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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澤滔這時才找到機會說話:“現在再嘗上一口,無論怎麽美味,也找不回當時的感覺。”
鐵司令收回了手,嘟嘟囔囔不知說了些什麽,等走了幾步,突然大聲說:“年紀輕輕,暮氣沉沉,十分掃興!”
金澤滔張口結舌,鐵司令站在大路上,踟躇了一會,轉身往回走,金澤滔垂着頭跟在後面,象做了錯事的孩子。
鐵司令邊走邊說:“年輕人,要有朝氣,要活潑,說話太過世故,不是好事。”
金澤滔說:“鐵書記在我這個年齡時,大約已經帶着千軍萬馬南征北戰,萬千士兵的生命系于你一身,你不世故,難道還敢活潑啊?”
鐵司令停住了腳步,回頭直直地瞪着他,直看得金澤滔腳底直冒涼氣,鐵司令卻笑了:“這才有點年輕人的朝氣和銳氣,不錯。”
金澤滔謙恭地微笑,不敢點頭,更不敢搖頭。
鐵司令沒有再走動,自言自語道:“很多人,都以爲我老了,眼睛昏花了,冒出了很多不合事宜的想法,敢跟中央讨價還價了,财稅系統機構改革後,搞了個三塊牌子,一個班子,聽說最早就是你提出的?”
聽到這裏,金澤滔隻覺得後背涼飕飕的,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老頭,今晚着實讓他吓得不輕,開始神神叨叨地說了番政治派别的論調,讓他一直琢磨着鐵司令這是劍指何人。
現在更是指名道姓地責問起越海的财稅機構設置,而且聽他語氣。是暗指他這論調是跟中央讨價還價。這個帽子戴得就有點大了。
在這個問題上。金澤滔不敢掉以輕心,連忙說:“鐵書記,當時提出這個建議時,純粹是财政體制改革學術上的探讨,而且我不認爲,财稅局三塊牌子一套人馬有什麽不好,真要分設開來,至少對越海來說。弊遠大于利。”
鐵司令擺了擺手:“我不想聽你什麽學術上的高見,全國一盤棋不知道嗎?要是各地都各搞一套,還不亂了套了?”
金澤滔臉憋得通紅,說:“新财政體制改革以來,越海的這個模式,并沒有減少中央财政收入,相反,是大幅增收,而且在體制上能夠保障中央财政,從這一點上來說。越海不是在讨價還價,而是從不還價。還留有餘地。”
鐵司令不置可否,說:“你可能這麽想的,但能保證别人也是這樣想嗎?”
說到這裏,他心裏隐隐有些明白,鐵司令不是指責這個模式,而是劍指蘇子厚廳長。
那麽剛才他對自己所說的政治派别的論調,矛頭所指,應該是溫重嶽專員。
聯想到董明華最近爲了上這個常委廳長,不但最近和姜書記打得火熱,還不惜通過京城範家的關系上下活動,想到這裏,金澤滔不由悚然一驚。
董明華的活動,顯然是借助外力,幹涉了越海的政治格局,也觸動了本土勢力和外省勢力的政治神經。
蘇子厚也好,董明華和溫重嶽也好,對鐵林來說,卻是真正的外省派,幹着越海的事,聽着外省人的指令。
金澤滔所想,已經無限接近事實,鐵司令這次和姜書記攜手來到南門,就是乘機敲打一下這些伸進越海的黑手。
這是本土勢力和外省勢力的空前一次聯合,旨在肅清省内各種政治力量的痕迹,換句話說,今後,越海境内,沒有所謂的政治派别,如果有,那也是越海派。
這才是鐵司令一開始所說要做一個純粹的人的真正含意。
金澤滔在心裏給他添了半句,要做一個純粹的越海人,不知道這種論調和他所強調的全國一盤棋是否矛盾。
當然,他也僅敢心裏想想,萬萬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金澤滔心裏發笑,政治人物,總是喜歡占據道德至高點,用大義壓制不同道者。
就象剛才,三塊牌子一套人馬的模式,京城都同意了,運行情況也不錯,鐵司令卻忽然來質問你這是跟中央讨價還價。
話到這裏,已經不太投機,金澤滔恭敬地扶着鐵司令回到餐廳。
金澤滔扶着輕若飄絮的鐵司令,感受着他正在逐漸消散的活力,心裏卻沉甸甸的。
政治人物,特别是從槍林彈雨裏出來,經曆了建國以來風風雨雨的政治領袖,偶爾也許會讓你看到他不爲人知的溫情一面,但大多數時候,有的隻有嚴酷的政治鬥争和利益得失。
也幸好,從一開始,金澤滔就不認爲自己和鐵司令,和姜書記,有着什麽超出同志關系的情誼,長幼有序,上下有别,除此之外,隻有領導和服從。
