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玉穿着高跟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朱慕雲其實已經醒來了。他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鍾,才六點半。心想,于心玉今天發什麽神經?不會是昨天受了刺激,今天想不通, 要跳古江吧。
昨天晚上,朱慕雲沒有再與鄧湘濤見面,因爲,關于大澤谷次郎的報告,他得仔細研究。一個星期的時間,說長不長, 說短也不短。如果利用得好,完全可以解決這個麻煩。
朱慕雲不擅長行動, 不到萬不得已, 他是不會參與行動的。就算是制訂行動計劃,他也是盡量不要斥諸武力。如果能讓宮崎良一死于意外,當然是最佳選擇。中策,則是借别人之手,就算出了事,也與自己無關。
下策才是由軍統出手,但這個方案,朱慕雲并沒有計劃。要去陸軍醫院殺宮崎良一,并非那麽簡單。首先,中國人想要進去,就是一個不小的難題。當然,可以化妝,也可以借用日本人的身份。朱慕雲僞造證件的本事一流,加上他又有各種空白證件,想要做一張以假亂真的證件, 實在容易得很。
但出手之人,還得懂日語。在陸軍醫院,雖然也有一些中國護士, 但在醫院裏,很少有人會說漢語。所以,僅僅是懂日語可能還不行,得精通。精通日語,又得膽大心細,這樣的人,鄧湘濤或許有,但絕對不會多。
所以,這個方案隻是備用中的備用。朱慕雲并沒有在這個方案上,花費太多的時間。至于上策,讓宮崎良一死于意外。此時的宮崎良一,正在陸軍醫院住院,除了在藥品上想辦法外,再無他法。
軍統的訓練課目,有專門的毒物學。朱慕雲雖然不精通此科,但古星區人才濟濟,精于用毒之人,絕不在少數。
隻是,任何事情,都會留下痕迹。就算宮崎良一的死因查不出來,可是宮崎良一死在陸軍醫院,日本人絕對會徹查。搞不好,就會連累自己。讓自己身處險境,是朱慕雲所不願意見到的。
綜合各方因素考慮,朱慕雲覺得,如果能借别人之手除掉宮崎良一,是比較好的選擇。隻是,誰願意冒着殺的危險,去陸軍醫院殺宮崎良一呢?
這些事,還是交給鄧湘濤吧。畢竟,他掌握着資源比自己多。自己爲難的事情,或許對他來說,動動手指頭就能搞好。
朱慕雲起床後,準備去買早餐,順便把情報傳遞出去。可是,他經過餐廳的時候,發現于心玉竟然端坐在餐桌旁,舉止優雅的喝着牛奶。
“這是豆漿吧?”朱慕雲原本以爲是牛奶,但看到桌上的包子、油條後,才知道看錯了。因爲,于心玉喝豆漿,也是用直口玻璃杯,這種杯子,一般都是用來喝牛奶的。
“我也不知道哪家好吃,看到這家有人在排隊,就買了回來。”于心玉沒有像以前那樣高冷,她就像一個剛過門的新媳婦一樣,雖然動作生疏,但已經将這當成了她的責任。
“哪家都好吃。”朱慕雲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從來隻有他給于心玉買早餐,而且每次買了,于心玉都嫌棄不吃。哪想到,今天竟然能吃到于心玉買的早餐。
“昨天的事真是對不住,我隻是習慣在德明飯店吃飯。昨天的事情,沒有給你添麻煩吧?”于心玉給朱慕雲剝了一個茶葉蛋,遞過來,巧笑倩兮的說。
“不麻煩,就算有麻煩,也是我的麻煩。”朱慕雲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張開嘴,一口就吞下了那枚雞蛋。
朱慕雲的行爲,讓于心玉蹙了蹙眉頭,但她很快就恢複原貌。作爲一名潛伏者,自己得多向“公雞”學習,自己的條件這麽好,不但沒有獲得重要情報,還差點暴露,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昨天下午,要不是井山及時出手,說不定她就暴露了。因爲一次意外,就暴露了身份,将是一件多麽令人痛心的事啊。
“以後,我想在家自己做飯吃。”于心玉說,既然要改變,就要徹底改變。想要從朱慕雲身上獲取情報,必須與他多接觸才行。平常闆着一副冷臉,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又怎麽可能及時獲得情報呢。
“沒問題,今天我就去雇一名傭人。”朱慕雲馬上說,這件事必須要提上日程了。胡夢北跟他說過,會讓古星地下黨派一名同志,以傭人的身份潛伏在他身邊。
隻是,于心玉吃的很刁,而且又有潔癖,又喜歡吃西餐,一般的傭人,根本适應不了她。在中國的家庭,傭人能做好飯,搞好衛生,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要有更多的要求,很難找到合适的。
“不用,我自己做飯。不懂就學,我相信一定可以學會的。”于心玉笃定的說,想要與朱慕雲多接觸,自己下廚做飯,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可是,你以前做過飯嗎?”朱慕雲疑惑的說,于心玉連飯都很少吃,她敢會做?
