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華來找朱慕雲，當然不是爲了提醒朱慕雲。羅澤謙被捕的第二天早上，孫明華才知道詳情。等他聽到消息的時候，羅澤謙已經叛變。軍統在古星，隻要是沒轉移的組織，全部被端掉。
而情報處呢, 事先不知情，事後依然不知情。直到羅澤謙出現在政保局，孫明華才知道，軍統古星站竟然在一夜之間就灰飛煙滅。
李邦藩昨天早上，還在政保局開了個會，特意把羅澤謙介紹給了政保局的人。羅澤謙現在算是“自己人”了，局裏已經有傳言, 會新成立一個四處。
如果僅僅是新成立四處, 孫明華倒沒覺得什麽。可他明顯感覺到，李邦藩對羅澤謙很信任。或許是羅澤謙在李邦藩面前，毫無保留。這讓孫明華有了危機感，他很擔心，羅澤謙到政保局後，不是新建四處，而是要接手情報處。
這種可能性是有的，而且幾率比較高。孫明華本就不是李邦藩的嫡系，這段時間，情報處更是事事不順。他已經感覺到，李邦藩非常失望。得知朱慕雲回來，馬上走了過來。
“他已經投誠了，我就算再有意見，又有什麽辦法？”朱慕雲無奈的說，看得出來，李邦藩對羅澤謙還是很信任的。
朱慕雲對羅澤謙當然有想法，甚至殺他的心都有。軍統古星站的站長, 這麽容易就叛變，這種人, 還有臉面活着麽？
“以後羅澤謙到了政保局，隻要你開口，絕對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孫明華很是仗義的說。
“咱們還是要團結，不能跟軍統一樣搞内鬥。”朱慕雲忙不疊的說。
“誰說要搞内鬥了，羅澤謙現在還不算自己人吧。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投過來的呢？馮梓緣、杜華山這些人，當初都信誓旦旦要與重慶決裂。結果呢？還不是一轉身，就投向了軍統。”孫明華說。
“此次羅澤謙去古昌，正好可以驗證他是否真的替我們做事。”朱慕雲說，他推測，羅澤謙此次去古昌，還是借助軍統的力量。
古星的消息，沒這麽快傳到古昌。作爲古星站的站長，古昌組的情況，羅澤謙自然很清楚。六師的情況，也一直是古昌組重點關注的對象。
“如果軍統真的派他進來，一時之間，怕是驗證不了。”孫明華搖了搖頭，羅澤謙爲了取得信任，剛開始肯定會很賣命。
但是，一旦獲得了日本人的信任，再對他委以重任後，羅澤謙會不會繼續替日本人賣命，那就不得而知了。
“局座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他，想必是對他很信任了。”朱慕雲說。
“羅澤謙現在掌握着軍統的大量機密，他此次去古昌，既是暗中調查六師的真實情況，也是順便把軍統在古昌的組織連根拔起。據說，軍統在新四軍那邊，也有線人。羅澤謙此去古昌，也是想從新四軍那邊确認一下，六師與新四軍，到底有沒有瓜葛。”孫明華說。
“軍統在新四軍也有人？”朱慕雲“驚詫”的說，他很快就想到了池淩波。這個鄧湘濤發展的内線，這一刻，也要爲日本人服務了。
對池淩波這樣的人來說，替軍統效力也好，爲日本人服務也罷，都隻是爲了維持他奢糜的生活罷了。
“軍統對共産黨一直不放心，隻要有機會，就會想方設法對付他們。”孫明華說，國共看着像親兄弟，實際上是世仇。國民黨殺了多少共産黨？手段之殘忍，令人毛骨悚然。
“這麽說來，古星的抗日分子，就算我們不出手，他們也會自相殘殺？”朱慕雲詫異的說。
“古星的抗日分子，已經是七零八落，怕是難有作爲了。”孫明華苦笑着說。
這也是他擔憂的一個原因，如果古星的抗日分子，被消滅得差不多了，還有必要再成立四處麽？如果不成立四處，羅澤謙怎麽安排？堂堂軍統古星站的站長，總不能在政保局當個科長吧？哪怕就是給個副處長，也是很傷人的。
“未必吧，軍統難道會放棄古星不成？”朱慕雲詫異的說，古星一直是軍統的重要據點，從剛開始的古星站，到後面的古星區，再到現在的古星站，人數從數沒有少于一百人。
“軍統會不會放棄我不知道，但是，隻要他們敢來，一定是有來無回。”孫明華笃定的說。
“這次軍統古星站，确實是元氣大傷。”朱慕雲緩緩的說，孫明華的話裏有話。
