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這間辦公室的家具,剛開始都是嶄新的。隻是,朱慕雲覺得,真皮沙發雖好,但顯得俗不可耐。正好,碼頭查抄了一批明清家具, 他就讓人搬了些到辦公室。這批家具的價值,可比原來的進口沙發,不知道高多少倍。
“你能記得這些,不愧是我的學生。”小野次郎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初讓朱慕雲去特務處當聯絡官,隻是因爲朱慕雲懂日語。
沒想到, 當初的無心之舉,朱慕雲記得這麽清楚。一個懂得感恩的人, 也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小野次郎對朱慕雲的印象, 一下子大爲改觀。他相信,自己這個學生,一定會給自己帶來驚喜。
朱慕雲對李邦藩的忠誠,不但整個政保局都知道,身爲特高課的小野次郎也是知道的。雖然不少人都笑話朱慕雲,但更多的人,卻羨慕李邦藩。能這樣的忠誠老實的手下,實在是一種福氣。朱慕雲很念舊,又懂得感恩,以前真的沒有注意。既然發現了,小野次郎也不想錯過。
“這些事我一直記在心裏,您對我的提攜之恩,學生終身難報。隻要是老師的事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朱慕雲誠懇的說。
“其實我也隻給你上了三個月的課, 你不必總以學生自居。”小野次郎微笑着說。
“一日爲師, 終身爲父,您永遠是我的老師。”朱慕雲躬了躬身, 恭敬的說。
“二處在緝查一科辦公,你最近多注意一下他們二科。鄭思遠如果有什麽動向,特别是對九頭山,如果有什麽行動的話,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小野次郎叮囑着說,他覺得,自己可以信任這個學生,自然也就交給了這個任務。
鄭思遠上次就是因爲好大喜功,這才導緻自己的行動失敗。如果這次,鄭思遠再次搶功,獨自對付九頭山,這個功勞,又得被他搶去。剿滅九頭山的土匪,必須是他小野次郎。
“沒問題,我還在二處兼着總務科長呢,二科有行動,我肯定知道。”朱慕雲笃定的說。
“朱慕雲,我很看好你,不要讓我失望。”小野次郎站起來,拍了拍朱慕雲的肩膀。剛才進來後,朱慕雲一直在旁邊恭敬的站着,光憑這份對自己的尊重,他就能相信朱慕雲。
送别小野次郎後,朱慕雲去了二處總務科。剛才小野次郎的話,讓朱慕雲知道了一條消息,鄭思遠準備對付九頭山。雖然九頭山是土匪,但他們抗日,這就足夠了。
“華生,昨天二科執行任務的人,都回來了沒有?”朱慕雲問。
“除了死了的三個,其他人都回來了。”華生見是朱慕雲,馬上說道。他雖然隻是總務科的一般辦事員,但對總務科的工作,已經駕輕就熟。
“三人的屍體拉回來了沒有?”朱慕雲問,既然小野次郎特别交待,他自然對二科的事情,重點關注才對。
“人都死了,還拉回來幹什麽?二科銷了檔案,領了撫恤金,這就夠了呗。”華生不以爲然的說,在外面行動的人員,如果死了的話,都是這樣的流程。
“你注意一下科裏的動向,特别是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人經常出城。”朱慕雲交待着說,他并不知道鄭思遠會對九頭山采取什麽行動,但能引起小野次郎的興趣,必然不是簡單行動。
“是。”華生說,他不知道朱慕雲想幹什麽,但隻要是朱慕雲吩咐的事情,他都會認真完成。
“對了,你把那三人的名字告訴我。”朱慕雲說,他辦事一向仔細,就算是死了的人,也會留意。二科的人,雖然平常不怎麽與人聯系,他們的檔案,朱慕雲也很難看到。但是,他們的相貌,還有在二科的名字,朱慕雲還是知道的。
朱慕雲離開二處後,沒有去一科的辦公室,而是去了碼頭。他的車子放在碼頭,快下班了,這個時候,是渡口過江最多的時候。既然小野次郎有交待,他自然就得注意。他在渡口,也有自己的辦公室,而且視線很好,能直接看到渡口進出的所有人。
但到碼頭的時候,卻遇到了一處的杜華山。他站在辦公室外面張望,見到朱慕雲走上樓,馬上到樓梯口恭候。
“朱處長,您回來啦。”杜華山恭敬的說,雖然他也是一處的副處長,級别與朱慕雲一樣,但他是從軍統叛逃過來的,到現在,政保局的人還将他當成外人,根本沒辦法融入政保局。
