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孫明華是“公雞”的話,一定知道李邦藩去古昌是與内線見面。此次軍統古星組第五分隊去古昌,李邦藩才有機會與内線見面。
孫明華知道他去古昌與内線見面的話,那軍統也就知道,第五分隊有李邦藩的人。第五分隊總共才八個人,軍統輪番查, 也應該能查出來。顯然,蘇思明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軍統也不是一群笨蛋,從八個人裏找一個奸細,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孫明華有沒有猜到李邦藩去古昌幹什麽,朱慕雲并不知道。但是, 他已經知道,李邦藩去古昌, 必定是與内線見了面。
李邦藩的自言自語, 朱慕雲沒有再接話。這件事,還是裝作不知道爲好。況且,此時朱慕雲也沒有心思與李邦藩周旋。
政保局抓到的所有軍統人員,今天上午全部被槍斃了。作爲古星組的組長,朱慕雲親眼看着他們被處決,當時的心情是極爲複雜的。
李邦藩的這種報複行爲,其實也激起了朱慕雲滔天的怒火。隻是,就算心裏有再大的怒火,朱慕雲也不能表現出來。
離開李邦藩的辦公室後,朱慕雲沒再回憲兵分隊,而是去了碼頭。他在碼頭,懷着沉痛的心情,向總部彙報了政保局處決軍統被捕人員的消息。将情報寫好後,朱慕雲正準備送給于心玉,可餘國輝卻找上了門。
餘國輝的臉色很難看,上午在六水洲殺了這麽多人, 其他人拍拍屁股走了, 剩下的事情,就得六水洲處理。處理屍體是件很麻煩的事,總不能直接丢進古江吧?如果埋在六水洲,時間一久,六水洲上到處都是陰魂,還怎麽住人?
雖說看守所現在由華生負責,但處決的地方卻不屬于看守所。再說了,華生是朱慕雲的人,他與朱慕雲的關系又非同一般,總不能将事情,全部交給華生吧。
“怎麽黑着臉,是不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朱慕雲将紙條随手裝進口袋,問。
“那倒沒有,隻是覺得,我們警衛隊總成擦屁股的,心裏不爽罷了。”餘國輝歎息着說。
“殺了這批,也沒什麽人可殺了。”朱慕雲輕聲說,他相信,在自己的領導下,古星組的人,會盡可能避免被政保局抓捕。
隻是,目前李邦藩的内線沒找到,古星組不敢有異動。查找内線,是一次鬥智鬥勇的過程。對内線而言,這是用生命在賭。赢了,他們能繼續潛伏。輸了,将一無所有。
“現在看守所内,唯一有點作用的,也就是那個吳渭水了。”餘國輝說。
“鄭思遠之前在六水洲審訊吳渭水,有沒有進展?”朱慕雲随口問,從容厚華開始,吳渭水經曆了好幾撥人的審訊。可是,這位堅強的共産黨員,無論面對什麽樣的酷刑,都選擇了沉默。
“共産黨的骨頭是鐵打的,不,他們的骨頭比鐵還硬。鄭思遠把日本人的那一套,全部搬過來了。可是又有什麽用呢?你是沒看到,吳渭水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好的地方了。”餘國輝說。
他對共産黨談不上好感,但也沒有惡意。看着吳渭水堅強不屈,他反而對共産黨有了一絲佩服。
“有沒有治療?”朱慕雲問,他曾經跟許值說過,要想辦法營救吳渭水。
現在看守所的所長可是獵手情報小組的華生,如果想要營救的話,華生是他最好的助手。然而,這個提議沒有得到上級批準。獵手情報小組的任務,是潛伏在敵人内部,并不是營救自己的同志。
如果爲了營救吳渭水,而暴露獵手情報小組的成員,黨的損失反而更大。獵手情報小組好不容易在古星潛伏下來,他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怎麽可能?還是我讓看守所準備了點藥。用完刑後,給吳渭水用點。幸好,最近鄭思遠已經放棄了審訊,他的傷才稍有好轉。”餘國輝說。
“今天槍決的人,給每人準備副棺材吧,再雇人埋到城外,花不了幾個錢,可是卻能讓我們心安。”朱慕雲拿出一沓錢,這是他力所能及的一點點事。
餘國輝說起吳渭水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朱慕雲。組織上不同意獵手情報小組出面營救,可現在,六師爲了換回汪清海,完全可以讓家裏提條件嘛。
