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地處南海邊緣的群島,在遙遠的明末,這裏被一些南明後裔以及下南洋的閩廣浙先民占據。原本島上的土著人民迅速地融入了華人的生活,在19世紀,一名叫張傑緒的廣東潮州人整合了華人的力量,在這個面積比香港大得多的島嶼上建立了一個王國,自任國王。
這在當時原本應該是一件鼓舞民心的事情,如果宣傳得力,以華夏本土的力量加以引導,則更會對南洋諸國成百上千萬的華人起到指導作用。也許,一場轟轟烈烈的華人建國浪潮就将在南洋各地上演。
然而,滿清無能,斥責這些旅居南洋的華人爲‘逆亂之叛民’,非但不對這種華人建國行爲予以支持,還施行了遷海政策,将原本能夠借機發展成華人規模性殖民的大好局面,拜拜葬送,究其根本,滿清人眼裏,始終有‘華人既是漢人,流浪在外之漢人,必是心中不服,時刻圖謀逆反之輩’。從而,引出了這樣荒唐的帝皇言論,“内地違旨不聽召回,甘心久住之輩,在天朝本應正法之人,其在外洋生事被害,孽由自取。”
結果,原本以爲有偌大中華帝國庇護的南洋華人,再一次失望了。張傑緒一死,占據印尼殖民地的荷蘭人,就将殖民之爪伸向了納土納群島,不但在島上駐軍,還設立了納土納管理局。納土納群島的華人,就此淪爲殖民地人民,和南洋其他地方的華人一樣,繼在國内本土活不下去後,在國外再次被人騎到了頭上。
期間,納土納群島殖民當局和印尼人屢屢向華人發難,搶奪華人的種植園和土地,羅織各種罪名将原本富裕的華人,漸漸地折磨成貧賤工人,最後成爲種植園工人。各地雖有反抗,但在荷蘭人的槍炮和印尼人的砍刀、鐮刀威脅下,收效甚微。
在晚清時代,孫中山和其他同盟會成員的腳步也曾經多次踏上納土納群島,一是作爲歸國周轉,二是募捐錢财。善良樸實的納土納群島的華人與其他地方的華人一樣,一心希望祖國富強,一些希望華夏民族能夠崛起,一心希望推翻腐朽的外族滿清,一心希望建立強大的中華帝國,從而爲他們這些在外當豬當狗的華人說上一句話,辦上一件實事。于是,他們掏出了自己多年的積蓄,有的拿出了祖傳的嫁妝,有的拿出了在種植園流血流汗藏下來的幾塊錢,有的變賣了家産,就爲了支持孫先生多買幾條槍,多買幾門炮。
可惜,民國建立後,孫總理的視線集中在上萬公裏的鐵路上,北方的軍閥們更沒有精力管南洋,這樣,一次次失望的南洋華人,再次失望。
直到,直到新中國向全世界宣布正式成立,他們看到了新的曙光,從點點滴滴和當地的一些華人小報,他們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不一樣的祖國政權。
大納土納島,一處普通的小院子。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緊閉門戶的院子裏,偌大的堂屋卻坐滿了人。最上首的一名老者,發須已經全白,身着對襟白布衣,挑着一隻長長的煙杆。兩旁則是分坐了好幾名年老長者,最中間的下首卻跪着三名年輕人。
“自我張家于明末下南洋,曆時已有261年,在這南洋僻島繁衍已有十二代人。十二代人啊,十二代人啊”老者手舉着煙杆,微微顫抖,神情激動,不自覺間已是老淚縱橫,“十二代人,自我先祖知悟公建立王國,已是百年去也。你們都忘了嗎”
“爺爺,我們不敢忘”
下跪的三名青年,盡皆身着黑色中華裝,這是一種從祖國大陸重新流傳到南洋的服裝款式,随着西南的海貿,華人中的青壯年普遍喜歡上了這種比中山裝更大氣,設計更簡練,用料更特别的中華裝。
一旁坐着的幾名族中老者想勸什麽,卻又不敢開口,家族的族規頗嚴,那是從下南洋時就從祖國帶來的規矩。
“沒忘就好,沒忘就好啊。想當年,我南洋華人,個個豬狗不如,生存之艱辛,如履薄冰。洋人肆意欺淩,祖國不管不顧,實屬天朝棄民,祖國之棄民。我張氏知悟公,有感于華人艱辛,想爲這百千萬棄民做主,建立王國,改島名爲漢中,統一華人力量。哪知,洋人船堅炮利,知悟公辛勤一世,卻不敵洋人槍炮一時,前腳出殡,後腳就被洋人搶占了我漢中島。從此以後,我華人地位一落千丈,漢中島重爲大納土納島,華人重爲豬狗之輩。”老者近乎捶胸頓足一般,将那不堪回首之往事,一一道來。“我們的王國雖然沒了,但祖訓卻在,老祖宗讓我們伺機複國,然而,百年一過卻徒勞無功。些許錢财武力,又如何鬥得過那些洋人。可悲可歎啊……”
“爹,您老消消氣,别氣壞了身子,這島上的華人都指望您做主呢。”坐在左首的一名老者,小心地說道。
“人死魂歸國,死了倒是好的。若不是舍不下這萬餘同胞,老夫早就歸國了。華人的根還是在大陸的。”老者揮揮手,問剛才說話的那名老者,“岷山,島上的其他幾個大家族聯系的怎麽樣了?我們的人手如何?”
