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朱慕雲到渡口後,又遇到了百裏車馬行。他們今天的貨物更多,除了百貨,還有南貨和瓷器。王強早就關照過,貨物幾乎都沒卸車檢查。隻是在外面轉了一圈,就算全面檢查完畢。
而這一幕,正好被朱慕雲看到了。他走到王強面前,問:“都檢查完了?”
“我跟兄弟們一起檢查的,絕對錯不了。”王強笑吟吟的說。
“要檢查仔細,不能有違禁物品。”朱慕雲叮囑着說。
“任何違禁物品都不可能從我這裏溜出去。”王強信誓旦旦的說。
“看來你的能力不弱,一點不比路榮豐差嘛。看來渡口這邊,交給你,我很放心。”朱慕雲滿意的點了點頭。
“科長,這裏交給我,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哪些該放行,哪些該卡住,我心裏都有數呢。”王強在朱慕雲耳邊低聲說。
“路榮豐進醫院後,你去看望過沒有?”朱慕雲随口問,渡口這邊的事情不多,雖然貨物不少,但相比碼頭,都是些小貨物。像百裏車馬行,一次就走幾車貨,一天也不過幾起罷了。
論能力,王強或許不如路榮豐。但事情不多。如果王強,能把這其中的厲害關系弄清,在渡口負責,也算勉爲其難。路榮豐進醫院後,朱慕雲還沒去看過,這并不像他的作風。
但朱慕雲想給路榮豐一個警告,讓他記住,在緝查一科,自己是負責人。誰要是妄想跟自己作對,下場會很慘。他希望能把路榮豐樹立一個典型,以後,誰想跟自己作對,腦海裏馬上就會想起路榮豐。
路榮豐在雅仁醫院住院,朱慕雲雖然沒去看,但他讓韋朝蓬盯着。誰也不會想到,韋朝蓬的主治醫師,會是自己的密探。路榮豐在醫院的情況,不管是病情,還是誰去探望,韋朝蓬都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他。
“看過一次。”王強緊張的看了朱慕雲一眼。
他這才想起,路榮豐對朱慕雲是圖謀不軌的。緝查一科才剛成立,路榮豐就想架空朱慕雲。要不是朱慕雲借着曾山和大澤谷次郎的勢,很難把路榮豐壓下去。之後,路榮豐上班第一天,就被憲兵揍得進了醫院,他應該早就想到,真正動手教訓路榮豐的,應該就是朱慕雲。
“你不要緊張,作爲同事,你去看他沒錯。我最近比較忙,就不去看他了。他現在的情況怎麽樣?”朱慕雲問。他其實知道,路榮豐受傷後,雖然住了院,可是醫療費還沒解決。
上次古星飯店的那頓飯,幾乎讓路榮豐破産。現在他住院,那些日本憲兵自然不可能掏錢。路榮豐與朱慕雲的關系,緝查一科也不會掏這筆錢。最終,路榮豐挨了頓暴打,還得自己掏錢治療。
“好得差不多了,再休息幾天,應該就不能出院。”王強說。
當時他去醫院的時候,并沒有想這麽多。自己在渡口,肯定是路榮豐的副手。現在路榮豐住院,自己如果不去看望。以後路榮豐出來後,還有好果子吃?
當然,要是換成現在的話,他連醫院的方向都不會去。上次他去看望路榮豐,還包了一個兩塊的紅包,着實讓他心疼了好一陣。
“他出院後,你去把他的醫藥費結了,到我那報銷。另外,通知他在家裏休息半個月,再來渡口上班。”朱慕雲沉吟着說。
路榮豐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醫院早就在催繳醫藥費,路榮豐窮的,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怎麽還付得起醫藥費呢。這個時候,報銷路榮豐的醫藥費,應該是恰到好處。
“科長對他真是太好了,下班後,我就去醫院。”王強感激的說。
朱慕雲還能給路榮豐報銷醫藥費,說明朱慕雲并不想下狠手。至少,路榮豐回到一科後,隻要認清形勢,還是能有一番作爲的。
朱慕雲對路榮豐都能這樣,對忠心耿耿的自己,應該另眼相看才是。今天對待百裏車馬行的事,他覺得自己就做得很好,朱慕雲對自己應該是很滿意的。
中午朱慕雲在渡口吃了飯才回來,渡口距離碼頭雖然不遠,但中午離不開人。飯菜是由郭傳儒帶着兒子送過去的,原本朱慕雲是吃小竈,但在外面,他自然得跟手下的人同甘共苦。況且,郭傳儒做的大鍋飯,其實也不錯。
