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興策是一名退伍轉業老兵,不是尋常的老兵,當年可是民團裏摸爬滾打出來的。(頂點小說手打小說)1916年的時候,家住望山崖壩子的他,家徒四壁,走投無路之下以15歲的年齡參軍入伍。
當時民團的考官說他年紀小了一點,結果,這小子從屁股後面拉出自己那正抱着兒子的老婆時,當場就證明自己不小了。這小子當時就用自己的樸質語言打動了那名考官。“我有的是力氣,當兵就是爲了這娘倆。”
他手腳非常快,很靈巧,是獵戶,會打槍。人年輕,有一股子蠻力,雖然因爲吃不飽導緻力氣不大,但勝在有潛力。除此之外,他和其他人的條件一模一樣,家裏沒糧食快揭不開鍋了,想加入民團,這樣家裏人既能早點種上民團下發的新種子,又能給那個因爲母親瘦的沒奶,隻好喝點稀豆漿的小東西賺回點軍饷買吃的。
就這樣,一窮二白三不識字的廖興策加入了民團,成爲了一名在當時來講并不意味着光榮,卻意味着吃飽穿暖的民團戰士。
在部隊裏,這個來自望山崖壩子的農村小夥,學習東西的速度沒有其他人快,比較笨拙的大腦讓他學什麽都不行,一個月的新兵訓練下來,各方面考核,除了槍法及格外,其他樣樣倒數,整體成績,他居然排到了新兵連的倒數第六,隻比倒數第五的淘汰線高了一個名次,處于淘汰邊緣,就算是僥幸逃過一劫,也隻能去預備役部隊了。
然而,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個轉機。
當他被自己的新兵班長,同時也是他舅子的新兵班長曲勇攀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後,廖興策垂頭喪氣地走到陣地上,小舅子罰他去那站着反思。
“看看你這都考的什麽成績,二妹還指望和你過一輩子呢,就這出息,你拿什麽照顧她?去,去陣地上給我反思去,看看别人是怎麽訓練的。”
小舅子曲勇攀也不是咄咄逼人之輩,隻是太爲這個妹夫操心,一心想讓他和二妹一家過得好點,當時的情況下,整個梨樹坪,甚至是整個會澤縣,能過上好日子的最快捷辦法,就是進民團,當個好兵,這樣就是好日子。
曲勇攀自己是更早一批入伍的,當時還是剛開辦一年的梨樹坪小學校的大齡旁聽生,後來民團擴編,他就報名進去了。相比自己的妹夫,曲勇攀也沒什麽文化,連名字都是當年央村子裏唯一的讀書先生孫長慶取的。
不過此人很上進,至少比起這個妹夫,是上進的多。而且,他一直試圖改變這個志向短淺的妹夫。然而,由于學識不夠,他用得最多的一句話,居然是從課堂上聽來的,“我說妹夫,你看看你這德性,作爲一個士兵,你就應該有遠大的志向。書上可是說了,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也不指望你當将軍,你能當個小班副,我妹妹這輩子就好過了。你也努力點,指不定以後我混上個将軍當當,你就是退伍回家,也跟着沾光了。”
然而,曲勇攀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小舅子,居然在陣地遇到了自己的機遇。
當時陣地上,民團的機槍班正在架設機槍,進行新裝備的射擊訓練,由于重機槍當時剛剛下發,士兵普遍還比較緊張,聽到密集的機槍聲,有的民團士兵都會手抖。果然,剛開了幾槍,一名供彈手就因爲操作不慎,過于緊張燙傷了手。
巧合之下,爲了不耽誤訓練,這個站在旁邊反思的廖興策就被拉去當了供彈手。誰知道這一當就是六七年,直到尋甸戰場上,這個馬克沁重機槍供彈手,被一發山炮彈震傷了髒腑。當時他的問題雖然不是很嚴重,隻需要靜養幾年就沒事了,不過軍隊考慮到他家裏的困難,在尋甸戰役後把他編入了預備役的民兵組織中。
廖興策手腳非常靈活,被轉業到了郵政部門,當了一名郵件分揀員,而與此同時,他那位一心想在民團幹出個頭的小舅子,卻因爲患上了近視眼,從一個較有前途的基層士官,變成了司号班的班長。也許是壯志難酬,司号班長曲勇攀每次都親自吹響沖鋒号,多年苦練,他的号音非常響亮,而且具有一股殺伐之氣。
這些年,雖然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好,但廖興策總覺得缺少了一些什麽。每每在分揀郵件時,别人都會奇怪,這小子怎麽速度那麽快,那麽專注呢?
