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聽到小野次郎的怒罵,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這個時候打來的電話,又能讓小野次郎怒斥的,除了江岸街的行動,還會有什麽?
小野次郎不顧形象,破口怒罵, 甚至還準備怒砸桌子。可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本清正雄,馬上收起了手掌。隻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把電話挂斷了。
“出什麽事了?”本清正雄蹙起了眉頭,問。
“畢格洋行請來了巡捕,将我們的人轟出來了。”小野次郎怒氣沖沖的說。
這是法租界,是法國人的地盤, 他要對付的是正宗法國人, 當然會有很大阻力。憲兵隊能在法租界設立憲兵分隊,所有的行動, 都會得到巡捕廳的協助。特别是抓捕抗日分子,一向都是憲兵分隊單獨行動。
然而,此次對付的卻是法國人。就算法國戰敗,但并沒有影響他們在東亞的利益。這些生活在法租界的法國人,依然可以享受與以前同樣的權力。聽說在上海,德國人和英國人、法國人依然相處融洽。
“小野隊長,我與畢格亞認識,以前還跟他學過一段時間的法語。要不,我找時間跟他談談?”朱慕雲突然說。
“尉遲青巨就交給憲佐班使用吧,按照朱君的建議,放長線釣大魚,任其自然,等待時機,給軍統以緻命一擊。”本清正雄緩緩的說,朱慕雲剛才的建議,話沒落音就已經見證了。顯然, 朱慕雲對法租界的了解, 要比小野次郎更深入。
既然朱慕雲的建議是正确的, 那他之前對尉遲青巨的使用方案,也應該是有效的。暫時不用尉遲青巨,并不代表放任不管。
本清正雄的話,李邦藩和小野次郎都沒有反對。對他們來,這也是最好的選擇。朱慕雲都是他們的手下,尉遲青巨交給朱慕雲,其實也就是交給他們。
但小野次郎提出一個條件,畢格亞必須抓捕,大日本皇軍的臉面,比什麽都重要。憲兵分隊出馬,竟然連人都抓不回來,以後他這個憲兵分隊的隊長,臉面何存?
“小野隊長,我覺得應該與畢格亞談。此次皇軍出動,想必畢格亞吓得不輕。此時,隻要給他點甜頭,他自然會舍棄重慶。其實,隻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重慶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大日本帝國,很快不要赢得最後勝利。這個時候,畢格亞如果不識擡舉的話,将會後悔一輩子。”朱慕雲說。
“你又要像尉遲青巨一樣,把他策反?”小野次郎冷冷的說,他崇尚武力,也相信,隻有使用武力,才能讓敵人真正屈服。
“畢格亞是法國人,怎麽可能真正爲重慶賣命呢。我與畢格亞接觸過,他其實就是一個流氓。在法國混不下去,才跑來中國。在他嘗試過大日本帝國的厲害後,想必,已經很後悔爲重慶做事了。我們應該給他一次悔過自新的機會,重新爲我們所用。”朱慕雲緩緩的說。
小野次郎沒有說話,他将目光望向了本清正雄。對朱慕雲的建議,小野次郎下意識的覺得不靠譜。這些法國人,跟他好好說話,人家眼睛長在額頭上。日本人已經很狂了,但這些西方國家的公民,比日本人更狂。他們口出不遜,極盡譏諷挖苦之能事,總以爲自己高人一等。
“畢格亞的情報,是尉遲青巨提供的。既然尉遲青巨的事情,交由朱君處理,畢格洋行之事,也就一并拜托給朱君了。”本清正雄說。
既然小野次郎和田島拓真的處理辦法行不通,就得迅速換人。朱慕雲是不錯的選擇,哪怕這個人,與其他中國人一樣,貪婪而膽怯。可隻要他想在古星活得好,又活得久,就隻能跟着皇軍走,也就必須爲皇軍效力。
“多謝本清課長信任,我一定竭盡全力,早日将法租界的恐怖分子一掃而光。”朱慕雲高興的說,把尉遲青巨掌握在手裏,至少可以把軍統的損失降到最低。
“畢格洋行的事怎麽辦?”小野次郎問。
“我親自去一趟,中國有句古話,趁熱打鐵,這個時候與畢格亞談,或許最有效果。”朱慕雲微笑着說。
“那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小野次郎說,他也很想見識一下,朱慕雲真正的辦事能力。要不是本清正雄和李邦藩在的話,他甚至會親自去畢格洋行,看朱慕雲是如何與畢格亞談的。
