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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方建軍以及尹小爐、董明華他們都借梯順利下樓,而自己不正是這個下樓的梯子嗎?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會議室裏做不到的。
想到這兒,金澤滔覺得,今晚最大的收獲,并不是說服方省長繼續深查呂三娃案,而是明白了一個道理,辦公桌,會議桌之外,還有許多桌子,都是政治的外延,政治無處不在。
難怪這麽多領導喜歡在辦公室之外談事,比如餐桌,球桌,橋牌桌等等。
當聚餐變成政治筵席時,餐桌就變得豐盛而排場,豪華而隆重,就餐時光成了一個具有特别意義的時刻,吃飯本身也是一種别樣的政治解讀。
很快,按照排位,方省長的斟酒輪到了金澤滔,金澤滔早早就喜笑顔開地端着酒杯,恭敬地站立一旁,等待領導恩施雨露。
方省長并沒有如之前那般蜻蜓點水般經過,而是讓服務員端了條椅子,要了個酒杯,施施然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說:“于公于私,我今天都要敬我們的父母官金市長一杯酒。”
金澤滔連忙說:“不敢當,不敢當,于公,我們現在都是人民公仆,群衆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哪敢自稱父母,于私,建造英雄紀念館那是我們市政府的份内事,但能讓英靈安息,我們坐享太平,何敢自誇居功,所以,這杯酒,應該是我敬省長!”
餐桌上的人們都認真聆聽着方省長和金澤滔的對話,雖然其中意味讓人聽得如墜雲霧,但方省長的主動敬酒卻是發自真心。絕非敷衍應付。更不是因爲剛才金澤滔出了主意借梯讓方省長他們下樓。
唯有周博山聽到這裏。卻扭頭要敬了旁邊的董明華,董副書記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舉杯和他碰了一下。
金澤滔端着酒杯,正要站立,方省長卻按着他的肩膀,環顧四周道:“我父親解放永州英雄列島時犧牲在登陸灘上,金市長規劃南門城市建設中,專門辟了塊土地建設英雄紀念館。這個事情還是最近金市長跑西州立項時我才得悉,所以,我說,于公于私,都得敬他一杯水酒,大家以爲,該敬不該敬?”
金澤滔平靜地看着因激動略微潮紅的方省長側臉,心裏卻在嘀咕,對于方省長來說,南門市建造英雄紀念館。其私誼都大于公義,他本不該在這種公開場合大聲地解釋。
難道方建軍唯恐大家不知他父親是革命烈士。還是想借機擡舉自己,這些念頭僅是閃現了一下,很快就被他抛諸腦後,方省長不會如此淺薄,自己也沒有重要到要堂堂省政府二号首長來擡舉自己的地步。
金澤滔還沒有說話,董明華站了起來,嚴肅道:“英雄列島是鐵司令親自指揮越海解放戰争的最後一場戰役,也是我軍陸海空三軍協同作戰的首戰,意義重大,沒想到方省長的父親竟然是解放英雄列島的英雄,我提議,在座一起敬方省長,敬他有一位英雄的父親,也敬金市長,敬他有一顆勤政爲民的赤子之心!”
董明華的提議博得了滿堂喝彩,金澤滔隻覺得今晚真是開了眼界。
會議桌上,大家都緊記着自己和與會者的職務,言行舉止都要符合彼此的身份和地位,但餐桌上,大家可以展露自己不爲人知的一面。
比如剛才方建軍的幽默感,以及看似大大咧咧的董明華,借着一杯酒,不露痕迹地拍着方省長的馬屁,方建軍還要欣欣然接受,并且還伴随着觀衆的滿堂喝彩。
金澤滔撇着嘴,卻又不能不拍案叫好,馬屁能拍得在場所有人都叫好,這才是馬屁的最高境界,看不出來啊!
