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朝蓬對朱慕雲的态度,很是不以爲然。無論是術前,還有術後,都有可能出現,各種不可預測的情況。比如說傷口感染,突然大面積出血, 都有可能讓病人重回閻王殿。
“術後的風險,一點不比手術低。比如說傷口感染、病人的體質,還有各種不可預測的情況,都可能會影響到傷口的複原。”韋朝蓬解釋着說,隻要病人沒有傷好出院,都隻能說是暫時搶救過來了。
有些手術, 看似很成功。但術後病人的體質、或者意志薄弱, 都會影響到最終結果。除此之外, 還有藥品問題。如果消炎不及時,讓傷口感染,就算手術再成功,也有可能會死亡。
很多地方,因爲醫療條件較差,再加上藥品缺乏,一些傷員的傷口,雖然得到了及時處理。可是後期的治療跟不上,原本隻是小小的傷口,卻能奪去他們的生命。
“阿大的體質,還是不錯的。武尚天肯定會給他用,最好、最貴的藥,隻要手術成功了,基本上就算沒事了。”朱慕雲微笑着說。
“那你就錯了,首先,病人的體質, 不算很好,隻能說一般吧。而且病人長期吸煙,甚至還吸過鴉片, 肺部和心髒都有功能性缺失。另外,武尚天并沒有要求,使用最好最貴的藥。安清會的人,反而跟我說,經費有限,要節約開支,讓我不要濫用消炎抗生素。”韋朝蓬搖了搖頭。
“阿大可是武尚天的大弟子,一身的武藝,怎麽可能體質差呢。另外,在我的印象中,阿大并不吸煙,更不會吸鴉片。”朱慕雲糾正着說。
“我都打開了他的胸膛,他還有什麽秘密能瞞得過我?”韋朝蓬搖了搖頭,依然堅持自己的說法。
“你應該認識阿大吧,他上次在醫院,所馬興标大打出手。當時,這件事很轟動,好像也是你的病人。”朱慕雲說。
“昨天的阿大,與上次的阿大,又不是同一個人。”韋朝蓬看了朱慕雲一眼,嗤之以鼻的說。
他不管病人的姓名,隻要上了手術台,就都是自己的病人。他隻關心病的傷口,至于他的名字和相貌,并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内。
“什麽?你确定?”朱慕雲低聲驚叫着說,這是怎麽回事?
他暗忖,武尚天也太鬼了吧?不但騙過了李邦藩,還騙了自己。他暗暗後悔,昨天應該進去看一眼的。是不是阿大,韋朝蓬可能不會關心,但對地下黨來說,卻是至關重要啊。
“如果我連這一點都不确定的話,還當什麽醫生?早點回去作田算了。”韋朝蓬說,術業有專攻,他是醫生,隻要病人到了手術台上,病人的情況,是瞞不住他的。
再說了,阿大身上的傷口,他非常清楚。雖然名字一樣,但絕對不是同一個人。昨天的“阿大”,臉上受了傷,臉上雖然蒙着紗布。體型,甚至與原來的阿大,也有幾分相似。可是,他敢斷定,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你看看,這是昨天動手術的人麽?”朱慕雲拿出口袋裏的畫像,遞給韋朝蓬。
“這個人,是上次在住院的阿大,可不是昨天的阿大。”韋朝蓬搖了搖頭說。
昨天“阿大”臉上的紗布,是他親自包紮的。雖然血肉模糊,但臉形輪廓,他還是分得清的。他可以斷定,兩者不是同一個人。
“你詳細說說,昨天的事情。”朱慕雲覺得事态緊急,必須馬上澄清才行。如果昨天搶救的,不是阿大,隻能說明一件事,這一切,都是武尚天安排的。
“昨天送來的人,身形與阿大,有幾分相似。但是,他身上沒有原來阿大的傷口。另外,他的心肺功能,也不是一個特别強壯之人。雖然名字一樣,但肯定不是一個人。”韋朝蓬笃定的說。他見朱慕雲突然這麽急切,不敢再亂說話。
朱慕雲的身份,韋朝蓬雖然并不知道。可是,自己幾次給抗日人員動手術,他卻是知道的。或許,朱慕雲是收了重金,想弄點錢花。可是不管如何,目的總是好的。朱慕雲雖然身在政保局,但他仍然希望,朱慕雲良心未泯。
“昨天安清會,總共送了幾個人?”朱慕雲問。
“三個,其中兩個當場就死了,直接送到了太平間。剩下的這個,由我親自動的手術。”韋朝蓬說。
“走,去看看。”朱慕雲說。
韋朝蓬馬上換好衣服,但進入醫院範圍後,朱慕雲與他分開了。他叮囑韋朝蓬,先去太平間一趟。自己的身份,出現在太平間,是不合适的。如果這一切,真是武尚天精心策劃,太平間肯定有安清會的人。
甚至,太平間的兩具屍體,已經被連夜處理掉。隻是,現在他最擔憂的,還是地下黨的行動。武尚天如此安排,必然是知道,地下黨針對的是阿大。如果他散布消息,阿大沒有死,地下黨必定會有第二次行動。
昨天的襲擊,武尚天措手不及。想必,他心裏非常憤怒。在上海,從來隻有武尚天打擊抗日分子的份,什麽時候,輪到抗日分子來襲擊他了?再說了,按照韋朝蓬的說法,還有另外兩具屍體。朱慕雲敢斷定,這兩個人當中,必定有一個阿大。
如果自己是武尚天,也不會讓阿大的屍體,留在雅仁醫院。現在病房内的“阿大”,臉上蒙着紗布,身形與阿大,又有幾分相似。一般的人,誰會知道他已經被換掉了呢?