“杜處長,怎麽來了也不打個電話?我好招待啊。”朱慕雲驚訝的說,一處的人,能來碼頭的,除了孫明華外,其他人都不正常。
“這可不敢當,我也隻來了一會。”杜華山謙卑的說,他其實來了半個多小時。也打聽了朱慕雲的行動,知道小野次郎到了貨物檢查場,他就沒敢過去。
“進去坐。”朱慕雲說,他心裏在想,杜華山來找自己,是什麽事呢?經濟處與一處,也沒有業務來往,朱慕雲突然想,難道是從一處調人的事?要麽,就是杜華山想走貨。最近物價又在上漲,特别是食物類,更是漲得離譜。相應的,法币又開始貶值了。
朱慕雲并沒猜錯,杜華山來找朱慕雲,還真的是爲了經濟處調人的事。能從一處到經濟處,絕對是鯉魚躍龍門。就算是杜華山,也怦然心動。
“杜處長,抽煙。”朱慕雲請杜華山坐下,給他泡了杯茶後,又遞了根煙。
“不敢,不敢。”杜華山雙手接過煙,恭敬的說。見朱慕雲要點煙,連忙把煙一放,拿出火機,一隻手護着,一個手把火送了過來。
“杜處長來找我,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朱慕雲微笑着說。
“朱處長,你就别老是‘杜處長’的喊我,我這個副處長,平常也不管事。今天來找你,我是想,能不能到經濟處來任職?”杜華山試探着說,同時,他拿出一個布包,放到桌上,發出金屬的碰撞聲,最後又推到了朱慕雲身前。
“你來經濟處?但經濟處隻配一個副處長啊,要不我跟局裏打個報告?但就算我想打報告,也沒有這個資格啊。”朱慕雲苦笑着說,杜華山可是一處的副處長,他想調到經濟處,這是能理解的。
隻要是想發财的,都想調到經濟處。但是,經濟處也不是那麽好進的。不要說杜華山無權無勢,在政保局雖然是副處級,但在經濟處,連個副科長都不如。
“朱處長别開玩笑了,我在一處,也沒有幹出什麽成績,當個副處長,實在是名不副實。與其在一處占着茅坑不拉屎,還不如把位子讓出來。”杜華山誠懇的說,他在一處,實在窩囊,如果能來經濟處,哪怕當個辦事員,他也心滿意足。
“對副處長這個級别的調動,我實在作不了主。”朱慕雲搖了搖頭,杜華山的布包裏,他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金條。而且,看形狀大小,他判斷在四根左右。
金條雖好,但他還真不想收。杜華山畢竟曾經是軍統人員,還是行動隊的隊長。如果讓他來了經濟處,自己幹什麽事,都是小心謹慎。而且,他很懷疑,杜華山來經濟處是别有用心。如果是奉命來調查自己,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朱處長,我不求一官半職,隻要能在經濟處,當個普通辦事員就可以了。如果能給朱處長打打雜,端茶倒水,就再好不過。”杜華山說。
“這可不合規矩。”朱慕雲聽到杜華山的要求,更是不敢答應。讓一個軍統古星站行動隊長,又是現在一處的副處長,在自己手下幹事,就算上面同意,他也不敢要啊。放這麽一個人在身邊,晚上連睡覺都得睜着眼。
“所以我才來求您,隻要能來經濟處,不管幹什麽,我都樂意。”杜華山說。
“你放着好好的處長不當,這好像說不通吧?”朱慕雲沉吟着說。
“朱處長,你就别笑話我了,什麽處長啊。一處本來就是後娘養的,賀田被殺後,我們就更是靠邊站了。如果能在一處混日子,倒也無所謂。但你也看到了,賀田才死,王志堅又死了。恐怕下一個,就要輪到我了。”杜華山一臉擔憂的說,這确實是他的真實想法。
“這件事,你跟孫處長商量了沒有?”朱慕雲問,杜華山想來經濟處,這麽大的事,孫明華竟然沒跟自己打招呼。
“還沒有,但我想,隻要您同意,孫處長會放人的。”杜華山說。
“杜處長,這件事我不會同意,而且也沒有這樣的先例。要不這樣,你先找局座彙報,看看局座的意思?”朱慕雲把裝着金條的布包推了回去,既然不能答應杜華山的要求,當然就不能收他的錢。
“朱處長,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杜華山突然跪在了朱慕雲面前,悲泣着說。
杜華山是真的害怕了,特别是見到了王志堅被殺的現場後,更是心驚肉跳了一整天。今天中午,他隻在辦公室躺了一會,就被噩夢驚醒。再這樣下去,不用軍統來執行家法,他自己就會垮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