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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澤滔歎氣說:“說起來,王力群畢竟是陳書記的老辦公室主任,在陳書記想來,如果王力群任職城關鎮委書記,他也臉上無光,所以,有一些小動作,也能理解,隻是這手段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金澤滔說得很誠懇,卻是處處火上澆油,不動聲色地給陳鐵虎抹黑。
溫重嶽鐵面霜威草木寒,眼裏容不得砂子,當即拍桌子說:“幹部使用要慎重,用好一個幹部,可以帶動一方富裕,用壞一個幹部,帶壞一地的黨風政風,劉志宏推出幹部任用制度改革,目的應該也在于此,省委組織部準備修訂幹部提拔任用條例,目的也在于此。”
溫重嶽真發起火來,金澤滔立馬不吭聲了,到這裏,再推波助瀾就過猶不及。
提到劉志宏,溫重嶽才臉色稍霁,說:“劉志宏離開前還推薦了你,他這大炮對你倒也挺投緣的。”
金澤滔眼珠子一轉,說:“提到這個事,我還正有一事要跟溫專員彙報。前幾天,王如喬部長帶着浜海的組織部長蔣國強約我吃了一餐飯,說起來,兩位都是老領導,本來挺開心的一次聚會,蔣國強竟然提出讓我到浜海任職,他來南門任常務副市長的職務,王部長表示支持!”
溫重嶽抿着嘴,饒有興趣說:“你說說,王部長怎樣的支持法?”
金澤滔小心地看了溫重嶽一眼,說:“應該是沈向陽接劉志宏的副書記,浜海的謝道明到地區檢察院任副院長,我去浜海。”
溫重嶽重重地哼了一聲,說:“打的倒是好主意。蔣國強一個組織部長來南門搞經濟管城建,他倒看得起自己,讓他安心組織工作,思想不要太複雜,南門新經濟發展戰略剛剛起步,初見成效,他是來想摘果子呢,還是想搞破壞,莫名其妙嘛!”
南門的經濟發展和城市建設不僅事關永州的臉面,也事關永州正在進行的撤地建市大計,絕不容有失。
金澤滔又添了一把火:“我離開的時候,蔣國強甚至說,他雖然沒有搞過經濟和城建,但好在南門基礎紮實,相信,南門一定會在他手中大放光彩。”
金澤滔添油加醋地把蔣國強的話複述了一遍,談話中,金澤滔盡量不涉及王如喬,畢竟他還是地委組織部長,說的多了,可能還引來溫專員不快。
但對蔣國強,他就沒那麽多忌諱,雖然有些添油加醋,但說的是事實,也經得起推敲和對質。
金澤滔聰明地集中火力,縮小打擊面,将重點圈定蔣國強,就是爲報蔣國強橫插一腳,咄咄逼人的一箭之仇。
相信被溫重嶽專員惦記上,蔣國強的未來仕途一定不會那麽令人愉快。
溫重嶽兩手撐着桌面上的大地圖,沒有再提蔣國強的事情,說:“你說說,對劉志宏推薦你接任副書記職務,你是什麽樣的想法?”
說了這麽多,終于提到核心的問題,金澤滔小心地看着溫重嶽,試圖從他的表情解讀出某些信息,但最終也沒能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琢磨出一絲端倪。
溫重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跟我說了這麽多,嘴皮子都挺麻溜的,你今天不是最關心這個事情嗎?現在怎麽又不吭聲了?”
