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的懷疑沒有錯,桔娥确實是肩負特殊任務到六水洲的。當初她去六水洲,是緣于陳旺金的推薦。之所以讓陳旺金推薦,是因爲陳旺金是總務處的副處長,并且陳旺金與朱慕雲私交不錯。
果然,桔娥到六水洲後,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事實上,她是鄭思遠的人。是鄭思遠特意安排她到六水洲,調查警衛隊以及看守所這些人員的。
吳渭水身邊的羅斌被殺,陳賢榮一直沒有進展,讓鄭思遠産生了懷疑。畢竟,當時情報處的安排很巧妙,可羅斌還是死在了古昌。
鄭思遠有所懷疑, 才派桔娥以廚娘的身份進入六水洲。可是,桔娥在六水洲這麽長時間,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倒是餘國輝看上了她,鄭思遠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讓桔娥答應嫁給餘國輝,但又不能離開六水洲。
餘國輝對桔娥的表現,從來沒有起疑。對他這個打了半輩子光棍的老男人來說,一旦爬上桔娥的肚皮,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餘國輝原本就不算真正的特工,他自然不會懷疑桔娥的身份。
包括六水洲上的其他人,對桔娥的身份都沒懷疑過,哪怕是三處的程吉路等人。隻有朱慕雲,在桔娥剛到六水洲的時候,就有過疑惑。甚至讓組織調查桔娥的身份,可是,在戰亂時期,又怎麽可能查出一個精心安排的假身份呢。
昨天桔娥之所以遲回來一個小時,是因爲她要與鄭思遠見面。因爲桔娥發現了新的情況, 三處的電訊科長陳秉南有問題。
桔娥現在炒的小竈, 隻對幹部開放。另外,像技術人員,她也可以提供飯菜。像電訊科的人,雖然也是特務部門,但嘴并不嚴。正是因爲電訊科的人,低聲嘀咕了陳秉南幾句,說陳秉南借三處的電台給自己發報,這才引起了桔娥的重視。
朱慕雲隻知道昨天桔娥比往常晚回來一個小時,她就算對桔娥再懷疑,也沒想到,桔娥竟然發現了陳秉南的異常。
鄭思遠知道消息後,原本想行動隊單獨行動。可是,政保局沒有了李邦藩,他如果擅自行動,會引起曾山和程吉路的強烈不滿。
鄭思遠在政保局待了這麽長時間,對中國人的勾心鬥角深有體會。這個時候,不能強出頭。想着三處與武尚天的特殊關系,鄭思遠沒有跟武尚天提及此事,而是直接向曾山彙報了。
聶俊卿剛确定二号電台,而且六水洲也在他劃定的範圍内。曾山一聽鄭思遠說起此事,馬上聯想到了二号電台。陳秉南作爲三處電訊科長,完全有可能借着三處的電台,私自向重慶發報。
朱慕雲剛到政保局時,就發現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同。鎮南五金廠的上空,似乎有一種緊張的氛圍。原本,這種事隻要問一聲孫明華,很快就能知道。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孫明華與曾山走得這麽近,自己如果問起孫明華,曾山還以爲自己别有用心呢。
朱慕雲一直以來,對情報和行動方面的事情,就不是很熱心。隻要是政保局這方面的行動,他都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隻要能撈到油水的行動,朱慕雲才會特别積極。
曾山自然沒想告訴朱慕雲,他隻是通知餘國輝和程吉路,上午來局裏開會。陳秉南每天都要去六水洲的,得知他去了六水洲後,曾山就派情報處的人去了碼頭。一旦陳秉南上岸,馬上抓捕。
餘國輝不知道讓他開什麽會,心裏沒底,隻好問朱慕雲。朱慕雲雖然到處跑,可他其實有着固定的時間和路線。這個時候,朱慕雲應該在經濟處的辦公室。果然,電話打過來後,朱慕雲親自接聽了電話。
“朱長官,上午曾局長要開會,要讨論什麽議題?”餘國輝問,作爲警衛隊長,他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不管誰來當局長,都不會影響到他。
“是誰通知你開會的?”朱慕雲随口問,自己都沒接到通知,餘國輝竟然先一步知道,難道說,今天的會議與自己無關?