老者起身回到道,“爹,王家的族長和陳家的族長都答應唯我張家馬首是瞻,隻要我張家這次能成事,他們會出面幫着一起穩定局勢。至于人手方面,我張家族中有百餘民好兒郎,因爲有老祖宗傳下來的拳腳功夫,身手都不錯。另外我們還效仿當年那同盟會,發展了七百多人的種植園工人和勞工,到時候振臂一呼便是。”
白發老者右手撫長須,贊許道,“不錯,這陳王二家不愧是我張家當年之臣,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能和我們站在一起的。到時候,我張朝忠親自去拜訪他們。至于人手方面,我們雖然人不少,比那荷蘭紅毛鬼多的多,也不懼他們島上的兵力,卻懼他們的後招。所以,這次歸國,你們務必要争取到新政府的幫助。”
“爹,根據各方面的消息來看,新政府确實和以前的滿清、民國有大不同,新政府的領導人張蜀生更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民族主義者,我們争取到新政府幫助的希望還是不小。但是,我們終究是南洋棄民,想讓新政府加以援手,怕是……”張岷山問道。
白發老者長歎一聲,搖頭道,“我們就算是南洋棄民,但我們首先是華人,是和大陸血脈相連的龍的傳人。如果真能換來幫助,解救我等南洋棄民,漢中群島就算被納入華夏版圖,也是件好事,而不是壞事。而且,漢中群島地處南海邊緣,若是回歸祖國,既能拱衛南海海疆,又能前出南洋。故而老祖宗有言,“得南洋漢中者,必能震南洋衆國”傳聞那張主席以國爲重,乃是我張姓之萬年貴胄之人,必能明曉大是大非。”
衆人又是一番商議,經過多次族議的事情終于徹底定了下來,子夜時分,白發老者張朝忠終于起身,朝身後的孔子聖人像拜了拜,這才說道,“請祖宗遺物。”
須臾,幾名族中弟子将一個鐵箱子,打開,又從裏面取出了一長一短兩個玉盒,遞給了張朝忠。
張朝忠顫巍巍地接過兩個盒子,放在旁邊,先取過那短小的玉盒,感慨無比,全族上下,也就他知道自己手中這盒子價值有多高。
“今天是個大日子,爾等都是我張家嫡系子孫,好叫你們知曉,祖宗遺寶共計三樣東西。一樣是金銀财物,此樣寶物是爲日後張家再起所存留,張家落魄後,子孫後人輾轉南洋各地經商,世代積蓄,隻爲了今朝這千年難遇之機遇。第二樣乃是一枚印玺。”張朝忠打開了短小的玉盒,拿出一枚手掌堪堪握住的印玺,底部隐約可見張字,“此乃我張祖知悟公的印玺,當年乃是王國信物,世代相傳,今朝可作爲歸國見張主席之信物。”
說完,又拿起最後一個較長稍大一點的玉盒,輕歎一聲,小心打開,裏面居然還有一個小玉盒,拿着這個小玉盒,張朝忠對族中嫡系子嗣說道,“我張家當年之所以能順利起事,建立王國,乃是得一明臣相助。我張家當年對此人有恩,幫助他和另外數人下南洋。此人不但助我知悟公建立王國,更是送了不少寶物。此間最爲貴重者,便是這個玉盒中所裝之物。”
說完,張朝忠小心翼翼地打開這個小玉盒,這也是唯一每年都要由張家族長進行小心保管的東西,每年都要做大量的保護工作,戴上了一副幹淨的白色手套,他終于從玉盒裏拿出了一本小冊子。