卻不知,他哪裏是把這工作當成了分揀郵件,而是把一份份郵件當成了一串串重機槍子彈,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們伺候好。
如今家中父母身體都好,妻子也越來越賢惠,就是當年他入伍時還在吃奶的小家夥也馬上就要上高中了。
平淡的日子非但沒有讓廖興策感到舒服,反而覺得越來越不習慣。多年了,聽不到槍聲,聽不到炮聲,摸不到重機槍,摸不到重機槍子彈,他每每夜裏居然睡不好。
這一切都源于當年,退伍轉業時,老首長說的那句話:“不是部隊抛棄你們,而是民團需要維持一支最精銳的部隊,這樣才能保持最強戰鬥力。張團長說了,你們并不是離開軍隊,隻是暫時編入預備役部隊。有朝一日,如果戰争需要你們,如果民團需要你們,我們将第一時間通知你,回到部隊來,回到戰友身邊,拿起你們曾經的鋼槍,繼續戰鬥……”
當年許多死活都不願意離開民團的官兵們,正是在這樣的承諾中,選擇了離開部隊。
這些人和廖興策一樣,每年都在掰着手指數,一年一年又一年,自己的歲數又大了一歲,當年的民團也變成了西南軍,從一縣一城之地,變成了整個偌大西南。這期間西南遇到過法國人,遇到過英國人,遇到過日本人,但是,動員的命令還沒下達。
前幾次戰争,他們以爲看到了希望,然而結果是失望。當抗日戰争爆發時,他們以爲這次肯定能再上戰場,結果,津京戰場大勝的消息傳來時,他們得到的依舊是失望。偶爾被抽調去補充主力部隊的官兵,也隻是預備役部隊的那些現役官兵,而不是他們這些退役兵。
他們失望了,許多人甚至一次次找到當地的民兵領導,打報告申請重新入伍,自己年紀并不大,最大的也才三十多歲,哪怕是回部隊當個炊事兵也好,總比日日夜夜睡不着好。
不是他們難纏,也不是他們觊觎軍隊那點軍饷,更不是他們找不到工作,一切都是因爲,這個時代的其他中**隊并沒有退伍這種事情,至少二十多三十多歲的年紀是不會被退伍的。
這些由于各種原因被編入預備役的官兵們,日日夜夜都想着再上戰場,回到他們待了四五年,甚至是七八年,十來年的部隊。多年的軍旅生涯才是他們向往的,而不是在平凡的崗位上,做着其他人也可以做的事。
難道,戰争不再需要士兵了,難道西南再也沒有敵人了。難道,我們真的不能成爲一名合格的士兵?
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包括廖興策。
“老廖,老廖……”
廖興策正從郵車上扛下來一麻袋信件,就聽到分局的王局長在大聲地喊自己。
“诶,王局,我在呢。”
老廖幾步将麻袋扛進分揀室,拍拍衣服上的灰就出了房間,王局長人很不錯,早年他家困難的時候,對他照顧也挺多的。
“老廖啊,大喜的消息啊。”紅旗路解放分局的王局長,一邊跑一邊喊,王局長也是退伍兵,不同的是,他是右腿殘疾,當年已經是一名副連長的他原本前途無量,結果卻由于傷殘不得不退役,連編入預備役的機會都沒有。
“啥事這麽高興呢,王局。”看着王局長拄着拐杖走得飛快,廖興策差點沒忍住去扶他,但他知道,這是王局長的大忌諱,從不需要人在殘疾這件事上幫他。
“啥事?天大的好事。看看,這是什麽。”
王局長顫抖着雙手,遞給廖興策一封信,雖然他沒有拆開信,但光看着信封上那幾個字,他就知道是一定是那件事。
“西南人民軍軍事委員會會澤縣武裝部民兵管理處”
隻是看到封面的幾個字,廖興策就全身一震,随即迫不及待地撕開信,隻見上面寫着:二級士官廖興策同志,恭喜你已被正式批準恢複現役。請于見信日立即到上級民兵部隊報到。
“哈哈……哈哈哈……王局,我等到了,我終于等到了……”
廖興策全身巨震,瘋狂地跳起來三尺高,期待多年的恢複現役沒想到毫無征兆地成真了,二級士官這個軍銜,他日日夜夜都沒忘,因爲這是他在民兵部隊的預備役軍銜,而在這一刻,收到通知函的他,已經從預備役二級士官,重新成爲了正規軍隊的二級士官。
