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咂巴着嘴說:“楊部長,首屆人代會後,西橋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目标和任務都已經提出,接下來就是狠抓落實,但西橋的現實情況,我是黨委政府一肩挑,這個擔子就有點沉重。”
這話就說得太矯情了,黨政一肩挑,要真是在這個時候給你配個縣委書記,隻怕你要跳腳,你不樂意,不知道永州有多少幹部盯着你這個位置。
難不成你還想一步到位,直接任命縣委書記,這個事,就連趙靜書記都作不了主,要是能成,你以爲市委不想在你頭上添尊佛。
楊天臨連忙說:“西橋作爲省經濟發展戰略的試驗區,黨政主要領導配備還要征得省委同意,你就别爲難市委了。”
金澤滔愣了一下,笑道:“楊部長,你誤會了,我是說,接下來,我這個縣委副書記,工作重心也要轉移到黨委工作,所以,盡管趙東進副主任補進縣政府班子,西橋縣政府力量還是薄弱,政府職數還是沒有配齊。”
楊天臨松了一口氣,說:“市裏意見,西橋縣政府領導班子的配備要逐步到位,成熟一個,補充一個,現在市委對下面縣市區的提名推薦比較慎重,可能需要時間。”
楊天臨說得比較含蓄,言下之意,趙東進的事可一不可二,适可而止吧,西橋縣委直接提名推薦,市委趙靜書記這一關就不好過。
金澤滔笑眯眯說:“我們西橋縣政府現在确實缺乏人手,西橋縣委目前很難提出合适人選。任人唯賢,不如楊部長直接爲我們物色一位政府副縣長。”
金澤滔退了一步。他也沒有想把什麽好事都攬在自己懷裏。
楊天臨想了一下,說:“西橋縣政府領導幹部,不能都在西橋提拔,這樣吧,你提人選,隻要不是西橋本地提拔,條件符合,讓他直接來找我。我再斟酌考慮。”
楊天臨根本不在乎一個副縣長的職位,再說,都跌到這個份上了,就不要再計較這些得失,他現在就想盡快把橋家的事情抹平。
金澤滔大喜:“謝謝楊部長的理解,我想小桑現在心情應該會好一點。”
楊天臨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說:“橋小姐來到浜海。地生人不熟,更要多關心體貼,對了,金縣長,橋小姐是你的?”
金澤滔呵呵笑道:“我跟曲市長他們都介紹說,小桑是我表妹。遠房表妹。”
這話說得不盡不實,模棱兩可,楊天臨無法從中判斷橋家和他的真實關系,但不管他和橋家是什麽關系,此時。楊天臨隻能選擇相信。
他說:“金縣長,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請橋小姐以及江局長吃頓飯,以彌補昨晚上的失禮。”
金澤滔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楊部長,這個我恐怕沒辦法答應你,江局長現在出去公幹,他不會允許小桑跟陌生人一起吃飯。”
楊天臨看到現在談話氣氛比較和諧,才打蛇随棍上,希望能當面修複和橋家關系,隻是被金澤滔斷然回絕,讓他臉上有點挂不住。
金澤滔似乎沒有看到他的不悅,說:“哦,對了,楊部長,小桑跟風總是手帕之交,私下來往密切,她不太樂意再看到你在風總身邊出現。”
橋桑樂意不樂意他不知道,反正金澤滔就是不願意看到楊天臨糾纏風落魚,正好借橋家的名滅了他的色膽。
楊天臨深深地看了一眼金澤滔,心中憤怒欲狂,他幾乎是咬着牙說:“我想我明白應該怎麽做。”
金澤滔站了起來,到了現在,該提的條件也提了,也是時候結束談話,他說:“我個人十分感謝楊部長的支持和理解,我想小桑應該很樂意接受你的道歉。”
楊天臨迅速站起,繞過書桌,壓抑着内心的怒火,伸手說:“金縣長,我希望這個事情能至此爲止,江局長那裏,還需要你再周旋一二。”
金澤滔笑說:“那是當然,我們都不希望因爲小桑的事情,而影響楊部長對西橋的印象,還希望楊部長能一如既往地支持西橋的工作。”
金澤滔不想因此和楊天臨徹底翻臉,維持表面上的一團和氣應該是雙方的共識。
楊天臨正要離開,金澤滔突然說:“對了,我個人有個小小的要求,市裏要補選省人大代表一人,目前正在推薦代表候選人,屆時還希望楊部長支持。”
