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險要地勢不是被兵家占去,就是被土匪占去。從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開始,雲霧山更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霧紗。
夜色正濃的時候,一大片火把蜿蜒如龍的向山上爬來。早有昏昏欲睡的土匪崗哨現了山下的動靜,喊話了一番,才知道是軍師和三當家回來了。
“軍師和三當家回來了,都給老子動作快點!”
諸葛生在雲霧山匪寨是極有威信的人,兩百多号躺在被窩裏的土匪被頭目們吆喝驚醒,翻身就爬了起來,亮起了火把,在寨子口排隊迎接兩人歸山。
“三當家不是被姓張的關了嗎?怎麽忽然回來了。”
“蠢貨,軍師足智多謀,肯定是營救回來的。”
“好像帶了很多東西啊,年末也還沒到,軍師不會這麽早就給大家辦年貨了?”
……
“恭迎軍師回山,恭迎三當家回山。”
“走,都擡進去!”
土匪們一陣議論,諸葛生和鐵三乾帶着隊伍到了寨子口,大手一揮,早就有手下來幫着把那幾大口箱子擡進了寨子裏。
借着點燃的火把,偌大的議事堂被圍得水洩不通,望着下面的大小頭目和門口翹望着堂屋中那幾口大箱子的手下,諸葛生親自打開了箱子上面的鎖,随即大力掀開箱子蓋,一箱子足以撐爆人眼球的大洋頓時讓土匪們睜圓了眼睛。
“嘶……”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雖然雲霧山的好漢們也經常搶點所謂‘山貨’回山,但像這樣一大箱銀元擺在那裏,還是讓人難以置信。
這還不止,鐵三乾動作更是麻利,會拳腳功夫的他一腳就踢壞了另外兩個箱子,裏面無一例外地裝着滿箱子晃得人眼花的大洋。
“好多大洋……”
土匪們都被這三大箱大洋驚呆了,狂吞口水,實在難以置。
小頭目們稍微冷靜些,但也不知道軍師和三當家這是什麽意思,隐隐有點不好的預感,不,不會是要散夥……
“軍,軍師,你,你不會是想不管兄弟們了……”
一人開口,衆人都急了。按道上的規矩,除非是解散隊伍,不然從不會當衆亮出這麽多銀錢。
“呵呵,這次回山,可不是爲了遣散大家,而是給大家帶回來了一場富貴。”諸葛生從懷裏掏出那份委任狀,走回虎皮椅,輕咳兩聲後嚴肅無比地大聲念道:“即日起,雲霧山正式被小青山民團收編爲民團整編第二營,任命鐵三乾爲二營營長,任命諸葛生爲民團指導員,其餘連排班級指戰員,由諸葛生予以委任。”
“這……”
不論堂中的大小頭目,還是外面趴在窗戶上的土匪,都驚呆了,雖然賀老虎殘暴不仁不得人心,但畢竟是名義上的大當家,去年才被人家一炮炸死的,這一年不到,居然就投誠過去了?
絕大多數人是無動于衷,雲霧山的土匪們早已被諸葛生值得服服帖帖,而大小頭目則完全相反,非但不反對,反而躍躍欲試。唯一可能反對的二當家,此時已經不知道長眠哪處青山了!
“這是張團長預先撥下來的軍饷,隻要沒人反對,今天晚上,我們連夜分饷。”對震懾收服這一套手段已經熟練的不行的諸葛生,根本不擔心什麽,坐回虎皮椅,随意地問道:“都說說看法,我諸葛生從不喜歡勉強别人。”
“軍,軍師,這這都是真的?”一個小頭目喜不自禁地問道,這世道,土匪就是土匪,官軍就是官軍,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嗯,雖然是秘密收編,但如果大家沒有意見的話,那就是決議了。”諸葛生說道。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還沒說話的時候,隻見鐵三乾一把将手中的盒子炮拍在裝着大洋的箱蓋子上,狠狠地說道:“要走的,老子鐵三乾和軍師不留他。要留的,老子今後帶着他混出一場富貴!槍林彈雨,人死斷頭碗大個疤,老子不敢保證打仗不死人,老子隻敢保證不虧待拜把子的兄弟!”
“幹,誰他媽不幹是蠢貨,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凡事軍師和三當家做主,兄弟們死活跟着!”
