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讓德明飯店準備了間豪華套間,當成辦案的臨時指揮部。房間很大,有專門的客廳,可以開個簡短的會議。當然,朱慕雲看中的,是這裏的環境。辦公可以睡覺, 睡覺也算辦公。吃飯不用出門,打個電話,服務生就會把飯菜送到房間。中西餐任意選,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朱慕雲到房間的時候,張光照和程吉路已經到了。朱慕雲不在的時候,他們負責憲佐班的日常工作。他們每天, 也要先向朱慕雲彙報工作, 等朱慕雲安排好一天的工作後,才回去各司其職。
“隊長, 巡捕廳送來了幾個嫌疑人,你看怎麽處理?”張光照問,巡捕廳協助辦案,效果顯著。
“他們自己沒審?”朱慕雲問,不管誰辦案,隻要抓到嫌疑犯,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先審訊。除非他們審出了結果,否則不會送給憲佐班。
“不知道。”張光照說,就算巡捕廳的人說沒審過,他也不會相信。
“人在哪裏?”朱慕雲問,巡捕廳抓的人,未必就會是軍統人員。但不管如何,他也得先過一眼,要真是軍統的人,得想辦法放掉。
“就在飯店, 租了他們一間房當臨時看守所。”張光照說。
“什麽叫租?征用,懂嗎?”朱慕雲不滿的說,張光照也是當過看守所長的人,在二處也混了這麽長時間,怎麽還這麽不會講話?
租和征用,都會使用房間,但租得花錢。憲佐班本身就是公事,彭長林死在德明飯店,如果這裏的老闆不是有背景的話,早就被朱慕雲敲詐勒索一大筆錢了。這件案子沒油水,朱慕雲也隻能在這些小問題上占點便宜。但下面辦案的人,已經怨聲載道。
“是,是征用。”張光照忙不疊的說,彭長林死在德明飯店沒錯,可人家根本就不理會憲佐班。就連日本人到了這裏,都得客客氣氣,他們豈能讓憲佐班胡作非爲。
在德明飯店的長租客裏,有一批記者,其中不少是外國人。這些人不但是德明飯店的客人,也是這裏的守護神。新聞輿論,有的時候比槍炮,能發揮更大的威力。
朱慕雲除了有很好的記憶力,幾個月的巡警生活,還讓他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那些心術不正之人,目光總是遊離不定。做慣了盜賊之人,眼睛總是盯着别人的财物。幹了壞事的人,目光不敢與人對視。
至于抗日人員,就很難分辨了。如果隻是外圍人員,可以從他們眼中看到憤怒和不屈。但是,職業特工,他們需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特性,讓自己與普通人融爲一體。
朱慕雲看了那幾名嫌犯,也确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人員。這些人,隻是因爲當時在現場,就被當成了嫌犯。朱慕雲暗暗好笑,巡捕廳也太敷衍自己了吧。
“讓周志堅安排人審訊。”朱慕雲沉吟着說,不管如何,既然是嫌犯,就要認真調查。不管是誰提供的,程序都要走的。
“長官,我們都是冤枉的,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們吧。”有人很機靈,認出了朱慕雲後,馬上說道。
“知道你們爲什麽會被當成嫌犯麽?”朱慕雲原本要走了,聽到此話,轉過身子,問。
“不就是因爲我們當時在現場麽?可兇手真不是我們啊。”
“我相信你們不是兇手,但誰能否認,你們不是幫兇呢?”朱慕雲淡淡的說。
“不能因爲我們在德明飯店吃了頓飯,就将我們當成嫌犯啊。”衆人義憤填膺的說。
“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但這隻是正常調查。隻要把問題查清楚了,自然會把你們放了。等會,委屈你們去趟憲兵分隊,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清。”朱慕雲微笑着說。
“憲兵分隊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有人嘀咕着說。
“怎麽說話的呢?”張光照在旁邊冷哼着說。
“他們也沒說錯,咱們的門确實很難進。這樣吧,如果你們能讓德明飯店當保人,可以考慮,就在這裏審查。”朱慕雲緩緩的說。
朱慕雲的話,讓他們眼睛一亮。如果能在德明飯店審查,就好操作多了。如果進了憲兵分隊,那些如狼似虎的憲兵,可不會跟他們客氣。
“多謝長官。”
“處座,這樣好麽?”張光照遲疑着說,日本人對彭長林的案子很重視,将這些人在德明飯店審查,日本人會同意?