換作他人,可能被他這麽一瞪眼一吓唬,早三混去了二魄。
但金澤滔此刻不驚反喜,他不怕溫專員生氣,就怕他不說話,連忙一挺胸,說:“報告溫專員,我本人沒什麽想法,劉書記推薦我,那是他的厚愛,我謝謝他,領導怎麽安排,那是我的榮幸,我聽你的,隻一點,希望能安心實施新經濟發展一攬子計劃。”
溫重嶽木頭一樣的表情終于漸漸地溶化,牽了牽嘴角,說:“滑頭,還沒什麽想法,我看你想法挺多,行了,這個事情我知道了。”
金澤滔嘿嘿笑着沒有接話,又閑聊了幾句,金澤滔告辭離開。
從地委大院出來剛上了車,翁承江就說:“金市長,缪永唇和王力群打來電話,想問一下金市長現在有沒有空,他們要彙報工作。”
他們的推薦提名在常委會已獲通過,想必他們也是聞風前來道謝的,金澤滔心情愉快,說:“不急着彙報工作,你安排一下,晚上訂個包房,提前爲他們慶祝一下,讓志剛、海飛還有财稅局班子都一起過來。”
車子剛進市委大院,正有一輛車子從院子出去,翁承江眼尖,說:“是劉書記的車子。”
金澤滔此時也注意到了,連忙讓邱海山避讓一側。
劉志宏從後座車窗探出頭來,一頭灰白的頭發在唇風中飛揚。
第二輪幹部調整名單經常委會讨論通過後,接下來,就是對調離幹部進行離崗審計,對拟任命幹部進行任前公示,這一切,已經不需要劉書記親自把關,組織部門會具體安排。
也就是說,劉志宏在南門的曆史使命至今全部結束。
也難怪,此刻劉志宏沒有功德圓滿的欣喜,相反,這張滄桑的老臉卻寫滿了苦澀和落寞。
這二輪陳鐵虎書記親自發起的,劉志宏親自牽頭的幹部任用制度改革,雖然結果令人滿意,但城關鎮的舞弊案,還是留下了污點。
這一次幹部大調整,對劉志宏來說,毀譽參半,褒貶不一,得罪的人比感激的人要多,這絕非劉志宏的初衷,但絕對是他多年來孜孜以求幹部制度改革最好的結果。
金澤滔神情複雜,想說些什麽話,卻最終隻是作了個緻敬的手勢。
劉志宏笑了笑,也沒有說話,隻是指了指車後,然後金澤滔就看到後面跟着的一輛車裏搖下車窗,從裏面探出一張臉,正是省組部陸副部長。
金澤滔首先注意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發型,泾渭分明的三七開發型,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油光水亮。
他沖着金澤滔招了招手,金澤滔不敢怠慢,連忙下車,從另一側上了陸部長的車子。
陸部長示意開車,然後沖着金澤滔一笑,甚至他微笑的時候,都是擡着下巴,讓人感覺,他的驕傲和矜持是與生俱來到,容不得别人亵渎和懷疑。
金澤滔小心翼翼地問:“陸部長,回賓館?”
陸部長自說:“奠基儀式結束後,我曾經說過,第二輪幹部調整後,我們會有機會坐一坐的,雖然今天有些倉促,但應該還能說上幾句話。”
說到這裏,象突然想到什麽,又添了一句:“明天部裏有個緊急會議,現在我和志宏同志要連夜趕回西州,到了道口再将你放下來。”
金澤滔嗫嚅着不知道說什麽好,突然站了起來,卻忘了這還在車裏,砰一聲頭碰着車頂,痛得呲牙咧嘴,說:“這可不行,陸部長爲南門的幹部調整辛苦了小半個月,劉書記就要告别奮鬥了大半生的南門,不能就走得這麽無聲無息。”
陸部長咧了咧嘴,有些譏诮道:“那還想怎麽樣,敲鑼打鼓,夾道歡送,或者送頂萬民傘?”
金澤滔頹然坐了下來,揉着頭說:“不行,還是不行,至少也要吃頓飽飯再趕路,陸部長,我請你們吃頓飯,就便飯,權當送行,行不?”
陸部長嗤嗤笑說:“吃頓飽飯,斷頭飯?然後再上路?”
金澤滔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這個陸部長确實古怪,說話陰陽怪氣,夾棍帶刺,就不能好好說回人話。
陸部長古怪地笑了笑,對前面的駕駛員說:“不能辜負了金市長的好意,去通元酒店吃過飯再趕路。”
駕駛員嗯了一聲,打轉方向,往老營村馳去。
金澤滔這才籲了口氣,陸部長說:“如果是因爲王力群的事情感覺過意不去,那我隻能說你白瞎了這分心意。”
金澤滔終于怒了:“陸部長,我覺得你心理上似乎缺乏安全感,時時提防,處處設防,在你眼裏,是不是每個人做事都是有目的?”
陸部長也收了臉上本來就不多的笑意,說:“難道不是嗎?”
金澤滔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卻忽然笑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讓我上你的車,也是另有目的?”
陸部長直言不諱地點點頭:“是啊,我讓你上來,就是想問你幾句話,沒有目的,我讓你上來幹什麽,跟你談人生,談理想?”
說到這裏,又露出招牌式的譏諷。
陸部長還真是與衆不同,說到底,他就是個心理不太健康的人,一定有過悲慘的遭遇,或許曾經被女人騙色,或許曾經被領導欺負,金澤滔不無惡意地猜測着。
陸部長看他一臉古怪的表情,似乎熟知他的想法,不屑地笑笑,突兀地問:“鐵司令那晚和你說了些什麽?”
金澤滔吓了一大跳,陸部長在南門這段時間,除了偶爾和劉志宏有些交流,對南門的幹部素來愛理不理,唯獨對自己似乎另眼相看。
奠基儀式結束時,陸部長主動和自己說了話,現在還專門讓自己上了他的專車。
在王力群的事情上,陸部長又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熱心,這似乎與他一貫來的性格不合。
所有這些,最終難道就是爲了問這一句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