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拐到東興路街口,等着土匪從白石路跑出來。她相信,以白石路上的那些巡警,是擋不住土匪。果然不出所料,在她剛到東興路不久,就從白石路方向, 狂奔出三名男子。
玉梅定神一看,其中有兩人,她還有些印象,正是晚上來家裏的人。特别是巴衛煌臉上的那道疤,隻要看過一次的人,永遠都不會忘記。
其實,見到刀疤臉的巴衛煌時, 她曾經有所懷疑。隻是巴衛煌穿着長衫,戴着禮帽。說話的時候,輕言細語,彬彬有禮,她也就沒有多想。畢竟,日本人在古星爲非作歹,隻要他們願意,可以随時對中國人施暴。
不要說臉上有傷痕,就算是斷手斷腳,鼻子被割掉,在街上也時常能見到。在這樣的亂世,能活着就已經是萬幸了。
玉梅躲在暗處,她掏出槍,幾次瞄準射擊,但最後都猶豫了。以一敵三,她并沒有把握。可是,跟着他們,卻是沒問題的。她相信, 自己一個女人, 他們應該不會注意。再加上, 天色已經晚了。
唯一不滿意的是身上的衣服,玉梅是傭人,當然不能穿得太随意。她此時穿的是一件花布衣服,在晚上很顯眼。如果讓對方,多看她幾眼,很有可能記住。作爲一名間諜,身上的特征太明顯,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令玉梅爲難的情況,突然出現了。因爲,他們三人出來後,竟然朝三個方向跑去。土匪也是人精,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分開走,目标就少得多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巴衛煌等人相互之間早有默契,隻需要一個動作,就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玉梅沒有辦法,她隻能選擇,對付朝自己這方向跑來的人。不管來的是誰,都是她的目标。玉梅仔細看了一眼這個男子,卻是有些陌生。玉梅确實不認識他,因爲聶大輝,并沒有進朱慕雲家的門。
朱慕雲的三聲槍響,确實讓他們很是惶恐,都已經談好了的,怎麽還能變卦呢?聶大輝知道,可能是自己的那一拳,激怒了朱慕雲。
可現在,後悔也沒有用,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逃跑。他們實在太大意,隻計劃了去朱慕雲家的行動。至于撤離的事,根本就沒有想過。不管計劃是成功,抑或是失敗,都應該有相應的撤離方案。
土匪畢竟是土匪,原本需要計劃周密的事,他們隻考慮了第一步,就闖到了朱慕雲家裏。這還是朱慕雲給他們争取了幾分鍾,如若不然的話,他們前腳離開朱慕雲家,馬上就會驚動街上的巡警。
用槍聲示警,朱慕雲其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單單是因爲,聶大輝在他臉上來了一拳,更重要的是,這種示警,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如果朱慕雲家裏的,都是普通人,或許朱慕雲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得逞一次也無妨。畢竟,九頭山的人,現在也抗日。自己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麽。
可是,家裏的情況,實在太特殊了。于心玉已經知道他們的身份,玉梅雖說暫時沒發現,并不代表,以後不會發現。如果朱慕雲沒有表示,将成爲最大的疑點。
當然,聶大輝的那一拳,讓朱慕雲的槍聲,提前了至少兩分鍾。朱慕雲倒不至于,要緻九頭山于死地,但是,給九頭山一點教訓,還是應該的。如果九頭山機靈,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如果九頭山沒有準備,那就不好意思,吃點虧是應該的。
從小到大,朱慕雲除了小時候,被姐姐揍過一頓外,還沒被其他人欺負過。特别是當了巡警後,從來隻有他欺負别人的份,從來沒被人修理過。今天挨了聶大輝一拳,要是不找回來場子,就不是朱慕雲了。
聶大輝跑過玉梅身邊的時候,餘光瞥了她一眼。對這個女人,他沒有太在意。但是,玉梅身材嬌美,站在那裏,倒也能吸引他的目光。除了身材,唯一讓他注意的,還有玉梅身上的那件花衣服。
可是,當他跑到東興路,跳到一輛黃包車上,回頭看一眼時,突然看到了穿花衣服的玉梅。雖然玉梅的容貌不算特别出衆,可是她身上的那身衣服是亮點。
這讓聶大輝大吃一驚,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盯上了。聶大輝原本準備,直接去長相伊。他迅速改變主意,說去中山大道。
