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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将讓缪永春最恐懼的聲音排個隊,那麽這聲嗤笑,絕對能名列前茅。
隻聽聲音,缪永春就知道自己被陸部長盯上了,他戰戰兢兢說:“陸,陸部長好!”
他甚至都沒有回頭,不是他失禮,而是這一瞬間,全身骨肉就象鏽住了似的不能動彈。
陸部長冷冷說:“當主任挺辛苦的,領導吃飯你陪同,領導喝酒你倒酒,領導回家,你還要象隻獵犬一樣在歌廳出沒,你看王如喬上歌廳還知道和秘書同樂,金澤滔怎麽把你一個人扔在歌廳裏呢?”
缪永春好不容易才轉過身,隻覺得後背冷汗淋漓,陸部長坐在車裏,車就停在路旁。
缪永春等人呆在裏面等公安收隊才出來,離陸部長離開足足有大半個小時,也就是說,陸部長就躲在角落裏觀察了半個小時。
這個時候他忽然記起,金市長曾經囑咐他從後門離開,難道金市長早就預料到陸部長會在大門外的角落偷窺?
不知道陸部長有沒有看到剛剛溜出來的梁波平副市長他們,不過就算看到,陸部長也不認識他們啊。
缪永春很快就看到坐在車裏另一側的劉志宏處長,手裏正拿着一本筆記本,永州幹部,就沒有劉志宏不認識的,陸部長考慮還真是周到。
缪永春沒有吭聲,剛剛他還因爲沒有從後門離開,懊悔得直想扇自己耳光。現在他拼命地回憶着金市長所有有關陸部長的警告。
關于陸部長的警告,其中一條,越少說話越好,多說多忌。少說就是禮,這是血的教訓,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接陸部長的話茬。
他又聯想起剛才歌廳裏,王如喬部長以爲自我剖析越深刻,陸部長就越高興,結果被訓了足足大半個小時,如果一聲不吭,缪永春敢肯定。陸部長絕對不會這麽興奮。
陸部長果然沒興趣再跟他說話,而是将注意力轉向了小鹌鹑一樣躲在缪主任背後,尚未上任就被陸部長抓了個現行的小秘書劉延平,他揶揄說:“你身邊的年輕人不會是秘書吧?金澤滔躲家裏用不上秘書,主任出門倒學會帶秘書了,這真是優良傳統啊。”
劉延平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缪主任不敢說話,他還作着手勢示意劉延平千萬不要接腔。
隻可惜,他們站的位置背光,大黑夜的。沒有丁點官場經驗的劉延平,眼裏隻有陸部長那雙幽幽的閃着寒光的眼睛,哪還注意到缪主任的手勢。
劉延平吭吃吭吃說:“報告陸部長,目前我還是南門一中的校長。”
陸部長不置可否:“目前還是?那就是說馬上就是秘書了?”
劉延平佩服說:“陸部長目光如炬,今天缪主任到我們學校考察,金市長還沒點頭。”
劉延平雖然一直躲象牙塔裏教書育人,但見識了陸部長咄咄逼人的氣焰,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曲意奉承,這或許是他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陸部長話音一轉:“作爲校長。你不覺得你來歌廳有違師德?”
劉延平沉默片刻。點頭說:“陸部長說的是,我也是第一次來歌廳。很多三陪女還都是孩子,來這裏,确實讓我感覺别扭。”
陸部長古怪地笑了:“第一次你或許會良心不安。但第二次呢,第三次了,多來幾次,多見識幾回,你或許就麻木了,熟視無睹,理所當然了。”
劉延平嗫嚅說:“我相信……”
陸部長無禮地打斷他的說話:“你保證沒用,當秘書的第一要則,不要輕易表态,你能保證你的金市長不上歌廳嗎?你能保證這位主任同志不招小姐嗎?你什麽都保證不了,所以,很快,你這個校長也會心安理得地抱着學生娃歌舞升平。”
劉延平終于明白,爲什麽缪主任直到現在都一聲不吭,他也明智地選擇了沉默,現實總是最好的老師,哪怕他是校長。
陸部長似乎沒有了談話的興趣,将頭縮回車裏,說:“公安局是你們通知的吧?還有那個劉孟山,南門要妥善處理,一個鄉鎮幹部指着地委組織部長叫罵,成何體統!”
直到陸部長離開,缪永春都還在發呆,陸部長留在這裏,顯然不是要記他們的小本本,這是讓他們帶話給金澤滔。
成何體統,這話到底是指劉孟山呢,還是王如喬,缪永春迷茫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澤滔還沒坐下,缪永春就闖了進來,一五一十将昨晚陸部長和他們的對話報告了金市長。
金澤滔聽完就笑了,不以爲意地說:“你去告訴秦銘,後洋鎮幹部調整幅度較大,正缺劉孟山這樣經驗豐富的幹部,志剛書記想必也非常歡迎這位城關鎮老同事,順便去城關鎮要一份今年的考勤記錄。”
缪永春張了張嘴,想詢問昨晚被陸部長抓了個現行,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想想金市長應該心裏有數,說:“我馬上去辦,劉延平校長已經在外面等候,要不要讓他進來?”