“唉,老廖,好好幹,好好幹啊。”王局長說着說着卻忍不住低下了頭,暗暗擦了擦眼角的男兒淚,多少年了,自己雖然同樣期待這一天,但他卻知道,自己永遠隻會是空想,因爲自己殘疾了。廖興策他們苦盡甘來,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王局,你放心,等我到了部隊就給你寫信,以後回來,我請你喝酒,和你好好說說部隊的事兒。你的那份子敵人,算我的。”廖興策絲毫沒把自己是名重機槍供彈手的事情當回事,他仿佛已經回到了炮聲隆隆的戰地,在用男人的方式戰鬥。
“好好幹,好好幹啊。”王局長歎一聲,緩步離開,自己爲他們高興,雖然自己回不去部隊了,但卻總算了了一件心事,部隊确實沒有忘了這些人。
9月下旬,一個突如其來的動員令打亂了西南的甯靜。一個個退役的老兵們,訓練多年的民兵聯防隊員們,不論是身在何方,都接到了一封通知恢複現役的部隊公函。
猶如掀起了一場風暴,成千上萬的老兵們,開始彙聚到一起,按照預備役常備的現役部隊和退役老兵們混編的辦法,西南十六年的正規化和預備役化軍事訓練,終于在這一天産生了巨大的力量。
一個個班很快組建起來了,接着是一個個排,一個個連隊,一個個營團……
十五天的時間不到,在保證基本戰鬥力的情況下,西南依靠真正的預備役現役部隊、民兵(預備役部隊分爲現役部隊、民兵和退役老兵)和退役老兵混編,很快就組建起來了十幾個師。
其實這些曾經退役的老兵并不老,年齡最大的也就三十多歲,當年因爲各種原因退役,編入預備役部隊或者民兵,或者非現役。)
這樣,西南原本由1個近衛師,6個主力師,14個衛戍師組成的21個師的正規軍事力量,就變成了近43個師。
其中21個原來的常備師戰鬥力最強,剩下的22個新編師,有8個師具備相當戰鬥力,大多數是恢複現役的老兵和常年接受軍事化訓練的預備役現役部隊的骨幹官兵組成。
換句話說,真正被動員,将用于北伐作戰的将是這29個師,而剩下14個師則轉爲守備、衛戍部隊,承擔原來的衛戍師、民兵、預備役部隊三者所承擔的國土守衛任務。
一場動員令,西南未雨綢缪多年的軍事建設,終于見到了巨大的成效。
廖興策随着滾滾的人流回到部隊後,并沒有再遇到自己那位苛刻的小舅子,他這些年一直是主力部隊的司号班班長。
廖興策被編入的是第22師,這一次的大規模軍事整編,西南人民軍放棄了曾經較爲複雜的軍事分類,而是将整個部隊進行統一的科學編制。
除了依舊保留包括第一近衛師、6個主力師在内的七個王牌師序号外,其餘的師全部進行重新編号。43個師的部隊,一共編出來80個師的序号。
“重機槍供彈手?剛好,随隊訓練。”
當22師1團3營2連3排排長郭鳳城看到廖興策的簡曆時,不由微微一愣,要知道,在部隊上,如果普通士兵容易退伍的話,那像重機槍供彈手這樣不起眼,但卻非常重要的兵種,并不容易退伍。
以西南開始普遍裝備的撕裂者式機槍來說,如果是作爲輕機槍使用時,對供彈手的要求還不高,但如果加上了重型槍管,作爲高射速和遠射程的重機槍來使用時,重機槍小組的供彈手就變得很重要。它既能保證火力持續射擊,又能充當觀察手,還能充當射手,一個合格的重機槍供彈手,如果還是老兵的話,對于基層連隊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是,排長”
廖興策顫抖着敬了個禮,當場跑向了重機槍小組。
22師是新組建的八個較有戰鬥力的師之一,将作爲北伐作戰部隊。在北伐開始前,将有一個月左右的恢複訓練時間,也就是說一個月後,這些老兵和預備役士兵組成的新編師,将奔赴北伐戰場。
重機槍小組有五個人,負責重機槍從運動到射擊中的一系列過程,比如裝彈,換槍管,觀察等等。
“好家夥,這可是新玩意兒。”
廖興策隻是瞅了一眼就認出來了趴在地上那挺重機槍,正是c24年式機槍定型後的撕裂者,雖然當年的尋甸戰場上,他并沒有接觸過這種機槍,但早已得知軍隊裝備了這樣一種新式機槍。
然而,不知爲什麽,想到當年自己伺候了很多年的馬克沁重機槍,廖興策覺得心裏怪怪的,心道也許這将是新的部隊,新的軍人生涯。
在整編部隊的同時,西南各個主要戰備基地也打開了一個個儲備倉庫,這些半埋在山裏的永久工事,是西南十幾年來的戰備成果。
“打開二号倉庫”