“當年那名南明重臣以此物相贈,換我張家三名兒郎誓死護衛那南明神秘人物出逃。後經我知悟公查證,此乃我華夏失傳多年之重寶,蘭亭序真迹!!”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名張家核心弟子都不由大驚,傳聞此寶在昭陵遺失,爲何到了張家手中,莫非是那明朝宮中秘寶,被那南明出逃之人帶走,最後送給了張家祖上?想想也是,那南明重臣見識遠大,有足智多謀,見張傑緒精忠爲國,又不惜子嗣安危保護自己等人下南洋,幫着出謀劃策建立了王國,又賜予多種寶物,也算是情理之中。
“岷山,蘭亭序真迹與知悟公印玺有你與三子攜帶前往祖國漢京,面呈給那張主席,無論如何,求他發兵南洋,救我漢中群島,更救我南洋成百上千萬之大漢棄民。此等寶物,務必多加小心。”
張朝忠卻不擔心事情會洩密,畢竟在座的人,除了自己三個兒子外,就是張家族中兩名管事的長輩,下跪的三人更是自己觀察多年的孫子輩中的佼佼者。
“爹,您就放心,大事如此,岷山如果辦不好,絕不回南洋見老父親您”張岷山說完,和三個兒子一起下跪磕頭,額頭都嗑出血了。
“走,連夜就走,帶上早前寫好的萬民書,登船回國,南洋的命運都在你們父子的手上了”張朝忠說完,也不多留,在兩個小兒子的攙扶下,回去休息了。
張岷山三人則是立即收拾行裝,連夜出發,登上了一條帆船,連夜出港。
半個月後,新中國漢京。
張蜀生正在翻閱國防部剛剛交來的軍報。
從東北方面的軍報,日本人已經将沈陽戰役當成了決定東北命運的戰鬥,從不斷地增兵動作來看,最終可能将形成超過十個師團的決戰兵力。而人民軍方面,部隊也源源不斷地北上。其中,陳軍的北上兵團完成了全部部署,六個師共計十萬大軍。加上老東北軍的部隊,總共三十萬大軍。除此之外,由于擔心原東北軍戰鬥力不足,除了額外補充兩個步兵師北上外,更是讓陶謙率領第二波次的華北軍團駐紮在津京一帶,既能拱衛津京一代,又随時可以緊急前出山海關,北上支援。
西藏方面,諸葛生的進藏軍已經抵達拉薩外圍,正在于一些錯綜複雜的西藏勢力鬥争,預計将于近期進入拉薩市區,震懾宗教當局。
新疆方面,張自忠和王正率領的新疆兵團,已經過了哈密,正在向吐魯番方向進軍,盛世才已經命令沿途各部配合中央軍,完成整編改制以及改換基層政府的工作。
除此之外,則是目前國内一些基礎建設進展的情況,這也是張蜀生很關心的,大規模經濟建設即将開始,将持續到11月的全國性基建任務能否完成,将對整個新中國第一次五年經濟計劃産生巨大的影響。
“咚咚咚”
“進來”
剛才茅雲先已經提前報告過了,外交部的李宗仁有緊急事情彙報。
“委員長,外交部剛剛收到一份南洋的萬民書,是由南洋納土納島,也就是遞交萬民書的人所說的漢中島的華人遞交的。請您過目。”
李宗仁将那份萬民書遞給了張蜀生。
張蜀生一愣,南洋?那不是華人目前最集中也是最遭罪的區域之一嗎?自己倒是一直沒有忘了他們,原本準備在新中國各項事業稍稍穩定後就處理這方面的事情,沒想到對方卻是主動來求助了。
打開萬民書,他卻是微微一愣,這份萬民書居然是血寫成的,從那股淡淡的氣味來判斷,居然是真正的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