“要不,彭長林的案子,全權交給你來查?”朱慕雲看了張光照一眼,淡淡的說。
“不敢,不敢。”張光照突然醒悟,忙不疊的說。
“你等會留下來,德明飯店不是态度不好麽?正好借機治治。”朱慕雲說。
“處座高明。”張光照恍然大悟,怪不得朱慕雲要求德明飯店當保人,原來是想讓這些嫌犯給德明飯店施加壓力。
德明飯店面對憲兵分隊,可以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但面對飯店的顧客,就做不到這麽坦然了。顧客是上帝,顧客的要求,他們要盡力滿足。
“巡捕廳派誰在協助我們查案?”朱慕雲又問,尉遲青巨自然不可能做這樣的事,肯定也是下面的某個偵探。就像朱慕雲去辦事,也隻是安排手下去一樣的道理。
“一個叫汪應雲的偵探。”張光照介紹着說。
“原來是他?人呢?”朱慕雲問,他與汪應雲打過幾次交道,此人對憲兵分隊,似乎也沒什麽好感。
“據說去陸軍醫院了。”張光照随口說。
“他去陸軍醫院幹什麽?”朱慕雲詫異的說,他不再理會張光照,而是給尉遲青巨去了個電話。
“尉遲青巨,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派人去打擾宮崎良一麽?”朱慕雲冷冷的說,宮崎良一當街槍殺冷光欣,這件事讓法租界的所有巡捕,都對宮崎良一恨之入骨。
“怎麽,汪應雲去了陸軍醫院?”尉遲青巨蹙起了眉頭,德明飯店的案子,是汪應雲主動跟他争取的。
尉遲青巨知道,汪應雲與冷光欣的私交很好。當時他就擔心,汪應雲争取這個案子,是想借機接觸宮崎良一。昨天他還特别叮囑過汪應雲,而汪應雲也答應,一切以查案爲目的,絕對不會摻雜私人感情。怎麽一轉眼,就跑到陸軍醫院去了呢。
“汪應雲與冷光欣的關系怎麽樣?”朱慕雲問。
“他們……,冷光欣與很多人的關系都不錯。”尉遲青巨忙不疊的說,朱慕雲的問題,明顯是有所指。而且,這也是他最爲擔心的。
尉遲青巨心裏暗暗擔憂,汪應雲可千萬别幹傻事。不行,他得馬上找到汪應雲。冷光欣的仇,誰都可以報,唯獨汪應雲不行。如果他爲了報仇,而幹了糊塗事,那是要被嚴厲處分。
“他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辦吧。”朱慕雲說,對汪應雲這樣的行爲,他其實是很欣慰的。事情正如自己所料,如果汪應雲敢在陸軍醫院殺了宮崎良一,替冷光欣報仇的話,他會更加佩服。
尉遲青巨放下電話,馬上去了陸軍醫院。還在路上的時候,尉遲青巨就發現了騎着自行車的汪應雲。他馬上把車子停到一邊,喊住了汪應雲。
“去哪了?”尉遲青巨嗔惱的看了汪應雲一眼,很是不滿的說。
“去了陸軍醫院。”汪應雲知道,尉遲青巨能追出來,必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行爲。
“回去再說。”尉遲青巨嗔惱的看了汪應雲一眼,将車子掉頭。
尉遲青巨回到巡捕廳後不久,汪應雲也回來了。尉遲青巨将辦公室的門反鎖,又将窗簾拉上,這才闆着臉說:“你是怎麽搞的?要是出了事怎麽辦?”
“我又沒幹什麽。”汪應雲悻悻的說。
“你還有理了?宮崎良一怎麽樣了?”尉遲青巨問。
“他沒事,見到我,還沒開口,就喊了個日本兵,将我轟了出來。”汪應雲沮喪的說。他原本确實想借機與宮崎良一見個面,借辦案爲名,打探宮崎良一的情況。可沒想到,宮崎良一對中國人打心眼裏瞧不起。一見到汪應雲,就算他是巡捕,也沒給半分面子。
“還好,你沒幹傻事。”尉遲青巨松了口氣。
“宮崎良一還有幾天出院,到時候……,哼。”汪應雲冷冷的說。
“你可别幹傻事。”尉遲青巨說。
“難道冷光欣就白死了?明知道宮崎良一是兇手,卻奈何不了他。在法租界,我們是執法者。但在外面,誰也管不了我。”汪應雲冷笑着說。
“你忘記我們的任務了?”尉遲青巨提醒着說。
“我們的任務裏,并沒有說,不能刺殺日本軍官吧?組長,你向上面彙報,請求制裁宮崎良一吧,正好可以借機替冷光欣報仇。”汪應雲突然說。
“我們法特組的任務,可不是刺殺日本軍官。”尉遲青巨緩緩的說。
38年秋,國民黨退守古星前,戴笠爲了利用尉遲青巨的身份,親自登門拜訪,動員尉遲青巨參加軍統。經戴笠決定,成立法租界特别組,簡稱法特組,尉遲青巨剛開始爲副組長,後擔任組長。同時,接納法租界便衣偵探:冷光欣,汪應雲等人爲組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