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隊去法租界,以憲兵分隊特高班稽查人員的身份,協助保衛楊懷益的安全。出發之前,領取經費和設備。行動隊在法租界執行任務,後勤保障得自己解決。
作爲行動隊的副隊長,何梁主要負責幹部, 就是這些雞毛蒜皮之事。除了領經費,順便也将之前的費用報銷。
行動隊的報銷單據,被細心的華生發現了問題。他是庶務科長,關于夥食的費用,都必須經過他的手。行動隊在報銷上,寫着:太古街,面八碗。
太古街吃面的地方不多, 現在, 市面蕭條,很多面館都因爲沒有原料,隻能被迫歇業。而太古街上,生意最好的,當數無名面館。當時他就留了心,能拿來報銷的單據,說明都是出任務。
華生對何梁順口提了一句,問:“何隊長,什麽地方的面這麽好吃,一次能吃八碗?改天我也去嘗嘗”
“不是一次吃的。就在太古街,老闆是個女的,不但有幾分姿色,手藝還真是不錯呢。可惜,男人公是個土匪頭子。”何梁随口說。他說的“男人公”,就是丈夫的意思。
華生沒有再多問,給何梁辦好事後,找了個機會, 給朱慕雲打了個電話, 就說經濟處的經費, 可能有些問題。朱慕雲接到電話後,心知肚明,馬上與華生見了一面。他們兩人的身份,無論是朱慕雲來鎮南五金廠,還是華生去見朱慕雲,都是合理的
華生報告的情況,讓朱慕雲很是擔憂。無名面館如果被鄭思遠盯上,可不是什麽好事。無名面館的前身,是何老倌面館。因爲經營困難,無法保證原材料,被迫關門。
李秀英接手後,經過短期改造,不但挖了地下室和密道,同時還在面館内,建立了地下黨的死信箱。
當然,這個死信箱,李秀英并不知道。如果真被行動隊盯上,無論是李秀英一家,還是地下黨,都會非常危險。
原本,無名面館,是一個很合适的地點。無論是接頭,還是傳遞情報,這個位置都很不錯。地下黨傳遞情報,送人送貨進出城,也都喜歡在這裏歇歇腳。
還有楊世英的事,這麽短的時間,竟然就已經坐上了大當家的位子,讓朱慕雲又驚又喜。隻是,楊世英的身份,會牽連家人。當時,就應該安排楊世英去根據地,沒有這種事了。
楊世英的一句無心之言,或者說,想要在朱加和面前講一把義氣。結果,把土匪引到了太古街無名面館。而他自己,更是被诓上山,接了朱加和的班。朱加和的目的達到了,而楊世英就被他害慘了。
這些情況,都必須迅速向胡夢北馬上彙報。可是,讓秀英撤退也要同時進行。無名面館哪怕再重要,也不如楊世英家人的生命重要。任何财物,都可以舍棄,隻要人還在,一切都可以重來。
楊世英在九頭山已經站穩腳跟,既然家人被懷疑,而且已經被監控,最好的辦法,是将他們送到九頭山。
然而,無論是朱慕雲,還是華生都不好去通知。就算是地下黨的同志,也無法讓秀英馬上離開無名面館。這是她的心血,怎麽可能任憑别人一句話,就抛下一切遠走高飛呢。
貿然通知李秀英,不但無法勸離她,甚至,還可能會提前暴露。一旦行動隊的人,發現李秀英已經知道被監視,肯定會提前行動。
監視無名面館,隻是引誘楊世英,或者九頭山的其他人上鈎。如果誘餌出了問題,鄭思遠一定是,先把誘餌拿在手裏。
朱慕雲思來想去,隻好去找袁旺财。他覺得,隻有袁旺财才是最合适的人選。袁旺财是楊世英的結拜兄弟,如果他去勸李秀英,與楊世英親自去,沒什麽區别。而且,袁旺财身份清白,遇事冷靜,朱慕雲也最放心。
隻是,以朱慕雲的身份,去實惠飯館也不方便。袁旺财和羅泉,已經加入了中統,誰知道附近,會不會有中統的人呢?在古星,認識朱慕雲的人,可是不少。
幸好,當初爲了監視宋記茶館,實惠飯館是安裝了電話的。朱慕雲找了部公用電話,給實惠飯館打了個電話。說是要訂桌菜,可袁旺财一聽朱慕雲的聲音,馬上明白,讓他送菜是假,朱慕雲有事找他才是真。
“朱先生,找我有事?”袁旺财迅速放下店裏的事情,提着一個食盒,與朱慕雲見了面。見到朱慕雲後,忙不疊的問。
“情況緊急,我長話短說。楊世英到了九頭山,現在當了大當家。無名面館,可能已經暴露。你得想辦法通知秀英,讓她帶着老人孩子,馬上出城。不要去楊家灣了,直接去九頭山。”朱慕雲說。
