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金曲在李軍面前,還是有優越感的。情報處本就是政保局的“第一處”,他又是副處長。雖然降了一級,但在李軍這個警衛班長面前,還是能頤指氣使的。再說了,處決犯人, 那可是李邦藩同意了的。難道說,李軍敢以下犯上?
“李軍,我跟你講,趕緊讓開,不要壞了我們情報處的事。”陽金曲掏出槍,對李軍惡狠狠的說。換在以前,如果李軍敢擋着,不讓自己執行任務,他敢當場就對方一槍。
可現在,李軍有朱慕雲撐腰,竟然敢與自己對峙。從那些警衛冷漠的目光中,陽金曲的槍,連保險都不敢打開。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可不想,被這群丘八給揍一頓。到時候,不但沒人給自己作主,恐怕還得自己掏錢治傷。
“陽副處長,好大的威風啊。”朱慕雲走過去,冷笑着說。
朱慕雲覺得,李軍還是不夠果斷。如果換成餘國輝或者任紀元,隻要自己發了話,哪還會讓情報處的人,有機會拿槍?不但要将情報處的槍繳了,還得将他們扣起來。
“朱慕雲, 你來幹什麽?”陽金曲原本想借用身份,将李軍壓下去。可是朱慕雲來了後,這個想法就消失了。現在的職務比他高, 在朱慕雲面前,他立馬矮了一頭。
“陽副處長,你們情報處借用二處的審訊室,我已經給你們用了。現在,又要用刑場,不說你們得寸進尺吧。至少,應該提前打個招呼吧?”朱慕雲淡淡的說。他在說到“副處長”的時候,特意提高了聲音。
他這是在提醒陽金曲,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副處長碰到處長的時候,調子可不能這麽高。雖然陽金曲不歸朱慕雲管,但是,朱慕雲要給陽金曲穿小鞋,也是分分鍾的事。
“既然你來了,應該沒問題了吧?這可是局座的意思。”陽金曲被朱慕雲一聲“副處長”,說得羞愧難當。他本是好好的處長,被強行降了一級,心裏一直窩着火呢。
可是,他的火再大,也不敢在朱慕雲面前發。以前,陽金曲是政保局的紅人。可現在,換成了朱慕雲。朱慕雲在政保局炙手可熱的程度,比原來的陽金曲,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陽金曲再怎麽說,也隻負責一個處。
“局座的意思?陽副處長,你可不要假傳命令。局座讓你們在這裏槍斃了?局座讓你,現在就處決他們?”朱慕雲冷冷的問。
幸好他是先向李邦藩彙報了的,要不然,還真可能被陽金曲唬住。但現在嘛,不要說陽金曲在這裏,就算是張百朋來了,他也理直氣壯。而且,天空突然飄起了毛毛細雨,雖然驅散了空中的悶熱,但卻影響心情。
“那倒沒有。”陽金曲的聲音,一下子小了好多。李邦藩隻同意槍斃一人,并沒有說,要在二處執行。
張百朋給他的命令,也是讓他槍斃李玉清和劉慎之其中之一,但是,他仔細回憶,張百朋還真的沒有跟他說,可以在檢查場殺人。甚至,張百朋也沒有說,讓他今晚就處決。隻說盡快處決,而不是馬上處決。
陽金曲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理虧。但是,他是個虛榮心極強之人。哪怕就是錯了,也要堅持到底。自己将人犯提了出來,今天晚上,就一定要處決。
“檢查場,是查驗貨物的地方。二處在這裏,都已經不合時宜。你們還要在此殺人,合适嗎?”朱慕雲不滿的問。
“朱處長,不就是殺個人麽?在哪裏不是殺?這樣吧,我去江邊,總可以了吧?”陽金曲梗着脖子,他不想跟朱慕雲評理。朱慕雲在政保局,之所以混得開,不就是憑着一張巧言令色的利嘴麽?