編号15的戰略儲備基地負責人趙國才手一揮,早已等候多時的基地官兵合上了電閘,巨大的倉庫門緩緩打開。而旁邊負責接收和運輸物資裝備的後勤部官兵早已将重型軍用卡車開了過來。
“咔。”基地官兵從裏面推出了第一個大木箱,啪的一下撬開,裏面露出了黑黑的炮管。
“儲存狀況良好,符合一級作戰标準。”
後勤部的技術官員上前檢查了一番才準許繼續出庫。
這個巨大的基地,存放着近五百門分解開來的步兵炮,雖然不是最新式的31年式步兵炮,但卻也是性能相差無幾的24年式步兵炮。這一次打開倉庫,将對這新組建的二十多個師進行全方位的武裝。
由于西南在相當一段時間内,軍備計劃是以四十個左右的師進行的,所以,像步兵炮這種裝備,一直是存儲足夠的。這種物美價廉,重量輕,便于運輸的24年式步兵炮,将成爲新編師的炮兵主力。
相比起105mm野炮的造價,步兵炮實在是便宜的太多了。
與此同時,其他戰備倉庫也在一個個打開,一車又一車,有的甚至用火車皮拉着,将一車車的華夏式單發步槍、手槍、彈藥、重機槍、火炮下發到部隊,整個改編動作進行的非常有計劃有條理,一切都按照多年的預案來執行。
“截止10月15日,在動用百分之八十儲備量的情況下,我們已經基本完成所有22個新編師的武裝計劃。按照計劃,我們給步兵主要配置和補充的是較爲老式,但依舊算得上精良的華夏式槍栓步槍,排級部隊開始配發少量的狙擊步槍和半自動步槍,支援火力方面,統一下發c24年式機槍,這種撕裂者式機槍的雛形,如今也是世界領先的水準。另外,我們爲部隊配發了相當數量的步兵炮作爲火力支援單位。不過,相對于其他兵種,退役的炮兵人數相對較少,可能需要更長一段時間的訓練。這也是我們沒有大量下發105mm野戰炮的原因。”
張蜀生滿意的點點頭,目前世界的主流也還達不到這樣的裝備水平,真要說到不足的地方,那就應該是部隊的恢複性訓練時間不夠長,部隊缺乏大口徑火炮。
不過這也沒辦法,雖然一個命令下去,105mm火炮甚至是120mm,150mm的重炮都能從倉庫裏拉出來相當數量的一批,但是,去哪裏找那麽多符合高要求的炮兵呢,一下子新編出來22個師,這不是22個團,就算是早有準備,但作爲野戰炮兵這種技術性兵種,幾乎永遠都缺人。
“大口徑火炮重點配發那八個将要上前線的師,老炮兵和預備役部隊的優秀炮兵,優先補充這八個師。其他的部隊,作爲衛戍警備部隊,能夠熟練使用步兵炮就足夠了。”張蜀生簡單說了一下,他對其他方面都沒有意見,這八個師是典型的輕步兵師,相對于21個原來的常備師來說,差距肯定是有的,隻求一步步縮小。
對于西南的動員令,南京國民政府也沒有坐視,迅速地調兵遣将,從蔣委員長到黨國要員們,盡皆四處奔走,整饬軍令,訓誡将士,在幾個重點方向上調集了近六十個師的兵力防備西南北伐。如果不是這些年的軍事改革,國民黨要拿出這麽多部隊估計還有些難度,但到如今,就算将津京戰場的十幾個師除開,國民黨也是能夠調集六七十個師的。當然,這些由中央師、整編甲等師、乙等師、警備隊湊出來的部隊,究竟有沒有戰鬥力就說不好了。
面對這場即将波及到整個中國大陸的戰争,英法俄三國卻少見地選擇了沉默,雖然同樣答應了送給蔣介石一批‘緊急軍援’,但對于南京政府要求三國盡量牽制西南人民軍的要求卻置之不理。
不論是多年的沖突,還是西南軍在津京戰場上表現出來的超一流戰鬥力,三國經過商議後,面對這場大戰選擇了觀望。
蔣介石也不氣餒,收下最後這一批外援後,也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來,雖然沒有主動進攻西南,但從各個方向上布置的重兵來看,一旦西南的進攻受挫,打消了顧慮後,**将極有可能長驅直入。
1932年11月15日,新的南北戰争終于爆發。
西南人民軍在昆明誓師,西南聯合自治政府最高領導人張蜀生親自訓話,授旗,代表着一場影響中華未來政治走向的新北伐戰争正式開始了。
西南人民軍以近29個師的兵力,留下5個師作爲總預備隊後,組成了四個進攻集群。
北伐戰争正式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