“我馬上跟嫂子說。”袁旺财沉吟着說。他沒有多問,關系到大哥的安全,就算自己死了,也一定要守衛嫂子的安全。
“你要注意,面館可能有政保局的人。”朱慕雲說,當然,行動隊的人,不可能總待在面館。吃過面後,肯定會在附近,找個容易監視的地方待着。
而今天,更是鄭思遠親自帶隊,恐怕在周圍的人會更多。以鄭思遠疑神疑鬼的性格,任何出現在無名面館的陌生人,都會被問話,甚至會被帶走。
“我現在也學了點技巧,不就是去那裏吃碗面麽,沒人會懷疑。”袁旺财笑吟吟的說,加入中統後,程吉路和陳秉南,時不時的來給他和羅泉上課。他們主要學的,就是跟蹤和反跟蹤。
“不能掉以輕心。”朱慕雲搖了搖頭,有些擔憂的說。
鄭思遠把李秀英當成誘餌,不要沒把楊世英釣出來,反而把袁旺财搭進去。朱慕雲希望,這些人都能平安無事。在這樣的動蕩年代,能活着從什麽都強。沒有把握,絕對不要與日本人硬碰硬。
“實在不行,可以從暗道進去。”袁旺财笃定的說,無名面館的地下機構,就是他設計并且施工的。
“這個辦法好,隻是進入暗道時,一定要注意,不能被人發現。”朱慕雲高興的說,或許,這是最安全的。
而且,袁旺财既然可以從暗道進去,李秀英也可以從暗道出來。朱慕雲松了口氣,終于有了解決的辦法。
“我晚上再去,肯定不會被懷疑。”袁旺财說。
“這樣,今天晚上,你去通知,同時,将他們全部接出來。知道城北的出城通道吧?連夜出城,我怕夜長夢多。”朱慕雲說,既然有暗道這樣的優勢,當然要利用起來。
“這個辦法好,我替大哥謝謝朱先生。”袁旺财高興的說。
“我們是什麽關系?這樣謝來謝去,有什麽意思?”朱慕雲不滿的說。
“我知道,反正,以後我就跟定你了。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絕對不皺一下眉頭。”袁旺财感動的說。
從朱慕雲對待楊世英家人,袁旺财就能看出,朱慕雲是個什麽樣的人。不管朱慕雲現在是漢奸也好,特務也罷。他都相信,朱慕雲絕對不會幹違背良心的事。
“你把人帶出來,我會安排人,在城北等你。告訴李秀英,除了人之外,其他東西盡量不要帶。錢财乃身外之物,保住性命是最要緊的。”朱慕雲叮囑着說,他就擔心,李秀英一介女流,就算同意離開古星,也會舍不得抛棄這一切,恨不得把無名面館打包帶走。
袁旺财回到實惠飯館後,找機會跟羅泉說了此事。他們三人是兄弟,楊世英的事情,就是他們的事情。得知李秀英被特務監視,羅泉也很焦急。楊世英不在古星,如果李秀英出了意外,他們怎麽對得起楊世英?
“要不,晚上我也去吧?”羅泉說。
“不行,這種人,人多了不好。”袁旺财搖了搖頭。
“又是老人又是孩子的,如果走不動怎麽辦?多個人總是好的。”羅泉說。
“這個……”袁旺财沉吟着,是啊,楊世英的老母親腿腳不便,還有小孩,也要人抱。如果羅泉能去的話,确實能幫上忙。
“夥計在嗎?點菜。”前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讓在後院商量的兩人很是吃驚。
“客官快請坐,我們這裏有飯有菜,不知……”羅泉還在後院,就開始唱起了詞。然而,當他看清來人的時候,卻傻了眼。來的不是别人,正是闊别多日的楊世英。
“怎麽,不認識了?”楊世英微笑着說,他穿着長衫,還戴了副眼鏡,頭上的禮帽壓得很低。但他當禮帽取下來,就再也不會有錯了。
“貴客裏面請,雅座一間。”羅泉突然又喊了一聲,此時已經過了飯點,實惠飯館并無他人,讓楊世英在外面吃飯,很容易引起懷疑。
袁旺财作爲帳房,跟在羅泉身後走了出來。當他看到羅泉竟然領着楊世英進來後,也是呆住了。真沒想到,關鍵時刻楊世英竟然回來了。
“大哥,你可回來了。”羅泉領着楊世英到後面的雅座後,一把抱住楊世英,激動的說。
“一個大男人,哭什麽?”楊世英的手掌在羅泉背後重重的拍了拍,微笑着說。他此次下山,除了要看老娘和老婆孩子外,也是想請袁旺财和羅泉上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