“對。掏心窩的說,好死不如賴活着,不是活不下去了誰願意出來當土匪,還不是爲了有條活路。如今有更好的出路,誰不幹,老子第一個嘣了他。”
“不錯,世道不景氣,也搶不到什麽東西,原以爲今年寒冬難過,沒想到軍師和三當家能爲大家找到條好出路。今年的年關,就好過了。”這個小頭目說的倒是大實話,這年頭,除了收點附近地主的孝敬外,收點過路費隻夠喝粥的錢,至于貧苦大衆,身上半個子兒都不一定有,隻有把頭紮在褲腰帶上去搶劫鄉鎮才有些甜頭,但那樣的機會也越來越少,有錢人都躲在城裏,可不是土匪們能攻破的。
諸葛生滿意的點點頭,面帶殺機地總結道:“既然這樣,以後大家就不姓匪,改姓張了!既然選了主子,就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幹。誰要是對我二營有異心,對張團長有異心,就别怪我諸葛生手辣。山上今後一應事宜,仍然以土匪招牌爲幌子,暗地裏大家跟着民團教官加緊訓練,日後有大夥們建功立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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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看着這不下幾十人的土匪頭目家眷,吳鐵軍早已經向張蜀生彙報過:“團長,天沒亮接到信号後,二營的人就秘密下來接受繳械了。我親自帶隊去的,這些也确實是諸葛生等人的家眷。諸葛生說了,家眷的安排從他家做起,可以參加勞動,一應花銷由二營軍饷自己供給,隻需要團長安排下住處就行。”
三十多人的家眷,爲的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婦人,比起其他盲目張望顯得有些緊張的家眷們,婦人從容不慌,顯得很鎮定。身邊跟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罕見地保守小旗袍,容貌清秀,生澀的樣子看起來比較晚熟,一副還沒長大的青澀樣子,輕咬着嘴唇不說話。
“團長,這是諸葛營長的夫人葛氏,這是他們家的千金諸葛蘭心。”
“張團長,以後我們就叨擾了。”婦人正是諸葛生的夫人葛氏。“家夫已經吩咐清楚,張團長照約定做就行。來,蘭心,見過張團長。”
可惜,那小千金諸葛蘭心,死活就是不開口,仿佛對于這個新地方還有些抵觸一樣,張蜀生也不放心上,笑笑了事。他也沒把這一次普通的見面當回事,直到很多年後,才覺得有些感觸和好笑。
“夫人放心,來了就好好住下,至于孩子們可以去學校免費上學。”張蜀生安排道,對于小青山這個展異常迅,遍地都是賺錢機會的地方來說,土匪家眷們加入到掙錢大軍的時間隻是早晚而已。沒人會關心她們從哪裏來,因爲一個又一個的工廠将會提供越來越多讓人眼紅的工作機會。
諸葛生這個人,張蜀生還是很佩服的,如果沒有遇到自己,像他這樣敢于舍得一身剮,看準了就把全部身家一起下注的人,隻要機遇得當,保不準就是一個東北張作霖。
雖然吳鐵軍等人不太理解自己的想法,但自己卻很清楚,再過些年,土匪成軍的事情比比皆是,尤其是到了那個全民抗戰的歲月。
對于土匪的收編既有多方面的利益考慮,也是爲了不讓這群土匪再禍亂鄉鄰,對于制服他們,自己有幾十種辦法。而且,像諸葛生具備有限野心的人,隻要自己日後不刻意虧待他,他是會死心塌地一輩子的。
“軍械饷銀和彈藥,除了重機槍外,按照一營的标準按月足額撥給他們。等二營基層官兵的抵觸情緒再小些後,就把連排的指導員安排過去,并且開始士兵交叉訓練計劃。對二營的改造,不用遮遮掩掩,凡事據實通報諸葛生,然後按照我們訓練部隊那一套做就是了。”
“是。團長!”吳鐵軍敬禮确認了命令,随即請示道:“團長,我們真的要一視同仁地對待二營?”
張蜀生點點頭,感慨地說道:“既然是真心投靠,拿命來拼場富貴,日後都是沖鋒陷陣的好漢,虧了他們,我會不安的。”
關上門,拿起下午要講的民團政治課備課資料,張蜀生卻久久看不進去。諸葛生幸運地遇到了自己,而那些不幸的人呢?
唯一相同的是,在這個最亂的時代,這個最有機遇的時代,但凡有些心思的人,不論土匪還是刁民,誰都不願意獨守寂寞,而自己,則勢必要走在所有野心家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