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蘿蔔般的手指往台前站成一排的姑娘随意一點,就有幾個女孩紛紛擁向自己的熟客,連李良才這個棺材闆都依偎着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孩。
劉延平本來不想點鍾,但聽了老闆說國色就在路上,想必這個國色是這家歌廳的壓軸花魁,劉延平不想因這種事讓缪主任心裏生隙,隻好胡亂點了個姑娘,算是爲了避嫌。
待姑娘坐到身邊,劉延平才發現,他胡亂指點的姑娘,一看就是個辍學謀生的學生,臉上的白粉塗得還不勻稱,象得了白癜風,口紅抹得象剛吸過血。
劉校長心虛張望了一下,大家都自得其樂,誰也沒有在意他,爲人師表的校長,還未踏足官場,就開始涉足風月場,叫的姑娘比自己的學生還要年幼,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姑娘好奇地打量着劉延平,說話還帶着明顯的鄉音,隻是劉校長聽不出是何方人氏,姑娘說:“老闆,你貴姓?”
劉校長有些慌亂:“姓劉,姓劉。”
劉校長的緊張讓初出茅廬的姑娘頓時鎮定了許多,她說:“劉老闆,你是做哪一行的?”
劉校長差點脫口說出老師,幸好,還沒忘記這是什麽場所,連忙說:“工程師,搞工程的。”
姑娘掩嘴笑了,還主動往他身邊靠了靠,說:“搞工程的現在可賺錢了,你做包工頭吧?”
劉校長有些詞窮,支吾道:“差不多,差不多。專門挖地基打樁的。”
姑娘眼都亮了。又挨近了幾分:“打樁的賺錢啊。樁機一響,黃金萬兩,我們村有個小包工頭,專門給打樁的老闆打下手,家裏的錢都堆得沒處放。”
劉校長摸了摸口袋裏都快攥出汗的二千多元錢,心裏苦笑,這還是他工作以來積攢的所有私房錢,本來晚上準備拿來招待缪主任他們。學校經費拮據,他壓根就沒想過要開發票拿回去報銷。
劉校長被姑娘問得越來越沒底氣,一個堂堂校長,被一個學生娃說得都快生了自卑感,他說:“你還是學生吧?”
姑娘橫了他一眼,說:“劉大哥,我看你也不是壞人,我剛進歌廳上班沒幾天,人家什麽都不懂,你可要多多關照。你不喜歡學生嗎?”
劉老闆也變成了劉大哥,隻可惜劉大哥是初哥。你還上班沒幾天,我可是第一回來歌廳。
劉校長能說不喜歡學生嗎?他一貫把學生當親人,搖頭說:“我最喜歡學生。”
姑娘慢慢地挨了進來:“我看你眼神就知道,你就喜歡學生娃。”
劉校長嘿嘿讪笑,此喜歡非彼喜歡,小姑娘的熱情,讓他緊張得全身肌肉都變得僵硬,姑娘柔軟的身體挨着他,非但沒有讓他感覺刺激,相反,象爬滿螞蟻似的渾身不自在,連忙往旁邊躲閃。
劉校長茫然回顧,卻見到李良才正對着露出一個猥瑣的微笑,還沖他比劃着大拇指。
小姑娘顯然也看到李良才的動作,有些嬌羞道:“劉大哥,你想唱什麽歌,我給你點上。”
劉校長愣了一下,我能唱什麽歌,印象中,除了小時候課堂上學過的《我愛北京**》,好象隻有《讓我們蕩起雙漿》,除此之外,他似乎不會唱什麽别的歌曲了。
看到小姑娘殷切的眼神,劉校長忽然很羞愧,南門一中的音樂課都快被他砍光了,他一向對音樂不以爲然,有時間還不如多上幾堂主課。
劉校長正猶豫要不要坦白交代時,忽然聽得李良才拿起話筒開始鬼哭狼嚎。
李良才唱的歌曲喚起了劉校長古老的回憶,小時候,家家戶戶房梁都安裝有線廣播,每次廣播結束時總要播放一遍,讓他耳熟能詳到一放旋律,就忍不住哼哼的《大海航行靠舵手》。
這一回,劉校長真正被吓了一跳,這種樣闆歌曲也能在歌廳放聲歌唱?
李良才的歌喉跟他長相一樣,極爲猥瑣粗糙,但節奏準确,每當你認爲他要唱跑調時,總能準确地跟上旋律,老李這輩人,對此類革命歌曲的熟悉程度,不亞于自己老婆的生理結構。
一曲唱畢,李小娃等人都很給面子地大聲叫好,那些陪唱的姑娘更是把手心都拍紅了,劉延平也禮貌地鼓掌捧場。
李良才一本正經地連說謝謝,還矜持地四處鞠躬,那作派,看得劉延平都忍不住肚子抽筋。
這時候,劉校長發現,包廂裏,缪主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人獨坐,忍不住問了一聲:“李支書,還少一個啊。”
李良才連忙收起得色,打發身邊的姑娘趕緊催催,那個什麽國色怎麽還沒到啊?
