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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有工人帶着遇難工人的家屬湧了上來,幾個老人七手八腳地抓着金澤滔道:“金市長,你是好人,你指揮着大軍救我們家娃兒十分情義,不知道政府是不是有什麽難處,我們寫了一封保證書,你看能不能用得上,你過目看看。”
金澤滔随手接過一看,題目就是“保證書”,下面寥寥一行字:“感謝金市長作主救我們家娃兒,死活不論,後果自負,違者天誅地滅。”
這一行字下面,是一長串名字,有老人,有小孩,有婦女,識字的簽個歪歪扭扭的名字,不識字的蓋個手印,都是遇難者家屬。
金澤滔翻轉保證書,背面上還有密密麻麻一大串的簽字畫押,最上方,有三個字“證明人”,都是遇難工人的工友,這是爲增加這份保證書的說明力。
金澤滔低垂着頭,剛才無論是跪在地上,還是和柳立海論敬畏之心,他心裏隻有悲憤,沒有傷心。
但此刻,看着這張保證書,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傷感,隻覺得眼眶一熱,淚水就撲簌簌地往下落。
即使這個時候,親人生死還未蔔,他們還在惦記着自己是否有什麽難處,他們或許愚昧,但應該也注意到金澤滔和沈向陽的争執。
他們用一個天誅地滅這個農村對天發誓最厲害的詛咒,來表明他們願意承擔一切結果的決心,以減輕金澤滔的壓力。
他們把政府和官員看得比天高。比地厚。甚至超越自己的親人。
金澤滔默立了一會。對着不遠處的程真金一揮手,說:“去吧,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這是救人,不是殺人,天塌不下來。”
邊說着,邊将手中的保證書遞于沈向陽,說:“向陽書記。爲這樣的百姓,即使真的犯錯誤我也願意,更何況,這算哪門子的錯誤,你沒看到省台單記者一路在記錄事故現場發生的一切嗎?”
沈向陽借着燈光,認認真真将這個保證書讀了一遍,仔仔細細看完每個名字,和金澤滔一樣,感覺眼眶熱哄哄地難受,一股說不出難受還是感動的熱流從心底洶湧而出。
單純親自扛着攝像機。掃過金澤滔悲傷的臉,掃過沈向陽通紅的眼。最後定格在他們手中的保證書。
這是一張從工地學生娃的練習簿上撕下的紙,保證書三個大字寫得工工整整,應該是這本練習簿主人寫下來的。
兩人淚眼相對,家屬們不知所措,難道保證書寫得不夠好,讓兩位領導都難過得哭了?
金澤滔勉強笑了笑,對那幾個老人說:“老大爺,你們回工棚休息一下,傷心又傷神,很容易落下病根,實在睡不下,幫忙工地打些茶水什麽的,這份保證書,寫得很好,對我很有用,謝謝鄉親們。”
老人們無聲地咧着黑洞洞的嘴笑,隻是在金澤滔扭回頭時,單純分明看到他剛剛風幹的眼睛,又飙落一行熱淚。
金澤滔快步往事故現場走去,邊走邊豎起食指指天道:“工人家屬們白紙黑字發了惡誓,違者天誅地滅,我金澤滔也在此發誓,皇天在上,厚土爲證,不挖出埋在地下的所有工人,決不收工,違者當天誅地滅!”
沈向陽看着态度決絕,神情嚴肅的金澤滔,歎着氣搖頭。
金澤滔冷笑說:“某些人以爲自己很精明,算無遺策,臨行前,方副省長交代我,要充分發揮輿論監督作用,省台将專門辟專欄報道南門公安大樓倒塌事件。”
沈向陽悚然一驚,如果省電視台全程跟蹤報道這個事件的前因後果,那将是打在南門市委大院的晴天霹靂。
任何隐瞞真相的行爲,在輿論面前,将可笑得如同嬰兒的尿片,一抖動,就能抖出一屁股的屎屎尿尿。
金澤滔不屑說:“蠅營狗苟而已,黑咕隆咚地挖個坑,以爲我走夜路沒帶火,就會一頭跌進他們的陷阱裏,向陽書記,說這些,我不是……”
沈向陽擺了擺手,說:“你不用再寬慰我了,是不是個坑,你我都一頭栽了下來,能不能爬出來,你都已經發誓賭咒,還連帶着捎上了我,我還不想天誅地滅。”
沈向陽爲人厚道,但不代表他人憨,金澤滔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在安慰自己,就象他剛才說的,不管你說得如何大義,還要看你啓動的重新搜救有沒有結果。
若是最後一事無成,你就算帶着中央電視台的記者來了,又能怎樣?你就算有方建軍副省長在身後支持又能怎樣?一切都靠事實說話。
金澤滔哈哈大笑:“向陽書記,你太悲觀了,我們應該相信程真金的專業眼光。”
說到這裏,他眨了眨眼:“你忘了,他也是農村工程隊出來的,這些偷工減料的把戲,他比我們内行,我甚至相信,隻要還有人還活在廢墟下面的角落裏,他的鼻子一定能嗅到。”
金澤滔的話讓沈向陽頓時信心大增,說:“走走,我們一起看看,沒準還真能挖出個奇迹來,你還杵這裏幹麽?南門市委大院,誰願意大半夜跑這裏沾你這個掃把星。”
沈向陽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向陽書記,人前常思己過,人後莫論人非,南門市委大院莫非就你一個厚道人?”