“不懂可以學嘛,難道我學不會嗎?”于心玉說。
“你會,你肯定學得會。心玉,你現在已經進着賢妻良母進軍了。”朱慕雲微笑着說,于心玉今天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是昨天彭長林死在她面前,将她刺激的?還是于心玉終于體會到了潛伏工作的特殊性?
“我會努力做好的。”于心玉臉上一紅,低下頭,滿臉羞赧的說。
“但我要提醒你,隻有先做了賢妻,才有當好良母。”朱慕雲不懷好意的說。
“你什麽時候,才能改了這油嘴滑舌的毛病?”于心玉嗔惱的看了朱慕雲一眼。
“改,以後盡量改。不,以後一定改。”朱慕雲被于心玉的吐氣如蘭,迷得神魂颠倒。雖然他有一部分,是故意配合于心玉。但是,于心玉的氣質,也确實讓他受不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要變成一個居家女人,你以後也要變成一個謙謙君子。”于心玉微笑着說。這一笑,傾城傾國,讓朱慕雲看呆了。
于心玉的變化,讓朱慕雲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他隻覺得,今天的油條豆漿,怎麽這麽好吃呢?還有那個茶葉蛋,真的香,吃到肚子裏,回味無窮。
其實,朱慕雲欣慰的,不是因爲于心玉給自己買了早餐,也不是因爲她突然出現的溫柔。而是于心玉終于開始改變,這樣的行爲,才是一名潛伏人員應該具有的素質嘛。以于心玉的美貌才智,她很快就能成爲一名優秀的地下情報員。
朱慕雲将宮崎良一的報告,一字不動的抄了一份給鄧湘濤。他希望,鄧湘濤也能仔細研究這份報告,從中發現宮崎良一的破綻。同時,朱慕雲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鄧湘濤。
上中下三策,朱慕雲偏向中策。因爲時間關系,朱慕雲沒與鄧湘濤見面。将情報放出去後,就去了鎮南五金廠。昨天晚上的事情,朱慕雲自然不會瞞着李邦藩。
“你認同宮崎良一的說法麽?”李邦藩看着朱慕雲抄寫的宮崎良一的報告,問。既然要抄,朱慕雲自然不能少了李邦藩。以後,這可是證據。
就算這是朱慕雲抄寫的,但李邦藩存檔的話,以後宮崎良一膽敢調查于心玉,這份報告,将是最有力的證據。宮崎良一沒有發現于心玉的任何疑點,就随便調查她,于情于理都是說不通的。
“其他地方都沒問題,就是關于彭長林突然要去吃飯,解釋得有些牽強。”朱慕雲說,他相信,其他方面的事情,宮崎良一都沒有隐瞞。畢竟,這種事也無需再瞞了。彭長林已經死了,情報處死傷慘重,他再隐瞞又有什麽意義?
“你認爲,彭長林是死在什麽人手裏?”李邦藩問,昨天下午發生在德明飯店的案子,由憲兵分隊負責。因爲死的是中國人,自然以朱慕雲爲主調查。讓日本人調查中國人的死因,還不太現實。
“當然是軍統的人了。”朱慕雲微笑着說。
“問題是,軍統是從什麽時候知道,彭長林就是真正的猴子呢?”李邦藩緩緩的說,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隻是,爲了某種目的,故意不說而已。”朱慕雲随口說。
“你說什麽?”李邦藩驚訝的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鄧湘濤擔任古星區長以來,軍統的很多做法,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局座,彭長林的案子,能否讓法租界巡捕廳協助。甚至,讓他們爲首調查?”朱慕雲突然說。
“彭長林是軍統人員,怎麽可能把案子交給巡捕廳?”李邦藩不滿的說。況且,彭長林還是政保局的内線,這個案子的調查,隻能由情報部門來辦。
“讓巡捕廳來辦案,可以給軍統一種錯覺。要在法租界找到兇手,沒有巡捕廳幫忙是不行的。可以不讓他們查案,但一定要讓他們配合找人。”朱慕雲說。
“隻要能找到兇手,你可以調動任何人。”李邦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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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