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庭飛對金錢,有一種特殊的癖好。他喜歡賺錢,卻舍不得花錢。隻要看到金條、大洋,他就興奮的有些不知所措。這種興奮,就像好色之人,見到美人, 抽大煙者,聞到鴉片膏的味道一樣。
巡捕廳将這個案子,定性爲飛賊案。這種案子,自然當然不歸憲兵分隊管。法租界這些年,也出過一些飛賊案,他們飛檐走壁, 來無影, 去無蹤。隻是, 這些飛賊案,破案的幾率渺茫。至今爲止,好像還沒有破過。
朱慕雲很想知道,這個案子,到底是否韓之風所爲。可是,他與韓之風,并沒有敲死,下次見面的時間。況且,韓之風手頭上也沒錢,他相信,隻要韓之風搞到錢,就會主動來找自己。
爲此,朱慕雲白天時,特意去了趟陸軍醫院,看望野山。這可是十根金條,他自然很有興趣。野山的傷勢, 恢複得很快。見到朱慕雲來看望,也很是高興。他在朱慕雲面前揚言, 随時可以爲帝國效力。
但朱慕雲問醫生,野山至少,還需要三天才能出院。就算出了院,他也得多休息。完全恢複,至少需要一個月。
朱慕雲知道,野山平常是住在憲兵分隊的。這對九頭山來說,不是個好消息。如果野山在合作路一号,九頭山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因此,他特意向野山建議,出院之後,要找一個清靜的地方養傷。如果他沒有,自己可以提供。
讓朱慕雲意外的是,野山告訴他,已經有了地方,多謝他的關心。随後,朱慕雲去趟百裏車馬行,讓三公子安排人,加強對野山的關注。野山受了傷,出院的時候,說不定就會用到黃包車。
爲此,他讓三公子,在陸軍醫院多安排幾輛黃包車。特别是在這兩天,一定要注意。說不定,野山出院之後,直接去了他早就準備好的地方。
安排好這一切,朱慕雲就隻等着,韓之風來找自己了。胡夢北雖然叮囑過他,可這種錢,不賺白不賺。如果韓之風拿不出十根金條,朱慕雲或許會,免費把消息送給他。但是,昨晚的案子,要真是韓之風幹的,他現在身上的金條,能砸得死人。
當天晚上,朱慕雲還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他拉開床頭的燈,看了一眼床頭櫃的鬧鍾,淩晨兩點。這是哪個王八蛋打來的電話?但不管如何,這個時候打來電話,肯定是發生了急事,他必須馬上接聽。
“朱慕雲嗎?你馬上來南京路38号。”電話是小野次郎親自打來的,他的語氣顯得很急,而且,還有一種,特意壓抑着的憤怒。如果朱慕雲不是他的下屬,現在又是半夜的話,他肯定會怒吼着,讓朱慕雲滾過去的。
“是,我馬上就來。”朱慕雲馬上說。他不知道發生了事情,但此刻,心情卻很不錯。日本人着急上火的事,對他來說,意味着是好事。
朱慕雲對法租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熟悉得像是自己家裏一樣。南京路38号,那裏并沒有重要機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隻是一些民宅。對了,那裏好像住着幾戶日本商人。沒錯,就是38号。
“先生,這才兩點多,你要去哪?”玉梅也被電話鈴聲驚醒了,她在朱慕雲家卧底,不就是要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發揮作用的麽。
“出去一趟,你先睡吧。”朱慕雲說,他暫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聽小野次郎的語氣,似乎像死了他老子一樣。
朱慕雲開着車子,風馳電掣奔向南京路38号。他到的時候,外面已經站了幾名日本憲兵,另外,還有幾個身着警服的安南巡警,正在周圍巡邏。朱慕雲心裏咯吱了一下,如果沒有緊急情況,憲兵和巡警,不會同時出現的。
這是一棟普通民居,走進去,看到日式推門,朱慕雲就知道,自己确實沒記錯。這裏住着的,真是一名日本商人。朱慕雲心想,昨天晚上,車站路的楊庭飛被打劫,今天晚上,不會輪到日本人了吧?
走到裏面,尉遲青巨正陪在小野次郎身側,他就像個下屬一樣,小心翼翼的待着。此時,屋内躺着一名中年日本人,身着白色和服,倒在血泊之中。
“朱隊長,你看看,這是什麽?”小野次郎指着牆壁上的一行血淋淋的字,讓朱慕雲看。日本人被殺,巡捕廳的人不敢怠慢,當時就通知了朱慕雲。
“小日本,我操你祖宗!”