曾山就算排擠朱慕雲,可也沒到這個地步吧?難道說,桔娥是曾山的人?華生昨天彙報桔娥出現異常,今天就通知餘國輝開會。不會是餘國輝被曾山抓住了什麽把柄吧?以通知開會爲名義,要抓餘國輝吧。
“曾局長親自打的電話。”餘國輝說。他對曾山并沒有尊稱“局座”,這也是跟着朱慕雲喊的。
“你來就是,我還沒接到通知呢。”朱慕雲說,可以肯定一點,并不是要抓捕餘國輝。否則的話,曾山一定會按照正常程序,讓尹有海通知餘國輝來開會的。
朱慕雲一直等着,看曾山會不會也通知他去開會。可一直等到餘國輝的車子到了政保局,他也沒接到曾山的電話。這讓朱慕雲很失落,曾山已經開始将他擠出政保局的權力中心了。
放在以前,如果李邦藩不通知他開會,朱慕雲根本不會在意。不能讓他開會,能省不少事呢。可現在的朱慕雲很敏感,如果連會都不能參加,意味着什麽?
與餘國輝同時下車的,還有程吉路。顯然,程吉路也接到了通知,與餘國輝同時來開會。政保局在外面的幹部都回來了,是全局一起開會?還是隻有餘國輝和程吉路?
看到餘國輝和程吉路進了曾山的辦公室,朱慕雲暗暗揣測。可他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唯一知道的是,此事可能與桔娥有關。
“武副局長,忙麽?”朱慕雲突然想到了武尚天,換在以前,他遇到武尚天都像是沒有看到。可現在,爲了應付曾山,他必須與武尚天同仇敵忾。
“有事?”武尚天白天都會在政保局,晚上再回顯正街的安清會。哪怕安清會的事情再重要,他人也要待在政保局。
如果武尚天白天再去顯正街,隻會将政保局的工作拱手讓出。他已經吸取教訓,再也不會幹這樣的蠢事了。
“沒什麽事,剛才我看到餘國輝和程吉路到了局裏,不知道出什麽事了?”朱慕雲問。
“可能是查二号電台吧,據說,在碼頭和六水洲一帶,出現了一個神秘電台。”武尚天随口說,作爲政保局的局長,曾山不可能什麽事都瞞着他。
正因爲武尚天待在政保局,所以這種事情,他才能知道。如果像以前那樣,他整天待在顯正街辦公,一段時間後,人們會忘了,還有他這個副局長。
“二号電台?”朱慕雲驚訝的說,之前聶俊卿要查一号電台,最終不了了之。現在又要查二号電台,可據他所知,在碼頭附近并沒有抗日人士的電台啊。
蓦然,朱慕雲突然想到,碼頭确實沒有秘密電台,可六水洲上一定有。因爲程吉路、陳秉南和顧兆鑫,都是中統的人。陳秉南作爲電訊科長,正好可以借助三處的電台與重慶聯系。
以陳秉南的手段,這種事情應該神不知鬼不覺才對,可怎麽能被聶俊卿偵知呢?
朱慕雲并不知道,中統在電訊偵察方面,不如軍統有經驗。陳秉南與重慶聯系的波長與呼号,已經超過半年了。隻要被發現,再掌握他的發報規律,慢慢就能縮小範圍。
如果陳秉南也跟軍統一樣,經常更換波長、呼号和密碼本。哪怕電台被政保局掌握,很快又能消失。電台發報,隻要不知道波長,哪怕就在你對面,也不可能知道。
朱慕雲原本想到武尚天辦公室去坐會,可是事态緊急,他得想辦法通知陳秉南才對。像陳秉南這樣的人,一旦再次被捕,很容易真正叛變。到時候,不僅僅是他,就連程吉路也很危險。
朱慕雲的手,拉開了辦公室的門。正當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又将門輕輕關上。他暗罵自己,這個時候怎麽能如此不冷靜呢。陳秉南的頂頭上司程吉路,就在曾山的辦公室。
再也沒有誰比程吉路更合适通知陳秉南了,曾山恐怕也想不到,他要抓的陳秉南,竟然還有上線。而且,這個上線,此刻正坐在他對面。
朱慕雲想給孫明華打電話,既然程吉路和餘國輝來了政保局,是不是約個牌局。然而,孫明華辦公室的電話無人接聽。朱慕雲都不用猜,就知道此時孫明華一定在曾山的辦公室。
朱慕雲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有任何異常。特别是關于三處的事情,按照組織原則,此事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先不說陳秉南是中統的人,哪怕就是地下黨的同志,朱慕雲也不應該出手營救。
兩條線的同志,如果因爲一條線上的同志出現危險,另外一條線的同志就冒險營救,那是嚴重違反規定的。所以,朱慕雲就算知道陳秉南已經暴露了,他也不能有任何行動。
就算他有行動,至少也要等到餘國輝出來後再說。以朱慕雲對餘國輝的了解,開完會後,餘國輝一定會向他彙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