金澤滔和沈向陽一齊回頭,看見現場外面走進一個知性中年女子,面容姣好,身材嬌小,正是副市長胡飛燕,後面還跟着個白大褂,她的丈夫,永州第一刀,永州醫院副院長王培昌。
沈向陽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吾道不孤啊!飛燕市長巾帼不讓須眉,是我失言。”
金澤滔連忙上前告罪道:“罪過,罪過,讓賢伉俪大半夜從被窩裏趕到這裏,不好意思。”
胡飛燕副市長說:“你不好意思?都下命令了,要南門醫院派出值班醫生護士在這裏待命,我這分管衛生的副市長,好意思看着領導你一個人在這裏受罪?權當陪綁上刑場,不壯行也壯膽。”
金澤滔和胡飛燕見過面後,又緊握着王培昌的手說:“培昌院長,有你來這裏坐鎮,我心裏就踏實多了。”
王培昌欽佩說:“澤滔市長,就沖你這份膽氣,我王培昌也要舍命陪君子。”
金澤滔愣了一下,說:“言重了,事情還沒到舍命的地步。”
胡飛燕抿嘴笑道:“都天誅地滅了,我們可都是陪着你玩命啊。”
沈向陽笑說:“澤滔市長,你以爲偷偷發個毒誓,就沒人聽到了,可見天理昭昭不可侮。”
“光明正大,鬼神不欺,心地坦蕩,天地可鑒,有什麽好擔心的。”金澤滔轉而對胡飛燕夫婦說,“工程車馬上要進場,我就不能照顧你們了,注意安全。”
胡飛燕跟他揮了揮手,道:“祝你好運!”
胡飛燕沒有象沈向陽那樣苦口婆心地勸說,說這話時,胡飛燕竟然有點易水送别的悲壯,不知道他這番能不能從這個坑裏爬出來。
就在這時,遠處,轟隆隆駛來一群貨車,很快,車子就在事故現場邊上的空地上停靠。
車上一群一群工人跳了下來,都帶着簡易的挖掘工具,金澤滔等人定睛一看,領頭的正是商貿系統的林正大、杜子漢等人。
這些商貿系統不省油的燈們也并非都是趨利避害之輩,他們用實際行動聲援金澤滔的壯舉。
他們明白,半夜發動商貿幹部職工奔赴事故現場,對他們的前程意味着什麽。
這個舉動,在政治投機之外,還有一份讓金澤滔感動的情分,就沖這點,金澤滔心裏面已經認同了這些看上去有些油滑的商貿幹部。
此後陸陸續續地有财稅局局長缪永春率領的财稅幹部,這是今晚到場穿着最整齊的幹部隊伍,全員整齊穿着稅務制服,班子成員齊整。
還有王力群、厲志剛、盧海飛率領的城關鎮幹部職工,有金澤滔分管的城建、土管幹部。
隆隆的車輛紛紛向事故現場集中,整個城市都被驚動了。
早起的人們驚奇了,貪睡的人們驚醒了,賴床的孩子都在打聽,公安大樓不是倒掉了嗎,耳根剛剛清靜,怎麽剛倒掉又開始造樓了。
好事的人們一打聽,昨天倒塌的公安大樓,還埋着來不及撤出的建築工人,還在京城參加全國勞模大會的金市長連夜趕回南門,正在組織全城幹部職工開展搶救。
人們不解了,市委又不是金市長一個領導,其他領導昨晚都幹麽去了,還要等金市長大老遠從京城趕回來救人?
有人憤懑地說,這些官老爺們,都他媽的早早收工回家抱婆娘睡大覺去了,真他娘的草菅人命,不當百姓是人。
有人罵娘說,市委那個鐵老虎,造大樓數他最積極,罰款數他最勤快,大樓倒塌了,又是數他溜得最快,數十個大活人還埋在廢墟下,居然還他娘的能回家睡個安穩覺,就不怕這些屈死的冤魂收了他。
最後有個拉着垃圾車的環衛老工人,顫巍巍地指着露出曦光的東方說,老天要睜眼了,這些不當人是人的官老爺們,要天誅地滅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