到碼頭後,朱慕雲還沒到辦公室,外面就已經站了些人。現在的世道,不可能誰的貨物都是幹淨的。隻要認真查,使勁查,大都可以扣上一個“資敵”的罪名。
這個罪名一旦被扣上,不但貨物要全部查扣,而且還得關進大牢。少則傾家蕩産,重則家破人亡。
而緝查科,想要撈錢,也必須以這樣的罪名,作爲“吃拿卡要”的把柄。這些在朱慕雲辦公室外面的人,都是貨物查出有問題,随時都會面臨“資敵”重罪之人。
當然,他們能在這裏等着,說明還有機會。朱慕雲回來後,剛才還鬧哄哄的人,馬上就安靜了。他們很有默契,一個一個的進了朱慕雲的辦公室。
進去的時候很忐忑,出來的時候,雖然很沮喪,但至少沒有了驚恐。破财消災,正是他們現在的真實寫照。
朱慕雲對下面查出來的違禁物品,當然要處理。但一般,也就是罰款加沒收違禁物品。細水長流的道理,朱慕雲自然是明白的。如果一點事情,就要鬧得人家傾家蕩産,像張光照在看守所那樣,時刻都準備殺雞取卵,朱慕雲是做不出來的。
事實上,如果是出城的違禁物品,朱慕雲隻要能做到,經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從不擔責任,沒查出來,是他們運氣好。一旦查獲,朱慕雲絕不手軟。他能做到的,就是盡量不使用其他手段,給出城的違禁物品,無形中增加成功的可能。
前幾天,朱慕雲做這樣的事情,還有些生疏。但現在,一切都輕車熟路。什麽樣的違禁物品,數量多少,收多少錢,再繳多少罰款,朱慕雲心裏早就有了本賬。外面的人雖然不少,但很快,就一個一個的走了。
“叫什麽名字?什麽貨被查了,量有多少?”朱慕雲接過對方手裏的查扣通知單,随口問了一句,這話已經公式化了。
“許江林,我是一船米被扣了。朱科長,天地良心,這些米雖然是從國統區過來的,但這是給古星人吃的啊,怎麽是違禁物品呢。”許江林見到朱慕雲,一臉委屈的說。
“米裏藏了其他東西沒有?”朱慕雲不置可否的問。
“沒有,絕對沒有。”許江林說。
“任紀元,許江林的米是怎麽回事?”朱慕雲拿起電話,打給下面的任紀元。
“科長,昨天郭傳儒說,要買米了。這米是從國統區來的,所以……”任紀元不好意思的說。
“知道了。”朱慕雲挂了電話。
“繳一百罰款,留兩千斤大米。”朱慕雲看了許江林一眼,說。
“一百?朱科長,能不能少點?”許江林在外面的時候,早就聽說了這裏的規矩,馬上拿出一疊法币,夾到了朱慕雲辦公桌的書裏。
“交二十罰款,留兩千斤大米。”朱慕雲刷刷刷,迅速寫了張條子,遞給了許江林。
“多謝朱科長。”許江林躬了躬身,馬上退了出去。
朱慕雲等許江林一走,馬上将書中的錢抽了出來。點了點,三十元。雖然不多,但每天都有,積少成多,一個月下來,就是筆天大的數目。
快下班的時候,朱慕雲接到了韋朝蓬的電話。
“今天又有人來看他了。”韋朝蓬說。
“哦。”朱慕雲看了看時間,心想,王強竟然提前下班,難道說渡口那邊,這麽早就沒有貨了?
“我當時正好在,聽他們的語氣,好像是什麽三科的科長,姓馬。另外,路榮豐的住院費用,全部繳清了。”韋朝蓬說。
“他們說了什麽?”朱慕雲問,顯然,這是上午自己在會上,與陽金曲争執的結果。
陽金曲是老軍統,爲了防備自己,當然得在自己身邊埋枚釘子。馬興标竟然幫路榮豐付了醫藥費,現在就要看路榮豐的表現了。如果他向自己彙報,以後還能待在緝查一科。如果他敢動心眼,這裏就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還不就是那些拉攏之類的話,姓馬的說要路榮豐注意你的事情,到時候好處肯定少不了他。還說,以路榮豐的能力,當個副科長不在話下。”韋朝蓬說。
“知道了。”朱慕雲挂了電話。
朱慕雲拿起電話,想通知王強,不要再去雅仁醫院。但最終,他把電話又挂上了。他很想看看,路榮豐在見過王強後,會有什麽表現。
晚上,朱慕雲與鄧湘濤在聯絡點見了面。朱慕雲的畫像,讓鄧湘濤一眼就認出,在巴黎飯店的,正是軍統上海站原來的副區長姜天明。
此次,姜天明來古星,除了建立特工總部古星區外,同時還想将古星的抗日力量,一網打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