最後方省長和金澤滔相互推着要敬對方的酒變成了全桌幹部共同舉杯,喝了這杯酒,金澤滔還不能當場回敬方省長的酒,他得按規矩,等場上所有領導互相敬酒後,才輪到他敬酒。
方建軍全場斟酒後,就輪到尹小爐副書記,他當然不能東施效颦學方省長滿場斟酒,他不是餐桌上的統治者,所以,他得随大流,逐一向全桌幹部敬酒。
他舉着酒杯,盡管坐在方省長的旁邊,但他還是畢恭畢敬地離座站于方省長的旁邊,第一杯酒,當得先敬方省長,金澤滔饒有興趣地看着餐桌上領導的敬酒藝術。
尹副書記額外加滿了酒,直到流出杯外,才恭恭敬敬地和方省長的酒杯碰了一下,碰杯的時候,杯口略比方省長要低。
等敬到董明華和周博山時,尹副書記僅斟八分滿,杯口相齊,輪到後面,他基本上僅斟二分酒,但所有受敬者都是滿杯碰杯,在碰杯時,都自覺地放低酒杯,位高者祝福新年,位底者表示感謝,最後雙方一飲而盡。
餐桌上也是論資排輩講身份的,杯中的酒水分量也是随着被敬者的職位不同而變化,這是一個複雜,但又秩序井然的過程。
輪到尹副書記向金澤滔敬酒時,尹副書記一屁股坐在金澤滔旁邊還沒撤去的椅子上,說:“輪了一圈,到你這裏就是總結劃句号,先休息一下喘口氣。”
旁邊有服務員提上筷子,尹小爐随意地夾着菜邊吃邊說:“今天是小年夜,本來應該是你們夫妻團圓夜,我還以爲過了今晚,紀委就要撤出辦案組,這樣,你們夫妻就可以早日團圓,但看現在的情勢,這個案子一時間還結不了,不過,我總會留幾天時間給你們夫妻團圓。”
尹小爐邊說着,邊斟酒:“今天這樣的結果,是我們所有與會辦案組成員都樂意看到的,這無關成敗功過,它就是我們所有紀檢政法幹部,對違法犯罪行爲所應有的執法必嚴,違法必究的法制意識的體現,所以這杯酒,我滿杯敬你!”
金澤滔苦笑着說:“尹書記,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小悅雖有身孕,但她首先是紀檢幹部,服從組織安排是她的天職,再說,我今晚也沒說什麽,或許領導早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是借我的口說出來罷了。”
尹小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機械的笑容此刻頓時收斂,沒有笑容的笑閻羅,卻讓金澤滔看起來更覺得親切,尹小爐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金市長,繼續努力!”
說着,尹副書記斟滿了酒,舉杯邀請金澤滔碰杯。
柳鑫一直都坐于金澤滔旁邊,但自始至終,他都安靜地坐着,目不斜視,正襟危坐,就連吃飯他都盡量地不發出聲響。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出席副省長請吃的宴會,所有這一切,對他來說,都顯得那樣的新奇,柳鑫表面安靜,但他臉上顆顆快要滴血的麻子,就可見他此刻内心是如何的不平靜。
剛才餐桌上方省長和辦案組兩位領導寥寥幾句語言交鋒,卻使得自己這個局外人都感覺到無盡的壓力和滿腹的惶惑。
當他剛才聽到方省長點名讓金澤滔發言時,坐在旁邊的他卻緊張得差點閉氣,此後,聽得金澤滔侃侃而談,他自認若是讓自己在這麽多領導面前倉促發言,不論說得對不對,能囫囵說句完整話都要謝天謝地了。
這個時候,他才認識到,雖然在職務上,自己領先了一步,但若論才幹和膽氣,和金澤滔相比,自己還遠遠弗如。
此時,他兩眼平視前方,兩隻耳朵卻天線般豎起,剛才尹副書記給自己敬酒時,他這激動而略帶些恐懼的心,甚至比方省長斟酒時都還要跳得厲害。
越海黨政機關領導幹部,不認識省委一号二号首長常有,但鮮少有不認識尹副書記的,人們對于有着笑閻羅之稱的尹副書記,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畏尹副書記,猶百獸之畏虎也。
金澤滔和尹小爐親熱地頭挨着頭,小聲地說着話,很平常的舉動,似乎并不引人注目。
餐桌很大,所有人都仿佛各自忙着和身邊的人互相敬酒,互緻新年問候,但和柳鑫一樣,他們的耳目卻都注意着最末座金澤滔和尹小爐注定并不平常的舉動。
至少,人們注意到了,尹副書記給自己酒杯斟酒時,跟他敬方省長一樣,是滿杯的。
柳鑫耳朵向來好使,當他聽到尹小爐敬酒時,卻冠冕堂皇地說出了一大段必須敬酒的理由,就象剛才方省長給金澤滔敬酒時一樣,餐桌上兩位主要領導都不約而同說着一大段敬酒的理由,而似乎,領導主動敬下屬的酒,并不需要理由。
在最後,他沒有聽清楚金澤滔跟尹副書記到底說了什麽話,隻看到尹副書記拍着金澤滔的肩膀,因爲董明華副廳長也挨個敬酒,并輪到了自己。
金澤海和尹小爐喝過酒,此時,董明華正好和柳鑫碰過杯走了過來,尹副書記讓出了位置,笑眯眯地說:“前客讓後客,我走完了一圈,也輪到你到金澤滔同志這裏做個總結。”
董明華嘴一裂,臉頰兩道豎紋就如盛開的菊花,破鑼般的笑聲頓時響起:“尹書記,過了小年,按慣例,機關幹部都着手辦結手頭工作,準備收拾收拾回家過年,我聽說,澤滔家裏那位挺着大肚子,大過年的還被你打發到京城去了,你也不體貼一下部屬?”(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