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爺一拍腿道:“誰說不是呢?現在的娃呀,都不知道缺吃少穿年月的艱難,米粉多好,一輩子能吃米粉,那都是福氣,當時不知道你是男娃還是女娃,就起了個米粉的小名,要是男孩就叫小米,女孩就叫小粉。”
金澤滔歎道:“大爺你真是文武雙全,取個小名都這麽有詩意,既高雅又通俗,讓人過目不忘。”
顧大爺笑得很得意,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小粉小臉粉紅粉紅的,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着玫瑰色,她又惱又羞道:“爺爺,你又亂說話了,幸好我是女孩,要是男孩,叫小米,怎麽不叫步槍?”
金澤滔笑得直抽氣,步槍?真是個好名字,男孩不就是步槍嗎?
顧大爺霍霍地笑得很古怪:“小粉将來做媽媽,生個娃娃就叫步槍。”
還真是百無禁忌,爲老不尊,這話都敢玩笑,不過想想,老大爺逃荒要飯出身,跟小孫女開這樣的玩笑也不奇怪。
小粉雖然惱羞,但也沒有真的生氣,從這點可以看出,顧大爺往常沒少開這種沒大沒少的玩笑。
小粉噔噔回頭往回走,金澤滔笑呵呵地站着準備看笑話,豈料小姑娘高高地擡起腳,不等金澤滔反應過來,一腳踩在金澤滔的腳背上。
小姑娘穿的可是上了鞋釘的小皮鞋,這一腳下去,直痛得金澤滔嗷嗷直叫:“姑娘,你踩錯人了,我不是你爺爺。”
小粉落冷笑了一聲:“踩的就是你。我讓你笑。讓你笑。還笑得還那麽賤!”
邊說,還用鞋跟碾了幾下,如果說前面一腳跺下來,金澤滔還有作戲的成分,這麽一碾壓,差點沒讓他痛出眼淚來。
孫雅文一聲驚叫:“小粉,金澤滔又沒有說你什麽,你怎麽能這樣。”
孫雅文這麽一呵止。小粉總算移開玉趾,金澤滔拎着大包小包金雞獨立跳着腳,模樣有多狼狽就多狼狽。
孫雅文心疼得眼圈都紅了,扶住金澤滔的胳膊,對一旁尴尬的小米理都不理。
金澤滔一邊霍霍地吸着涼氣,一邊安慰她說:“沒事,沒事,一個小姑娘的腳能有多大的勁。”
顧大爺也批評她說:“太頑皮了,你買的衣服還都是小金付的錢,怎麽一轉頭就翻臉。太沒良心了。”
兩人的貨款都是金澤滔付的,顧大爺事後要還錢。金澤滔不高興說:“哎呀,顧大爺,你也太見外了,給你孫女買幾件衣服就當是見面禮,這是人情往來,下次我帶我家閨女過來,你買兩件衣服當作回禮不就結了。”
金澤滔話裏話外都沒提什麽顧省長,兩人有醫院的前緣,屬忘年之交,禮尚往來也是人之常情,顧大爺欣然接受。
小粉看大家都群起而攻之,就連平日最護短的爺爺都闆起臉教訓,又臊又委曲,掩面哭道:“不要,不要,我才不要他送衣服。”
邊哭邊拍打着爺爺,顧大爺東躲西閃,掉落幾個紙袋,被小粉一腳踩破,還在上面又碾又壓。
金澤滔搖了搖頭,真是寵壞的女孩,顧大爺也惱怒了,拔腳便走:“走走,我們都走,把她一個人扔這裏喂老鼠。”
小粉一聲尖叫,兩隻腳就象安了風火輪一般,跑得比誰都快,金澤滔無奈地讓孫雅文收拾了地上的包裝袋,一行人總算安靜到了停車場。
等上了車,小粉早已經轉嗔爲喜,破涕成笑,又膩在孫雅文身邊,姐姐長姐姐短,親熱得不亦樂乎,似乎剛才在路上又哭又鬧的是别人。
女孩的性情,就跟這個時候的天,說變臉就變臉。
金澤滔不顧顧大爺和孫部長一家的熱情挽留,哪都沒逗留,将他們三人分别送回了家,就回到抱金别院。
第二天一早,金澤滔就彙合了昨晚趕到西州的鄭昌良書記,直奔省委大院。
他第一個需要拜會并邀請揭牌儀式的自然是祝海峰副省長,祝省長今天上班前有十分鍾時間,八點後,祝省長全天的活動都排滿了,沒時間接見他。
祝省長新任秘書是個年輕人,看上去有點腼腆,他剛領着金澤滔準備進門,祝省長急匆匆地推門出來,說:“邊走邊聊吧,臨時通知,我要趕京城參加一個緊急會議。”
金澤滔連忙将來意簡單說了,祝消長欣然受邀,并表示盡量抽時間參加。
說完正事,金澤滔指着身邊的鄭昌良說:“祝省長,這是我們永州市委副書記鄭昌良,從西橋設縣籌備組開始,鄭副書記就一直非常關心和支持西橋工作,一直是我的良師益友,今天,他親自陪我拜訪領導。”
鄭昌良見過祝省長幾次,象今天這樣單獨見面還是第一次,聽到金澤滔鄭重介紹自己,有點緊張,眼巴巴看着腳步匆匆的祝省長,隻望他的腳步能慢下來。
祝省長仿佛沒聽到金澤滔的介紹,走了兩步,接近電梯口,卻沒有停頓,轉而折向樓梯。
就在下樓時,停住了腳步,認真打量了鄭昌良一眼,伸手說:“昌良同志,我認識,很高興今天能見到你,這樣,我們走樓道,還能多聊上幾句。”
鄭昌良一愣,金澤滔在身後捅了他一下,他才慌裏慌張地伸出兩手,謙虛說:“祝省長好,澤滔縣長過譽了,良師不敢,都是同事,西橋新設,但西橋日新月異,變化很大,這都是澤滔縣長經營有方,我的關心和支持十分有限。”
祝省長溫和說:“上下一心,才能排除萬難,西橋的發展還要依靠方方面面的共同支持,才能達到省委設立西橋的初步目标,昌良同志分管黨群組織工作吧?”
