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遠去總務處會計室支錢,可是,會計沒有朱慕雲的簽字,不敢付錢。沒辦法,鄭思遠隻好打電話到經濟檢查班。
“老鄭,這種事情, 你直接去會計室就可以嘛。”朱慕雲聽到鄭思遠要支錢,故意說道。
朱慕雲現在是正式任命的政保局總務處長,他上任後,将庶務科、保管科、交際科、汽車隊、電話隊等部門的頭頭,來了個對調。文書科,現在劃回辦公室分管, 總務處隻剩下一個會計室, 因爲業務關系,暫時還沒有調動。
可是, 朱慕雲的這番動作,讓總務處的會計室主任周肇昌連續幾天,天天晚上去朱慕雲家裏。可是,剛開始他送錢,朱慕雲根本不接。後來也不知道他請教了誰,會計室付錢,隻認朱慕雲的條子。
沒有朱慕雲的條子,或者簽字,周肇昌不會給任何付錢。哪怕是武尚天,都别想拿到一分錢。整個政保局,也就隻有李邦藩能直接從會計室支錢了。
“你還是批個條子吧,是我過來拿,還是你派人送過來?”鄭思遠沒好氣的說,如果沒有朱慕雲的條子,哪怕就是朱慕雲打招呼,他也領不到錢的。
“怎麽能讓你過來拿呢, 我過來一趟吧。”朱慕雲說,其實,就在鄭思遠離開會計室後,他就接到了周肇昌打來的電話。
鄭思遠要支八千元錢,又不說明錢的去向,周肇昌當然不敢給了。朱慕雲擔任總務處長後,也不安插心腹,隻是将各個部門的頭頭對調。如果周肇昌的工作不如朱慕雲的意,将他調到交際科當科長,周肇昌連死的心都有。
聽到朱慕雲親自回政保局,鄭思遠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不管如何,朱慕雲還是很給自己面子的。
不到半個小時,朱慕雲開着汽車,風馳電掣的趕到了政保局。也沒讓鄭思遠過來,他徑直到了鄭思遠的辦公室。
“錢我給你帶來了,八千,你點點。”朱慕雲拿出一個布袋,裏面裝着十元面額的中儲券,總共八捆。
“這有什麽點的。”鄭思遠看到朱慕雲一來就把錢送來了,而且鈔票都是嶄新的,心裏原有的那點不滿,也消失不見。
“沒耽誤你的事吧?”朱慕雲見鄭思遠把錢收好後,拿出一張表格讓鄭思遠簽字。
“沒有。”鄭思遠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就放心了。”朱慕雲長長籲了口氣,好像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似的。
鄭思遠簽好字,把表格遞還給朱慕雲。但朱慕雲看了一眼,又說道:“老鄭,這筆錢的用途呢?”
“這筆錢用作特勤費用,又是局座批的,不用打個報告給你吧?”鄭思遠淡淡的說。
“既然是局的批的,我自然不問。”朱慕雲笑嘻嘻的說,可他心裏卻在想,什麽樣的特勤費,需要八千元之多呢。
鄭思遠現在是情報處長,用這麽大一筆錢,肯定是有大行動。政保局的行動,不是針對軍統就是針對地下黨,中統還不需要政保局花這麽大心思。
最近地下黨也沒什麽行動,地下黨紀律嚴明,政保局雖然知道湘鄂豫邊區在古星建立了平漢路工作委員會。但是,一直到現在,也沒能破壞平漢路工委。
而最近,政保局在軍統的卧底蕭少清,剛剛經過了考驗,還被提拔爲行動科副科長。最重要的是,蕭少清負責召集十名愛國青年,準備送他們去黃陂。
這個時候,鄭思遠突然要支這麽大一筆錢,不出意外的話,必定是與此事有關。隻是朱慕雲覺得奇怪,李邦藩和鄭思遠此次真是下了血本。雖然中儲券不斷貶值,但八千元的中儲券,還是一筆巨款。
朱慕雲确定,再次派人趁機打入軍統黃陂訓練班的任務,李邦藩一定是交給了鄭思遠。這筆錢,也一定是給那些卧底的。隻是,蕭少清的名單,自己還沒有最後審核,這個時候鄭思遠就領錢,是不是太早了?