朱慕雲下午給于心玉送了情報後,又與許值見了面,跟他說起了營救吳渭水的事情。這位共産黨古昌縣高官,在六水洲的表現非常堅強,真正的接受了血與火的考驗。
“吳渭水的堅強不屈,就連餘國輝都很欽佩。這樣種忠誠的革命同志,應該想盡一切辦法營救出來。”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設身處地,如果有一天他也被捕了,當然也希望能得到同志們的積極營救。
朱慕雲潛伏在敵人内部,比地下工作的情況更加危險。這些地工,隻要有正當的職業爲掩護,就算合格了。如果能再把情報工作幹好,完成黨交給的任務,那就算表現優秀了。
可朱慕雲則不然,他需要與敵人面對面交鋒,政保局充滿了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不但要掩飾自己的身份,更得對面同仁的忌妒和報複。
可是,他們的工作性質是相近的,朱慕雲很能理解吳渭水的心情。每一位地下黨員,在開始爲黨工作時,都抱定了爲黨犧牲一切的準備。可是,如果有機會營救,爲何要犧牲這麽優秀的同志呢。
“這個問題,之前不是讨論過麽?”許值蹙起了眉頭,朱慕雲畢竟能力有限,而且,他在政保局工作的時間越久,暴露的幾率就越高。
“之前我們讨論的是,讓獵手情報小組營救吳渭水。可是,六師正在全力營救汪清海。并且,他們的行動,日本人已經默許。既然如此,爲何不讓六師,把吳渭水救出來呢?”朱慕雲說,這是很好的機會。
如果可以的話,應該把關押的所有共産黨員,全部解救出來。隻是,汪清海級别不算高,日本人恐怕不會同意,拿那麽多人來交換。
“六師營救?”許值緩緩的說,這倒是個辦法。
“吳渭水經過好幾次審訊,鄭思遠對他用盡了酷刑。可是,吳渭水依然沒有吐露半個字。我覺得,日本人已經準備放棄他了。”朱慕雲說。
看到許值遲疑,朱慕雲又說道,其實,隻要家裏與六師接觸的時候,透露半句就可以了。比如說,讓時棟梁打探一下吳渭水同志的下落。以時棟梁的精明,他豈能不知道我們的想法?
“好吧,我向家裏彙報。”許值說。
“還有件事,雅仁醫院的韋朝蓬,可能會對醫院的傷兵下手。雖然不知道他用什麽辦法,可是我們要制定一個保護他的計劃。另外,醫院的同志,最近不能有任何異常。我已經接到消息,雅仁醫院已經有日本傷兵,因爲傷重不治。”朱慕雲又說道。
醫生殺人,特别是在手術台,或者在醫院殺人,那真的能殺人于無形。朱慕雲至少知道,有五名日本傷兵死在了雅仁醫院。
“怎麽保護?”許值問,韋朝蓬的情況,他之前聽朱慕雲說起過。
組織上,也暗中考察過韋朝蓬。在韋朝蓬身邊,就有何青香同志給他當助手。隻是,韋朝蓬竟然暗中對日本人動手,他還真沒想到。
“我得再跟他見個面才行,他肯定已經動手了。我們先要保護好自己,比如說醫院的同志,不能有異常舉動。另外,益民藥店與雅仁醫院有業務往來吧?讓他們小心。因爲我感覺,韋朝蓬肯定會從藥品入手。”朱慕雲說。
給傷兵動手術,肯定是不能作假的,否則,日本人一查,馬上就能發現端倪。況且,韋朝蓬還有助手,他總不能把其他人,也牽扯進來吧。雅仁醫院死的五個人,有三個是因爲傷口感染,有一人是在手術時就死了。還有一個,是因爲被截肢,受不了打擊開槍自殺了。
“這沒有問題。”許值說。
晚上,朱慕雲去了趟韋朝蓬的宿舍。韋朝蓬已經是雅仁醫院的主刀大夫了,竟然還住在醫院的破宿舍,朱慕雲覺得,有必要給他準備套房子了。韋朝蓬的房子,必定會有一整套的手術器材,還有充足的藥品。以後,将成爲軍統和地下黨的地下醫院。
“雅仁醫院死了五個人,有幾個是你弄死的?”朱慕雲見到韋朝蓬後,直截了當的說。
“三個。”韋朝蓬也沒有避諱,直接說道。
“三個?那三個傷口感染的?”朱慕雲詫異的說。
“兩個傷口感染,另外那個自殺。他原本不用截肢,我将他整條大腿全部切除了。”韋朝蓬說,把日本人的一條大腿切下來,當時那種感覺,讓他竟然有一種滿足感。
“另外那個真是傷口感染?”朱慕雲問。
“你以爲呢?因爲我們醫院條件有限,手術哪怕再成功,術手傷口感染的情況也時有發生。況且,我在器械上動了點手腳。隻要我動的手術,有一半會加重感染。”韋朝蓬說,他也不直接殺人,能不能活命,也看那些日本人的造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