小姑娘嫉妒說:“什麽天香,天坑還差不多,坑死人不償命,我要是有錢,我也能把自己打扮成國色天香?”
劉校長謙虛請教:“國色天香不是名字嗎?”
小姑娘越來越覺得今天的客人怎麽象她的班主任老師呢,但她還是很耐心地回答:“我也剛來,聽說是每二個月評一次國色天香,就象我們學校的循環紅旗,大家輪流坐樁,區别就是循環紅旗不值錢,國色天香實打實的得實惠,有國色天香出台,所有費用翻倍。别人不一定有人點鍾,國色天香是皇帝女兒不愁嫁,多的每晚能坐到三四台,所以大家争得很厲害。”
劉校長還想詢問,卻見門外一陣風似地飄來一朵黑雲,水蛇對着李良才連連緻歉:“李總,對不住啊,今晚歌廳有貴賓,天香被臨時抓壯點走了。”
水蛇嘴裏說着對不住,臉上卻沒有半點歉意,李良長看了缪永春一眼,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一字一句說:“今晚可以有!”
水蛇心裏冷笑,你這老不死,爲了省幾個包廂費,每每等到國色天香上鍾,就開始點她們的鍾,到這地方玩,吝啬到這種程度,真是奇葩,要省錢,你在家裏抱黃臉婆不但不花錢,還倒貼。
水蛇也隻在心裏鄙視,面上可萬萬不敢得罪眼前這個幹癟癟的小老頭。
水蛇扭着蟒蛇腰,坐落在李良才身邊,膩聲說:“今晚真沒有,老規矩,除了小姐費,其他免單,算是陪罪。”
李良才惱怒了,朝着缪永春努了努嘴:“水總,不地道了吧,我老李你可以當個屁不理,但這兩位貴客你自己掂量一下,别找不自在。”
劉延平校長她是第一回見面,但缪永春他又不是不知道底細,南門的财神爺,但那又怎麽樣呢?
水蛇笑盈盈地坐到缪永春的身邊,搖着他的手低聲下氣說:“缪局,對不住了,你今晚所有的消費都歸我買單,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缪永春笑眯眯地站起:“水總,過了,過了,缪某人哪敢跟國色天香置氣,都說你們歌廳背後手眼通天,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缪永春确實生氣,他倒不是貪戀什麽的美色,實在是水蛇的話很傷自尊,自己點的人被人不告而取,店大欺客也就罷了,水蛇自作主張,以爲免單就可以萬事大吉,這也太不将他缪主任當幹部了吧!
缪永春說罷,扔下目瞪口呆的水蛇,徑直朝門口走去。
劉延平拔腿迅速跟了上去,他正如坐針氈,感覺在這種場合,他哪能自在,點了個小姑娘,自己反成了三陪,坐着簡直活受罪,正好借口離開。
缪永春滿意地拍拍劉延平的肩膀,說:“走,咱哥倆換個地方坐坐,這地方有股狐騷臭,不是談話的地方。”
劉延平哈哈笑着:“恭敬不如從命,缪主任請!”
水蛇一雙小眼睛不住眨巴,不屑地扁着嘴,什麽**玩意兒,人模狗樣,一肚子的男娼女盜,局長,我呸!脫了這身皮,還不如一隻癞皮狗。
李良才哈哈笑着,點了點水蛇,說:“水老闆,你有種,走,這裏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李良才這一招呼,他身後的李小娃一聲怪叫,一腳蹬在茶幾上,隻聽得一聲巨響,茶幾竟從中斷爲兩截,上面擺着的水果點心茶水,全都辟裏啪啦地散落在地。
缪永春要離開,她懶得理會,更不用說要殷勤留客,但李良才憤然離開,卻讓她慌了,她知道李良才這群東源土包子,錢多人傻,跟他們過不去就是跟錢過不去。
她慌忙攔住:“李總,息怒,息怒,我們開門納客,天香坐誰的台對我們來說還不一樣,實在那位貴賓我們吃罪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千萬莫計較。”
李良才撲地吐了口濃痰,率先往缪永春後面跟了上去:“自求多福吧!”
水蛇龐大的身軀實在跟不上李良才他們,追到門口,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惡狠狠地往地啐了一口,低罵道:“死老鬼,砸了國色天香拍拍屁股就想走,以爲這是你們家,自求多福?一群土鼈玩意,我倒要看你們怎麽自求多福。”
說罷,她罵罵咧咧地朝着吧台走去,随手欽了個電話。
且說劉延平跟着缪永春走出包廂,卻見到李聰明賊頭賊腦地正從樓下上來。
缪永春咦了一聲,他沒看到李聰明,卻注意到過道另一側的劉孟山劉副鎮長,踮起腳尖,往一個歌廳包廂上面的玻璃窗張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