“處座。”周肇昌看到朱慕雲突然走進來,恭敬的站了起來。
周肇昌五十多歲,做事沉穩,政保局成立起來就在會計室當會計,以前在銀行工作過一段時間,業務很熟悉。
陳旺金負責總務處時,周肇昌一直深得他信任。中間有段時間,總務處隻是朱慕雲代管,周肇昌對朱慕雲沒有足夠的重視。等朱慕雲上任後,他才發現,自己這個會計室主任,随時都可能職位不保。
在政保局總務處當會計室主任,不但工作穩定,更重要的是,收入豐厚。在現在的世道,能在政保局上班,安全也有保障,這是所有人最期盼的。
朱慕雲對其他部門的頭頭對調,唯獨剩下會計室,周肇昌确實很慌亂。特别是他幾次晚上去朱慕雲家,想給朱慕雲送禮,借以保住會計室主任之位,卻被朱慕雲“義正詞嚴”的拒絕後,更是心裏發慌。
最終,他向朱慕雲的老部下請教,才明白一個道理。朱慕雲雖然貪财,但更希望手下對他惟命是從。恍然大悟的周肇昌,這才知道朱慕雲爲何會拒收自己的東西。果不其然,當别人來會計室領錢,周肇昌每次都堅持要朱慕雲的條子或者簽字後,朱慕雲對他的态度,馬上發生了變化。
“幹得不錯,繼續保持。”朱慕雲将那張表格放到周肇昌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着說。
“多謝處座寥贊。”周肇昌誠惶誠恐的說。
“會計室掌握着政保局的錢袋子,很多人眼紅你這個位子。但是,隻要我們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會有事。你的任務,是幫我和局座守好這個錢袋子。政保局不缺錢,但這些錢,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領的。”朱慕雲叮囑着說。
“沒有處座的條子或者豎字簽名,我一分錢也不會拿出去。”周肇昌堅定的說。
朱慕雲如果批了條子,當然沒話可說。見條如見人,朱慕雲的條子,有如朱慕雲本人親臨。至于“豎字簽名”,則是一個小把戲。有的時候,朱慕雲如果迫不得已,隻能給别人簽字,他也會想辦法把事情攔下來。
比如說,朱慕雲的簽名,如果是“橫”着寫的,周肇昌肯定不會辦理。隻有豎着簽字,意味着“一辦到底”。
“老周,會計室交給你,我還是很放心的。”朱慕雲微笑着說。
“有處座的大力支持,會計室的工作一定能更加出色。”周肇昌聽到朱慕雲這句話,樂得眉開眼笑。他知道,朱慕雲終于接納自己了。
朱慕雲拿到蕭少清報上來的名單和資料,是在五天之後。與蕭少清聯系的是沈雲浩,況且,沈雲浩當時在黃陂,隻有等沈雲浩回來,才能進行一步的行動。
蕭少清負責召集十人參訓,他當然不能隻選十人。因此,報上來的名單是二十人。每個人除了詳細的檔案外,還有蕭少清的評語,以及他們的照片。
朱慕雲坐在南京路二十二号的房間,匆匆将檔案看了一次,并且記住了所有人的照片。他的記憶力非常好,這些檔案帶在身上太過危險,記在腦子裏,誰也搶不走。
看完檔案後,又将檔案還到了二十号的地下室中。這個地方,是朱慕雲與沈雲浩和鄧陽春交換情報的地點。以後,也有可能是他們碰頭見面的地點。當然,目前古星的形勢,朱慕雲還不想與他們見面。
下午,朱慕雲坐在經濟檢查班的辦公室,将腳挂在辦公桌上,一邊抽着煙,一邊思考着問題。因爲朱慕雲工作的特殊性,他雖然隻是一個翻譯,但卻有自己的單獨辦公室。而顧德銘同樣是翻譯,卻與内勤擠在一起辦公。
爲此,顧德銘很是不滿。多次向大澤谷次郎提出來,他這個真正幹事的人,也應該有自己的辦公室。堂堂一名翻譯,豈能與内勤人員一起辦公呢。
可是,大澤谷次郎還沒有批準,以至于顧德銘經常會跑到朱慕雲的辦公室。今天也是一樣,朱慕雲一根煙還沒抽完,顧德銘就沖了進來,不管朱慕雲如何,他搬了把椅子坐到對面,占了朱慕雲半張辦公桌。
“顧兄,這是我的辦公室,你有何事?”朱慕雲将腳放下來,跷起二郎腿,順手在桌上彈了彈煙灰,問。
“你一天隻來辦公半天,而且大部分時間,幹的工作與翻譯無關,一個人占用這麽大一間辦公室,說不過去吧?既然大澤谷班長不願意給我辦公室,那就從你這裏分半間。”顧德銘蠻橫的說。
“你沒有辦公室,就要占用我的辦公室,這不是無理取鬧麽。”朱慕雲苦笑着說。
“我對皇軍忠心耿耿,擔任翻譯盡職盡責,當然要與你平起平坐。”顧德銘說。
“有些事情,我得在辦公室關起門跟人談。要不然,辦公室分你一半也未嘗不可。”朱慕雲緩緩的說。
“不就是提籃子的事情麽,有什麽不能當着我面說的?”顧德銘嗤之以鼻的說。他的模樣,似乎吃定了朱慕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