這倒不是什麽大事,西橋作爲新設縣,在本屆省人大沒有代表名額,這個補選名額政治意義大于實際意義,再說,省一級換屆選舉就在明年,補選這個代表資格,對大多數人來說沒什麽實質意義。
楊天臨點了點頭,伸手拉開門,直接走了出去,蔣國強仍忠誠地站在門口,不遠處,曲向東等人三三兩兩地站着小聲說着話,見楊部長出來,紛紛圍了上來。
楊天臨盡量使自己表情看起來更自然,口氣更加氣溫和,他說:“我讓金縣長轉告了對橋小姐的歉意,這個事就到此爲止,希望大家對外就不要再議論了,橋小姐到我們永州就是客人,我們都希望她永州之行能圓滿愉快,行了,就這樣。”
竺書記和曲縣長都沒有出言留客,大家都看得出來,楊部長表面輕松,但心情一定不會太好。
楊部長心情不好,但在場衆人的心情都十分愉快,竺書記覺得浜海大有作爲,有着海闊憑魚躍,大幹一場的激情。
曲向東認爲浜海的經濟和社會各項事業正逐步走上軌道,現在的環境下,浜海有竺長貴在前面領跑,既能出成績,又不引人矚目。
胡飛燕、郭長春等市委領導都覺得,能在一個團結的班子裏共事,心情舒暢有奔頭。
何健華、胡文勝等人覺得參與今天的聚會,不但得到了曲向東的認可,也同時得到了竺書記的肯定,殊爲不易。
柳鑫連吃飯時,那張麻子臉都還纏着熱毛巾,似乎時刻提醒着金澤滔和橋桑,他是受害者。
柳鑫的陝北老農打扮讓橋桑坐立不安,最後曲市長實在看不過眼,勒令他摘下毛巾,才讓橋桑好受了一點。
當然,這些人裏,最激動的莫過于湯軍賢,吃飯前,金澤滔找湯軍賢單獨說了一會兒話,隐晦地暗示,希望他能到西橋一起共事,并囑咐他過兩天就去找楊天臨彙報工作。
從踏進曲市長的家,湯軍賢就有着深深的失落感,在浜海,他也是老資格的鄉鎮書記了。
到現在,東源出來的新老同事,包括羅才原、何健華、趙向東等人都紛紛提拔,金澤滔就不用說了,正如胡飛燕所說,他是一騎絕塵,讓人望塵莫及的人物。
但象謝淩這樣的老部下,如今都已經做到了常務副市長,卻讓他内心十分的郁悶。
不是說曲市長不重視他,主要原因還是浜海市委市政府的領導職數都已經滿員,人大政協又非他所願,所以,他的事情一直被懸着。
金澤滔突然找他談話,驚喜不期而至,幸運從天而降,直到現在坐在餐桌上,他都還有些不敢置信。
橋桑規規矩矩地坐在金澤滔身旁,老姨卻機警地早将橋桑的碗碟,都替換成小樓樓專用的塑料餐具,連她用的湯匙都是塑料的。
橋桑倒很樂意使用這套漂亮餐具,還以爲老姨這是專門優待她,萬沒想到,她早被老姨當作有暴力傾向的危險人物對待。
中午大家都喝白酒,唯有三位女性開了瓶紅酒,橋桑在斟酒前,還特意看了金澤滔一眼,看他點頭,才興高采烈地給自己的小花碗上倒了一碗紅酒。
橋桑有理由開心,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和一群陌生的人一起喝酒吃飯,讓她有一種從令人窒息的桎梏裏解放出來的輕松和自由。
她覺得這種生活,才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心靈的自由!
她還有理由開心,她覺得能利用楊天臨的道歉,幫上金澤滔的忙,令她很有成就感,她從未做過類似的事,一切都是那樣的新鮮。
當然,還有她憧憬的愛情,這一切,都是那麽的完美。
金澤滔和竺書記商談兩縣市開展汽配和釀酒兩大産業合作事宜的時候,橋桑卻舉着小花碗,頻頻和人幹杯。
柳鑫敬酒敬得最兇,不斷地贊美着橋桑的美貌和智慧,如果不是他一臉的滄桑和真誠的表情,橋桑都差點給他打上色狼的标記。
其他人都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和京城政治豪門的千金吃飯,雖然不一定都有所求,但人類趨利的天性,都把她作爲一個政治符号來敬重。
唯有老姨看得戰戰兢兢,生怕她喝酒過量,狂性大發,直到老姨實在忍不住出言提醒,金澤滔才發覺,橋桑已經不知不覺喝了三花碗的紅酒。
金澤滔連忙奪了她的小花碗,将自己大酒碗端放面前,還躍躍欲試找橋桑敬酒的柳鑫才怏怏作罷。
這一頓飯吃得皆大歡喜,賓主盡歡,雙方都受益匪淺。
直到謝淩打來電話說,柯南良副書記親自帶隊抓了一批鬧事的“土地工”及其親屬,金澤滔才提議結束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