如果地下黨今天行動呢?朱慕雲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如果地下黨有行動,肯定會掉入武尚天設置的圈套。不行,他得馬上證實,并且向胡夢北緊急通報。不行,地下黨如果有行動,緊急通報,已經來不及了。
但不管如何,前提必須是驗證韋朝蓬的說法。他先去了馬興标的病房,馬興标手臂上傷,今天應該可以出院了。如果韋朝蓬無法确定“阿大”的身份,還可以讓馬興标去打探一下。隻要告訴馬興标,他手臂上的傷,正是阿大的傑作,想必沒有什麽人,能攔得住他闖進阿大的病房。
果然不出所料,韋朝蓬去太平間的時候,沒有找到昨天送來的兩具屍體。他問過太平間的保管員,得知昨天安清會送來的兩具屍體,沒過多久,就被安清會的人拖走了。至于拖到什麽地方,他就不得而知。
韋朝蓬随口問了一句,昨天的兩具屍體中,有沒有上次在醫院打架的那個阿大?當時阿大與馬興标,在醫院大打出手,算是一戰成名。醫院所有的人,幾乎都認識他。保管員是個老漢,平常也喜歡看熱鬧。他告訴韋朝蓬,昨天的兩人中,确實有一人,很像上次在醫院打架的阿大。
韋朝蓬随後去了辦公室,換上醫生的服裝後,準備去查病房。“阿大”是昨天才剛動的手術,又是韋朝蓬親自動的,他來查房,門外的特務,自然不能阻攔。可是,跟韋朝蓬一起進去換藥的護士,卻被攔了下來。
特務告訴韋朝蓬,“阿大”需要特别照顧,接觸的人越少越好。問他,可不可以由韋朝蓬,親自給病人換藥打針?韋朝蓬氣得不打一處來,自己可是醫生,這是護士的事,輪不到他來動手。再說了,他擅長的是手術,又不是換藥?
“如果病人因爲你們的阻擋,讓傷口感染惡化,可不要怪我?”韋朝蓬冷冷的說,他是醫生,病人的事情,他的權力最大。
“韋醫生,你看這樣好不好,以後這位病人,隻能由專人護理。我可以放她進去,但在門口,不能戴口罩。而且,以後所有的換藥,都隻能交給她。”特務想了想,說。
“那怎麽行,她也得下班,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護理一個人吧?再說了,醫院的病人這麽多,她怎麽隻能爲一個人服務呢?你們裏面的人,又不是什麽大人物。”韋朝蓬的書生脾氣一上來,什麽人都不認的。
“這件事,我們跟醫院溝通就可以了。她的職責,就是護理這個病人。要不然的話,我們自己派護士來。”特務說。
“随便你們。”韋朝蓬生氣的說,他見特務,還要檢查護士帶的藥品,不再理會,推門進去了。
病人已經醒來,雖然身體還很微弱,但性命總算是保住了。韋朝蓬觀察了一下他的情況,等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她讓護士将臉上的紗布打開,仔細換藥。
昨天在手術室,韋朝蓬并沒有特别注意。今天朱慕雲提醒後,他才發現,這個人,确實不是阿大。畢竟,上次阿大與馬興标的事情,鬧得滿院風雨,他對阿大的印象很深。可是,如果朱慕雲不提醒的話,他還真的會認爲,這個人就是阿大。
此人的臉上受了很嚴重的擦傷,半邊臉幾乎被毀容。可是,韋朝蓬作爲醫生,他看人,不隻看外表,更是看輪廓,甚至是骨骼。人的外貌再變化,臉部的骨骼,是不會有變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