金澤滔将之歸結爲溫情政治,和之前方建軍省長的餐桌政治,姜書記的鏡頭政治一脈相承。
鐵司令在座位上坐下後,主動提出:“小金市長,不如,我們就喝了這杯酒,有始有終,皆大歡喜。”
金澤滔喜氣洋洋地端着酒杯和鐵司令碰了一下,兩人都有點意味不清地相視一笑。
鐵司令,他并沒有如老習慣一樣,中途散步回來,還要用餐,而是用和金澤滔的碰杯,結束了今晚的宴會。
再回到自己座位,收拾外套時,才發現自己内衣已經濕透。
至此,前世今生,所有關于鐵司令的印象,全化做這身冷汗。
今晚的談話,無不在警醒着自己,當領導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特别是這些老油燈,以爲和藹可親,平易近人,那是表象,沒聽說樹老成精,人老成妖。
金澤滔忝爲末座,除了坐在最末,就連離開時,也得恭恭敬敬請所有年長者,官高者先離座。
鐵司令先離開,姜書記跟在後面,在快出門時,卻又特地折了回來,握着金澤滔的手說:“南門的新經濟發展戰略很有見地,也很有生命力,希望能給我們永州,乃至越海,帶來一縷春風和活力,我更希望,你能做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腳踏實地的人。”
金澤滔受寵若驚地低頭受教,又是要做一個純粹的人,領導都希望下屬做一個純粹的人。
鐵司令在祝海峰扶持下進了車,直到關了車門,祝海峰說:“首長,晚上是不是找永州的幹部談談?”
鐵司令似乎有些疲倦,擺了擺手,答所非問:“小金市長是個好苗子,要多關注。”
說完這話,鐵司令就仿佛睡着了,還輕微地發出鼾聲,祝海峰回頭看了一眼,示意司機放慢速度,讓老首長好好地打上一個盹。
隻是車子還沒滑出酒店大門,鐵司令卻忽然睜眼說:“此子胸有猛虎啊!”
此後,直到下榻賓館,鐵司令都睡得很香甜,車一停下來,鐵司令就象裝了鬧鍾似的醒了過來。
祝海峰和司機似乎都知道鐵司令的習慣,也不奇怪,祝海峰還從後座拿了件厚外套給鐵司令披上。
進了賓館大門,姜書記他們都等在大堂。
今天颠簸了一路,又馬不停蹄地連續看了幾個項目,兩位領導都覺勞頓,不約而同地打發走了所有陪同人員,沒有找永州任何幹部談話,早早地回房間休息了。
首長提出休息,董明華安排好值班幹部和警衛人員,又親自上下踏勘了一周,折騰了大半個小時,留下永州公安處長劉石偉在賓館坐鎮,就離開賓館,進了停在門外的溫重嶽的車裏。
隻是他們都沒注意到,賓館的兩扇窗戶裏,他們以爲都已經休息了的首長,此刻正注視着他們離開。
鐵司令目光從眼皮底下緩緩駛離的溫重嶽坐駕,移向遠處夜幕中的挑燈夜戰的工地,說:“越海,一方生機勃勃的熱土,我們從解放開始,越海人民白手起家,自力更生,沒有向中央開過一次口,要過一分錢,發展至今,我們更沒有理由跟中央讨價還價。”
祝海峰伫立在他身後,如一柄長槍。
鐵司令從遠處移回目光,說:“越海不等不靠,但也不等于越海就予取予求,越海是越海人民的越海,不是某些人,某個團體的越海,不容許任何人将越海的利益作爲政治籌碼。”
說到最後,鐵司令雙目熠熠生輝,神情就象護犢情深的老母雞。
祝海峰說:“也不知道此後,他們會否消停點,首長,或者讓我出面找他們談談?”
鐵司令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道:“小家夥今晚給吓得不輕,敲打一下,也能讓他明白,政治,很多時候,在脈脈溫情的面紗背後,是一副猙獰的真面目。”
說罷,他揮了揮手,道:“夜了,回吧,你也早點休息,不用擔心,我們應該相信,小金市長他能準确表達他想表達的意思。”
鐵司令的話有點繞口,但他和祝海峰都能明白這個意思,是什麽意思。
與此同時,在離鐵司令不遠的房間内,幹瘦的姜書記正捧着滾燙的茶杯,小口地啜飲着茶水,說:“南門之行,還是收獲不淺。”
姜書記背後的陰影中,有個同樣清瘦,但明顯比姜書記低了一頭的中年男子小心地接話說:“那是姜書記運籌帷幄,一舉打破越海鐵闆一塊的僵局,從今晚起,姜書記就可以放開手腳了。”(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