金澤滔詢問了劉延平有關考察情況,示意帶他進來。
劉延平和金市長見過兩次面,相處時間都不長,彼此之間留下的印象都不錯。
但今天,特别是經曆了昨晚的遭遇後,劉延平心裏十分忐忑,進來的時候象做了虧心事似的,有些手足無措。
金澤滔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安,見他進來,還特地從座位上站起,繞了出來,主動伸手說:“劉校長,又見面了,如果你願意,可能我們要共事一段時間,有沒有什麽想法?暢所欲言,過了今天,你可就不能走回頭路了。”
金澤滔的随和坦誠,讓劉延平瞬間平靜下來,他感激說:“金市長,很榮幸能在你身邊工作,我一定竭盡所能,做好本職工作,不辜負領導的期望。”
說的雖然都是客套話,但劉延平覺得每句話都發自肺腑,跳出南門一中,對自己來說,是一次重要的人生轉折,所有的是是非非,風風雨雨,都将被眼前的年輕市長拒之門外,莫名地,他就感覺心安。
金澤滔認真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那好,給你一天時間,缪主任會帶你辦理有關調動手續,明天,你就正式上班,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你可以請教承江同志。”
還未等送走缪永春他們,門外風風火火闖進一人,人未至聲音先到:“金市長,正好缪局長也在,沒法幹了,你還是把我調走吧。”
金澤滔頭有些大,來人正是财稅局分管稅收的副局長尹小香。
缪永春調市府辦後,原市委辦何主任調财稅局任局長。
老何局長幹勁很高,短短幾天時間,到自己這裏也彙報過幾次工作,金澤滔鼓勵他多學業務,盡快适應新崗位,從他幾次彙報聽得出來,老何局長非常刻苦,适應得也很快。
金澤滔能理解老何局長的心情,市委辦主任好聽,但不好幹,所有工作都要圍繞領導轉,被動應付的多,主動出擊的小。
業務局就不一樣,操作得好,那就是一個獨立王國,老何局長的主人翁地位一下子凸顯出來。
他沒有給自己太多時間的适應過渡期,上任不久,就風風火火插手具體業務工作,惹得一些幹部怨聲載道,尹小香是其中反應最激烈的。
這次幹部調整,局長缪永春和副局長駱輝都被調整出來,老班子就剩下尹小香和張明傳,張明傳在金澤滔任局長時,還隻是人事科長,局裏能向金市長遞得上話的也就尹小香。
金澤滔苦笑說:“又怎麽了,不是跟你說過,老何局長剛上任,你們要多幫襯,他不懂的地方,要多提醒,老何局長也不是聽不進不同意見的人。”
劉延平自覺地履行秘書職責,給尹小香泡上了茶,尹小香也不怕燙,呵着氣咕嘟咕嘟喝了半杯水,看起來,火氣确實有點大。
尹小香一放下茶杯,劈頭蓋臉就數落起金澤滔:“金市長,我覺得你的政治眼光有問題,阿狗阿貓坐局長室裏,都要幹得比老何頭棒,南門财稅局長,隻要不胡亂說話瞎指揮,那就是好局長。”
南門财政稅收情況良好,随着新經濟發展戰略的逐步實施,服裝城等各大專業市場的陸續營業,南門第三産業逐漸煥發生機。
南門經濟各項指标都得到了長足的發展,經濟決定稅收,财稅局長确實不用花太大力氣抓收入,隻要規範征收,完善管理,财稅各項任務就能順利完成。
缪永春坐在旁邊有些尴尬地笑笑,尹小香一拍腦袋,歉然說:“缪局長,我就是打個比方,缪局長你可不是阿狗阿貓。”
尹小香不說還好,她這麽一說,越描越黑,缪永春更不自在,在他任局長期間,他按時上下班,從不胡亂說話瞎指揮,他也經常在局務會議上說,現在财稅形勢一片大好,無爲而治就好。
金澤滔的臉拉長了,尹小香仿佛沒看到一樣,嚷嚷說:“金市長,你評評理,業務不懂,那就要不恥下問對不對,你不好意思向大家讨教,你可以看文件,不懂不是錯,不懂裝懂那就大大的不應該了,現在财稅局一團糟,再不制止,就要出大問題。”
金澤滔一拍桌子,喝斥道:“尹小香同志,我不管老何局長有什麽不對,大大咧咧,嘴巴沒個關等,什麽話都敢說,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