鄭昌良恭敬說:“是,祝省長記性真好。”
祝省長慢了半拍,等鄭昌良跟上腳步,才說:“永州班子重新調整不久,還需要有時間磨合,你作爲老資格的永州幹部,要在班子團結方面做好表率,要在帶領幹部群衆發展經濟方面做好模範,更要在使用幹部,監督幹部把好關口。”
祝省長說這些話,若有所指,鄭昌良依舊謙恭說:“請祝省長放心,我一定會積極配合子齊市長以及趙靜書記,切實加強班子團結,維護班子整體形象,做好永州各項工作,不負省長的囑托。”
金澤滔吃了一驚,在他的印象中,鄭昌良的性格似乎偏軟一點,缺乏鬥争性,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但他此刻,在最後的表态中,卻堂而皇之地将莊子齊市長置于前面,把趙靜書記卻置于次要位置,這與其說表決心,更象是政治站隊。
鄭昌良今天第一次和祝海峰省長正式見面,說這樣的話就顯得突兀。
趙靜書記作爲京城背景幹部,在越海并不爲本土勢力認同,鄭昌良或許不知道莊子齊市長已經明确站隊越海本土勢力,但祝省長作爲越海本土勢力的領軍人物,旗幟鮮明。
金澤滔帶他引見祝省長,按一般規矩,見過面,叙過舊,也就有了一分香火情,但鄭昌良書記顯然還想進一步發展關系,此時,說這番話,就是明确的表态和政治站隊。
祝省長停下了腳步,注視鄭昌良良久,才拍拍他的手:“很好,昌良書記,希望你在永州再立新功,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見面。”
金澤滔落後他們一步,聽到這裏,心裏不免唏噓,性格偏軟的鄭昌良态度堅決,溫良敦厚祝省長不以爲忤,欣然接納。
他一直以爲他們都是政治上難得的好人,爲人誠懇,做事方正,某些方面即便有心爲之,也是遮遮掩掩,半推半就,但此刻,就在他眼皮底下,兩個老好人,很快就達成共識。
金澤滔搖頭自嘲,說到底還是自己見識淺薄,兩人都算得上德高望重的政壇老手,大環境下或許是好人,但誰說這不是最好的保護色,在各自的政治領域,他們要真唯唯諾諾,恐怕早就成一堆枯骨。
鄭昌良說了這番話後,就很自覺地退後一步,把和祝省長說話的位置重新讓于金澤滔。
從祝省長辦公室下到一樓,所需時間不長,快走出樓道時,祝省長放緩了腳步,說:“西橋我還沒去過,但西橋現在出了個劉叔平,感動全省,我仔細看了新聞,如果不是事發偶然,恐怕這一輩子,他都不會暴露身份,這是個真正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人,是個讓所有人都自慚形穢的人,也是催人奮進的人。”
金澤滔唯唯應諾,隻覺得後背陰風飕飕,昨晚上孫部長的警告還言猶在耳,他擔心有人利用劉叔平的事迹擴大事端,引發人們的不滿情緒,甚至可能引起高層震怒。
金澤滔還信誓旦旦說,西橋不會有問題,他就擔心别的環節出了問題,最後他背黑鍋,但此時,祝省長無緣無故跟他提起老叔的事,讓他感覺自己離背這個黑鍋離越來越近。
果然,祝海峰省長說:“鐵司令很關心這件事,希望你能當面跟他說說,哦,對了,方副書記今早還問起過你。”
說罷,祝海峰副省長就匆匆登上專車離去,揮了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卻留下垂頭喪氣的金澤滔和一頭霧水的鄭昌良。
金澤滔提出和鄭副書記分頭邀請有關方面領導,見到祝省長,并且得到他當面肯定和接納,鄭昌良副書記心情十分愉快,欣然應允。(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