朱慕雲趕到江岸街畢格洋行的時候,門口聚集了大批巡捕。甚至,巡捕廳的副廳長法國人馬首年,也親自到了。雖然馬首年是個中國名字,但他實際上是實打實的法國人。隻是爲了适應中國的環境,才與巡捕廳的廳長潘魯蘇一樣,特意取了個中國姓名。
而大澤谷次郎、田島拓真以及周志堅,還在與他們對峙。朱慕雲下車後,周志堅馬上過來了,向他彙報剛才的情況。
“這個姓畢的洋人有恃無恐,我們剛進去,就把巡捕叫來了。”周志堅連忙說。
“小野隊長讓我負責處理此事,你先把人帶回去。”朱慕雲擺了擺手,說。
此時,大澤谷次郎也走了過來。朱慕雲連忙向他彙報了本清正雄的決定,這個案子交給了憲佐班,日本憲兵都可以回去了。
“不行,大日本皇軍怎麽能退縮呢?”田島拓真得知後,卻堅決不撤退。
“田島小隊長,這可是本清課長的命令。”朱慕雲提醒着說。
田島拓真聽說是本清正雄的命令,隻能悻悻下令。如果是小野次郎的命令,他還真的沒打算執行。但本清正雄的命令則不然,他沒有違抗命令的勇氣。
見到憲兵分隊的撤離,守在畢格洋行門口的巡捕,也暗暗松了口氣。雖然這是法租界,但日本人想要用強,他們也抵抗不住。畢竟,法租界外面,都是日軍的地盤呢。
“馬副廳長,我能進去與畢格亞談談麽?”朱慕雲獨自走了過去,用純正的法語說。
一個人的記憶力如果非常好,學習外語的速度會快得令人不可思議。朱慕雲剛到法租界的時候,連一個法語單詞都不會說。而他現在的發音,就算是馬首年這個正宗的法國人,也很難聽出他的口音。
“好吧。”馬首年看到憲兵分隊的人已經撤離,緩緩的說。既然朱慕雲表現出了誠意,自己自然無法拒絕朱慕雲的要求。
隻是,朱慕雲進去後,馬首年也跟了進來。他要确保畢格亞的安全,哪怕畢格亞是個無賴,可在法租界,依然不是中國人和日本人可以随意逮捕的。
“畢格亞先生,我今天是以憲兵分隊全權代表的身份與你談話,馬首年先生如果願意,可以留下來。”朱慕雲見到畢格亞後,鄭重其事的說。
“請閣下一定要留下來,否則我的人身安全無法得到保證。”畢格亞驚恐的說,面對憲兵分隊的人時,他雖然表現得很強硬,可心裏早就發了慌。
“畢格亞,如果你想安全有保障,唯一的辦法,就是與我們合作。”朱慕雲正色的說。
“朱隊長,請你不要用威脅的口吻。我們法蘭西人,不會懼怕任何形式的威脅。”馬首年不滿的說。
“畢格亞,我們已經知道,你在三八年就加入了軍統。既然你加了中國的情報組織,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從現在開始,我們會盯着你,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再爲重慶的恐怖分子做任何事。”朱慕雲說。
“你們願意盯着我也沒辦法。”畢格亞說,他對朱慕雲的話沒有反駁,已經默認了朱慕雲的說法。
“其實,你沒有必要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隻要你與我們合作,不但可以繼續做生意,還能得到皇軍的嘉獎。你是法國人,沒必要爲中國人賣命。”朱慕雲勸說着。
“畢格亞先生,在法租界,我們巡捕廳可以絕對保護你的安全。”馬首年鄭重其事的說。
“這一點我相信,可畢格亞先生來不遠萬裏來中國,難道就是爲了接受巡捕廳的保護麽?我想,畢格亞先生應該是想賺錢吧?以後你洋行的顧客,都會接受我們的調查,你的洋行很快就會變得門可羅雀。這些,是你願意看到的麽?”朱慕雲說。
朱慕雲很希望,畢格亞能成爲中國人民的真正朋友。可是,從他剛才看到畢格亞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隻是自己的美好願望罷了。
一個人的意志是否堅定,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來。畢格亞目光遊離,眼裏滿是驚恐之色。這樣的人,隻是爲了利益,才會加入軍統。他不會無私幫助中國,也不會堅決與日寇爲敵。一切的一切,隻是想通過軍統,發一筆戰争财罷了。
“你們不能這麽卑鄙無恥。”畢格亞憤怒的說,他之所以加入軍統,其實是因爲,當時他的洋行已經無法經營,快生存不下去了。加入軍統,是他的一次政治投機,也确實讓他翻了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