文字簡短,但很有血性。朱慕雲輕輕的念了一遍,感覺熱血沸騰。這種話,他能當着小野次郎的面說出來,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小野隊長,這是抗日分子所爲。”朱慕雲見小野次郎的眼中,透出要吃人的目光,忙不疊的說。
“問題是,哪股抗日力量。”小野次郎說。他當然知道,這是抗日分子幹的。但是,古星的抗日分子這麽多,有軍統,也有地下黨,有新四軍遊擊隊,還有忠義救國軍,到底是什麽人幹的呢?
“這種事,不像是軍統的一慣做法。也不會是地下黨,倒像是土匪。”朱慕雲沉吟着說。
軍統殺人,不會劫财。就算劫财,也不會寫下這種粗鄙的話。如果留下的是一張紙,上面寫着:當日本人的下場。那才是軍統的手法。
而這次的搶劫,主要是以劫财爲目的。家裏被翻得亂七八糟,所以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就差一把火,将這裏燒個精光了。
“土匪?”小野次郎有些懷疑的說。他又有半生不熟的漢語,問尉遲青巨:“你覺得,會是土匪作案嗎?”
“軍統也會搶錢,另外,江湖飛賊,也有可能打着抗日分子的名義。”尉遲青巨在一旁邊說道。他不是要跟朱慕雲作對,隻是不敢輕易表态。
如果他現在說是土匪,到時候查出來,不是土匪怎麽辦?再說了,他現在表了态,就算是得罪土匪了。一直以來,法租界的巡捕廳,與古星大大小小的土匪,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現在,案子是歸我們查,還是巡捕廳查?”朱慕雲問尉遲青巨。
“按說,這件案子,應該由我們來查。可是,涉及到日本商人,最好還是由憲兵分隊來辦。”尉遲青巨微笑着說,這麽大的案子,他可不想辦。如果能交給憲兵分隊,就再好不過了。
“這是你們的職責,怎麽能讓我們來辦呢?”朱慕雲皺起了眉頭,如果由憲兵分隊來辦的話,很有可能會交給憲佐班。而他,并不想辦這樣的案子。巡捕廳如果查不出來,日本人拿他們沒辦法。但如果憲佐班破不了案,自己的壓力會很大。
“報告,江岸街又發生了一起搶劫案,也是日本人,應該是同一夥人犯的案。”蓦然,跑進來一位年輕人,氣喘籲籲的說。
“什麽?”
不但是尉遲青巨,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今天晚上是怎麽回事?連續兩起搶劫案,難道這夥劫匪,人數還不少?
雖然這裏的現場,還沒有勘查完,可是所有人,都奔赴江岸街。有巡捕帶路,很快就到了那邊。那邊的情況,與這邊差不多,隻不過,多死了一個人。除了男主人外,還有一個同伴,可能是保镖。牆壁上,同樣是那句話:“小日本,操你祖宗!”
如果說,今天晚上,隻發生了一起案子,或許跟憲兵分隊,還沒什麽關系。但法租界内的兩位日本商人,也被搶了,還死了三人。而且,這三人,全部是日本人。這件事,跟憲兵分隊就有點關系了。
小野次郎在江岸街,将整個憲兵分隊四個班的隊長,全部叫了過來。小野次郎已經決定,這個案子,由憲兵分隊來偵辦。而庶務班的宮崎良一,主動請纓,要偵辦此案。
“小野隊長,兇手不但搶劫我國商人,更污辱我大日本帝國。這個案子,必須由我憲兵分隊偵辦,也必須由日本人來破。”宮崎良一叫嚣着說。
大澤谷次郎聽到他的話,很是不滿。就算要偵辦,有特高班,還有警務班呢,什麽時候輪到你庶務班了?他正要說話,但突然見到朱慕雲的目光。他投去征詢的目光,可朱慕雲卻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案子,他敢斷定,必定與九頭山有關。甚至,很有可能是韓之風做的。當然,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但不管如何,對方殺了日本人,就是抗日志士。如果大澤谷次郎把案子接下來,案子破了,抗日實力會受損。案子沒破,又會面臨巨大的壓力。
這幾樁案子,不管是誰做的,朱慕雲都不希望,能找到案犯。如果大澤谷次郎接手案子,那是查,還是不查?既然會左右爲難,最好就是趁早不接。
“你有把握嗎?”小野次郎沉聲問,這個案子,确實應該由憲兵分隊來辦,但特高班和警務班的隊長,都沒有出頭,他自然不好将任務,強行塞給别人。況且,宮崎良一也主動申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