“在哪裏殺人,什麽時候殺人,那是你的問題。隻要不在檢查場殺人,就可以了。”朱慕雲淡淡的說,
他看了李玉清和劉慎之一眼,這兩人,打入保安處也有一段時間了,以前雖然沒有深交,但也認識。此時的李玉清和劉慎之,精神萎靡不振。在審訊室的時候,他們也受了刑。雖然不至于斷手斷腳,但也受了皮肉之苦。
“我把他們帶到江邊去處決。朱處長,借輛車子給我,總不成問題吧?”陽金曲吩咐手下,又轉頭對朱慕雲說。
“借車子可以,但是,我要提醒你,出了這裏,如果犯人出了事,可别怪我沒提醒你。”朱慕雲說,據他所知,李玉清和劉慎之的水性都很好,陽金曲是上海特工總部來的,對他們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如果去江邊處決,搞不好就會出事。
朱慕雲的話,不但是說給陽金曲的,同時也是說給李玉清和劉慎之聽的。果然,他們聽到後,都盯着朱慕雲看了一會。很快,他們的目光變得堅定而有神。顯然,他們都作出了一個同樣的決定。
在此前的一刻,他們的内心,還是痛苦而矛盾的。在檢查場,警衛班攔着情報處,不讓執行槍決,雖然暫時救了他們的性命。可是,這反而會增加他們的恐懼。
如果陽金曲上來就給一槍,他們反而解脫了。原本,他們都抱着成仁之心,可被這麽一鬧,都開始在打退堂鼓。甚至他們都在想,已經給黨國做了那麽多,是時候該爲自己着想了。
而朱慕雲的話,讓他們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心中的天秤,一下子倒向了逃脫的這一邊。有機會逃脫,與可恥的叛徒之間,他們當然願意選擇前者。朱慕雲的話,給了他們希望,哪怕就是死,至少是死在希望的路上。
“我們情報處的人,是吃素的?”陽金曲鄙夷的瞥了兩名犯人一眼,自信的說。不要說,他們戴着枷鎖,就算沒有,情報處加上自己,總共有五人,也足夠應付了。
難道說,爲了兩名人犯,還要向朱慕雲借警衛不成?陽金曲張不開這嘴,另外,他也受不了這樣的污辱。朱慕雲的提醒,刺激着他的神經,踐踏了他心裏那點,可憐的、并不存在的自尊。
“既然情報處的人,不願意讓我們協助。李軍,你帶着警衛班歡送。”朱慕雲說,他心思缜密,可不想被陽金曲耍無賴。
陽金曲爲之氣結,朱慕雲竟然如此無禮,讓他很是生氣。可是,這裏是朱慕雲的地盤,他就算有氣,也不敢撒出來。看着旁邊虎視眈眈的警衛班,隻要稍不如朱慕雲的意,恐怕情報處的人,沒一個能得好。
李軍将情報處的人,送到一輛卡車上。陽金曲隻說借車,沒說借司機。而且,情報處的人,也會開車。當然,就算情報處的人,不會開車,陽金曲也不會再開口。他現在,感覺就像被當成犯人一樣。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把今天所受的恥辱,加倍的放到朱慕雲身上。
“李軍,你不要得意,山不轉水轉,咱們以後有碰面的時候。”陽金曲上車後,冷冷的說。他奈何不了朱慕雲,但要奈何李軍,還是很容易的。
“陽副處長,我隻是履行自己的職責罷了。”李軍笑了笑,他又不在陽金曲手下混飯吃,得罪就得罪了,總不能爲了陽金曲,而得罪朱慕雲吧?那才是砸自己的飯碗呢。
“你履行得很好嘛。”陽金曲冷冷的說。
“陽副處長,車子什麽時候還回來?”李軍不理會陽金曲的威脅,追着問。
“明天。”陽金曲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上,不耐煩的說。自己是借車子,又不是搶車子,車子還沒用,就想着還,真是小人得志。
看着情報處将卡車,開出檢查場後,李軍才轉身回去。
“處座,情報處的人已經走了。車子,要明天才還回來。”李軍随後,就去向朱慕雲彙報。
“明天就明天吧。”朱慕雲擺了擺手,不以爲意的說。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給家裏去了個電話,說處裏有事,晚上就不回去了。反正,明天又得來,與其折騰,不如多睡會。再說了,現在開始下小雨了,這裏也涼快的。
朱慕雲習慣在碼頭的辦公室休息,晚上吹着江風,還是很涼爽的。而且,那邊更安靜,有助于他思考問題。
周明在安清會手裏,朱慕雲覺得,應該有更好的辦法,救他出來。可是,胡夢北願意出錢,他也沒辦法。周明隻是一個外地客商,一下子拿出二十根金條,會不會讓安清會的人懷疑呢?如果換成自己,一定會懷疑。
對商人來說,舍命不舍财,這才是他們的性格。就算給錢,除非是那些真正的富貴人家。否則的話,誰會給得痛快?比如上次九頭山抓到的人質,也是實在受不了,才願意出錢的。周明滿打滿算,也才被綁架了三天吧。這就受不了啦?
按照朱慕雲的計劃,其實要把周明救出來,無需二十根金條。甚至,都不用金條。可是,胡夢北以人爲本,他無法拒絕。周明是自己的同志,如果因爲自己的失誤,而給他帶來危險,自己将愧疚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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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