這得有多自信，才敢說這樣的大話？況且，朱慕雲認定，孫明華不是在說大話。也就是說，政保局一定能做到。是羅澤謙叛變後提供的情報？還是有其他最新的線索？
“何止是元氣大傷，局座神通廣大，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孫明華說，李邦藩的内線，他其實知道一點。隻是，有些事情，哪怕是在朱慕雲面前，也是不能說的。跟其他人一樣，他不告訴朱慕雲，是相信朱慕雲，或者說，是爲了保護朱慕雲。
“局座英明，我一向是很敬佩的。”朱慕雲笑了笑，孫明華的話，讓他記在了心裏。
“慕雲，羅澤謙回來後，局座準備怎麽安排？”孫明華随口問，這些内部消息，朱慕雲比他更靠譜。
“暫時還不知道，不是有傳言，要成立四處麽？”朱慕雲反問。
“我們機構已經很龐大，而古星的抵抗力量，又在不斷萎縮。你覺得，上面會批準成立新的部門麽？”孫明華說，多一個人就要多領一份薪水。
如果古星抗日分子猖獗，爲了維持統治，政保局的力量當然要強大。但是，古星的軍統組織，被不斷摧殘後，政保局的機構，如果再擴大的話，上面的人就未必會同意了。
“這倒是有道理，以前有人說，警匪一家。這話未必準确，但是，警察與土匪，确實是相互依存的。”朱慕雲點了點頭，很是認同孫明華的判斷。
“所以，羅澤謙的安排，就很有講究了。”孫明華緩緩的說。
“明哥的意思，局裏不會成立四處？”朱慕雲終于明白了孫明華的來意，他要幫着自己對付羅澤謙，并非仗義，也是爲了他自己的利益。
“如果軍統在古星勢微，還有必要成立四處麽？”孫明華輕輕一歎。
“那就去一處嘛，畢竟那是軍統的根據地。”朱慕雲微微一笑，他明白孫明華的擔憂，一處現在是何梁負責，相當于行動二處，羅澤謙去一處有什麽用呢？
“一處的人都去了黃衛軍，羅澤謙還去幹什麽？我看，他最有可能來情報處。”孫明華擔憂的說。
“到情報處好啊，到時候他成了你的下屬。我被他兩次暗殺之仇，就拜托明哥幫我讨回來了。”朱慕雲馬上說。
“剛才你不是還要精誠團結？”孫明華不滿的瞪了朱慕雲一眼。
“打擊抗日分子，當然要精誠團結。但在精誠團結的前提下，還是可以給他穿穿小鞋的。”朱慕雲笑着說。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羅澤謙又是投誠過來的。他如果成了孫明華的下屬，還不就是個面團？孫明華想怎麽捏，就能怎麽捏。
當初，朱慕雲到緝查一科的時候，孫明華就教過他，對手下要軟硬兼施。現在，到了孫明華這裏，他當然是輕車熟路。
“如果他成了處長，我當副處長呢？是不是該穿小鞋的，就是我了？”孫明華苦笑着說，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要是自己淪爲副處長，他真不想幹了。
可是，他的工作性質很特殊，如果真的不幹了，不要說上面不會同意，他的對手也不會同意。
“他當處長？這怎麽可能。羅澤謙在軍統能當站長，到我們政保局，給個科長，就是很給面子了。我看，你的情報處新成立一個科室，讓他去當個代理科長。”朱慕雲冷冷的說。
“我倒是這樣想，可得局座同意才行。”孫明華苦笑着說，政保局最近的重大事件，李邦藩都沒提前告訴自己，這已經是很明顯的信号了。
孫明華知道，李邦藩其實在軍統掌握了好幾名内線。這些人，已經成功的潛伏在軍統。如果李邦藩真的信任他，至少也要轉給他一名或者兩名卧底吧？畢竟，這麽多内線，李邦藩親自掌握的話，也實在不方便。
然而，派卧底之事，無論是事前還是事後，李邦藩都沒告訴過他。孫明華現在掌握的情況，也是他通過自己的渠道獲知的。
“如果局座覺得，羅澤謙有可能是第二個馮梓緣，或者第二個杜華山，就不會讓他擔任重要職務。”朱慕雲堅定的說。
朱慕雲當然也不希望羅澤謙在政保局掌權，無論是羅澤謙之前的身份，還是現在的身份，朱慕雲都不想與這樣的見面。如果可以，他希望借李邦藩之手，除掉羅澤謙。
雖然朱慕雲還沒有接到軍統的命令，但他相信，這道命令已經在路上。如果兩天之内，沒接到命令，隻能說明一件事，羅澤謙的叛變，真的有巨大的陰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