在中山大道,随便找了個地方下車,他閃進一條巷子。一進去,他就掏出槍,隐藏在黑暗之中。借着路口的燈光,他能看清巷子口。如果那個花衣服女人,膽敢跟着進來,那就别怪自己了。結果,跟在後面的玉梅,依然跟了過來。
雖然聶大輝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可是當過土匪的人,對突然出現的危險,有一種特别的感覺。這次,他的感覺依然很準。
幾乎就在玉梅走進巷子時,聶大輝的槍響了。他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念頭,誰敢跟着自己,那就是找死。與其死在對方手裏,不如讓對方,先死在自己手裏。
玉梅隻覺得肚子一麻,好像被蚊子咬了一口,她手一擡,朝着暗處火光處,連開了兩槍。可是,很快,腹部就傳來陣陣劇痛。她的槍是勃朗甯,而聶大輝的卻是駁殼槍。兩者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玉梅原本想追進去,可是她才走了幾步,胸部傳來的劇痛,已經讓她無法站立。她隻能靠着牆壁,慢慢坐到了地上。
而聶大輝,也被玉梅擊中了手臂。玉梅畢竟受過專業訓練,槍法很準。僅僅靠着槍口閃現的火光,就擊中了聶大輝的手臂。
受傷之後的聶大輝,變得異常暴戾,他舉起槍,朝着玉梅的位置,連續開了幾槍。幸好玉梅坐到了地上,可是,手和腿,還是各中了一槍。
槍聲,驚動了周圍的人,中山大道是古星有名的街道。這幾天搜捕九頭山的嫌犯,到處都有軍警憲特。他們槍戰,引來了一大群人。很快,他們就将巷子包圍起來。
如果聶大輝去其他地方,或許還不會這麽悲催。當他從巷子裏走出來,對面已經有好些人,加上他手臂中槍,沒受傷的手得護住傷口,根本沒辦法有效回擊。
他隻能逃,可是,茫茫古星,他又能逃到哪裏?似乎四處都是特務,當他的腿上,又中了一槍後,聶大輝再也跑不動了。倒在地上的聶大輝,反手就想射擊。可是,跟上來的人,一腳就将他手中的槍踢飛,幾個人撲上來,将聶大輝死死的壓在下面。
玉梅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追擊之人,有三處的人員,他們認出玉梅後,馬上将她送到了醫院。而聶大輝,沒傷到要害,被直接送到了審訊室。
張百朋得知玉梅的身份後,很是意外。朱慕雲家的傭人,竟然是特務,還是武尚天安排的。看來,武尚天早就懷疑上了朱慕雲。
玉梅送到醫院後,神志還算清醒。她向人說起了聶大輝是九頭山土匪,今天晚上還潛入朱慕雲家。
張百朋帶着人,趕到了朱慕雲家裏。此時,朱慕雲家大門打開,裏面空無一人。按照玉梅的說法,張百朋走到雜屋。可是,他并沒有發現地窖。
“朱處長,我是張百朋,你在裏面嗎?”張百朋無奈之下,隻能對着雜屋的牆壁,大聲說道。
“張處長,你來啦?”朱慕雲聽到張百朋的聲音,很是高興,馬上回應道。
“出來吧,現在安全了。”張百朋勸導着說。
“你帶了多少人?”朱慕雲問。
“十幾個,足夠保護你安全的了。”張百朋微笑着說,朱慕雲的話裏話外,還是這麽害怕。不就是幾個土匪麽?
“十幾個不行啊,土匪有好幾個呢。張處長,外面情況怎麽樣了?”朱慕雲還是沒有打開地窖的門。
“抓到一個,另外兩個跑了。”張百朋說。
“太好了。”朱慕雲“大喜過望”,終于打開了門。
但他心裏,卻暗罵巴衛煌等人,都走了三分鍾,竟然還被抓到一個,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
“朱處長,你這保護措施,也太得力了。”張百朋看到朱慕雲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譏諷着說。
堂堂政保局的處長,竟然躲到地窖裏,這也太可笑了吧。如果傳出去,不知道朱慕雲,以後還有臉見人不?
“沒辦法,好死不如賴活着。”朱慕雲沒有在意,他看了朱慕雲一眼,又說道:“張處長,請書房說話吧。”
“好。”張百朋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地窖一眼。他聞到了一股香味,這股香味,來自法國的高級香水,想必不是從朱慕雲身上散發出來的。
“什麽?玉梅受了重傷?”朱慕雲聽了張百朋的介紹,驚詫不已的說。
他雖然早就知道了玉梅的身份,可是,他給玉梅的任務,是向李邦藩報告。而且,玉梅手裏還有槍。正是她擊中了聶大輝,才讓他落了網。但現在,他的表情,必須配合語言才行。如果讓張百朋看出端倪,又會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