葉滿地的林間小道,冬天的嚴寒令小道兩旁的松柏樹上的樹葉早早地凋零幹淨,隻剩下光秃秃枝幹死氣沉沉的垂拉着腦袋,風一吹,他們便附和似的稍稍搖擺一下腦袋。
“謝謝了。”洛雪埋頭走着,她的步伐很緩慢,突然地,她低聲對身旁的溫藍說道:“要不是你,恐怕我和天明是出不來的。”
“…”
溫藍微微一笑,“我們倆的關系,你還用跟我說謝謝?”
洛雪抿着嘴唇,半天沒有說話。
“我口有些渴,先去買點兒喝得。”溫藍忽而停下腳步,想起什麽似的說道:“你們不用等我的,到時候了我就在大廳等你們。”說着,也不理會周天明與洛雪的反應,自顧自的走了。
兩人沿着林間小道又走了好一會兒,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即便溫藍特意給兩人留下了單獨相處的時間,給了他們足以敞開心扉相互交談的空間,但是他們之間就好像被什麽東西隔閡開來了一般。沉默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誰都不敢輕易打開這魔盒,因爲誰也不知道,一旦打破這樣的沉默,究竟會招來什麽樣的怪物。
良久,周天明将遊離在虛無缥缈的空間中的視線轉移到洛雪這邊,他沉吟一聲,說道:“有很多事情想問你,但是不知道從哪裏問起,所以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能見到你,我很開心。”
終于,還是周天明決定打破沉默。無論如何,總該說些什麽,他此時此刻是這麽覺得的。
“我也很開心。”洛雪輕聲說道:“完全沒有料到你們會來,見到你們的時候,是真的很興奮很興奮。恩…即便到現在,這樣興奮的心情還完全沒有平複下去。”
周天明點點頭,“那…究竟是怎麽回事呢?你,爲什麽會在這裏?發生了什麽嗎?”終于,話題始終要回到正軌的,再怎麽悲傷地序幕也有始終要拉開的那一天。
“這些ri子,讓你擔心了吧?”洛雪并沒有正面回答周天明的問題,隻是拉着周天明的手在小道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她如水的眼眸凝視着周天明的臉龐,像是要将什麽具體的言語付諸于眼神告訴周天明,但是周天明不明白,所以洛雪很快移開了目光。
“之前聽溫藍說來着的,你好久找不着我人可擔心的很。”
“…”
“對不起啊,并不是有意要那樣的。”洛雪說道:“如果可能的話,也想告訴你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但是現在不可以,至少現在還不行。你知道的吧?我…不想提那些事,那些令我不愉快的事情。”
“不想提的話就不要提。”周天明說,“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好了。”
洛雪看起來有些乖巧的點了點頭,她歪過腦袋,枕着周天明的肩膀,看起來就像是尋到了在風雨飄搖中好不容易找到了暫時的避風港的小鳥。
如果是在平時,洛雪這一親昵的舉動一定會讓周天明欣喜若狂,至少會心跳加速、體溫上升,這是完全可能的。但是現在,不知道爲什麽,周天明竟然從洛雪這一不經心的動作中捕捉到了一絲悲涼的氣味來。似乎在洛雪的身上,有什麽東西正在悄然無聲的消失,周天明無法确切的表述那是什麽,但是那應該是對于洛雪來說十分重要的東西。至少,是對于周天明曾經認識的洛雪來說十分重要的東西。
而正是這東西的缺失令周天明感到悲涼。難以言述的悲涼,他閉上雙眼,黑暗中有零星的火種,閃閃爍爍,周天明伸出手,想要奮力握住這些火種,但是一抓之下,不過是一把把的散沙…散沙從指縫間悄然流逝,什麽也沒有留下。
什麽也沒有留下…
‘叮鈴鈴…’一陣急切的電話鈴聲,将周天明從記憶的深淵中拖拽回現實。現實,周天明睜開眼,抹去額頭的冷汗,現實,恩,現在,是現實,不是記憶,也不是夢境。
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亦步亦趨的往電話座機那邊走去,屋子裏空蕩蕩的,凱莉已經走了,走了很久。但是具體有多久,周天明不清楚。
“哈喽。”周天明拿起聽筒,開口說話,聲音幹澀而沙啞,聽到自己的聲音,即便是他本人也吃了一驚。
“天明,你這是怎麽了?”齊玥嬌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她的驚訝要遠比周天明本人來的強烈的多,“是生病了嗎?怎麽聲音聽起來這麽憔悴?”
“沒…隻是才從外地回來,有些累罷了。”周天明含糊其辭,倒不是他有意欺騙齊玥,隻不過要他具體解釋自己的聲音爲什麽會這樣,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恩…是不是水土不服,或者太疲勞了?要不要我去看看你…?”
“不要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周天明說道:“明天早晨我去接你,然後送你去學校,怎麽樣?”
“好呀!”齊玥一口答應下來,“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說。”說罷,便‘咔’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明天再說?再說什麽呢?”周天明搖了搖頭,放下聽筒,走到浴室水池前,用清水洗了把臉,又在廚房自己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即溶咖啡,他并不喜歡煮咖啡,一般凱莉在的時候才會用咖啡機煮咖啡。
這樣他坐在沙發上喝了幾口咖啡,jing神多少振作了一些,原本凝固僵化的大腦多少可以開始思考一些簡單的事情了。
劉元被送到金陵市jing廳以綁架罪及勒索敲詐罪的罪名繩之以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