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敏松說市級機關部門就邀請了杜子漢一個人參加女兒的訂婚儀式,讓杜子漢得意之餘,也對葛敏松驟生知遇之恩,無論如何,葛市長在分管商貿線時,也對商業局關照有加,在自己和金澤滔掰手腕時,也是葛敏松給自己打氣鼓勁。
但現在,他并不關心杜子漢的女兒嫁了哪個漢,他隻關心在接下來的市政府協調會中,商業局和服裝城的談判事項會不會被金澤滔在協調會上一錘定音 。
“葛市長,有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吩咐,我老杜别的不會,跑跑腿還是做得到的。”恭喜完後,杜子漢又拍着胸脯說,所謂禮尚往來,你葛市長夠意思,我老杜也不會讓你失望。
“小楠的訂婚到時仰仗杜局長的地方還很多,隻要你不嫌麻煩。”葛敏松狀極歡快。
杜子漢盤算了一下,如果這個訂婚儀式都讓葛敏松安排,這個花費可不低,煙酒焰火這些都少不了的,商業局下屬的糖煙酒公司專門提供這些物資。
這些應該就是葛市長所說的仰仗吧,也沒什麽,商業局出點血罷了,隻要能啃下服裝城一角,這些花費又算得了什麽?
杜子漢隻是思量片刻,當即表态說:“葛市長,你放心吧,凡是商業系統有的東西就全包在我老杜身上。”
葛敏松開心得一雙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兩撇八字胡上下跳動。
杜子漢連忙閉上眼睛,以前隻看到葛敏松頭發蓬亂,不修邊幅。盡管氣味難聞。但也給人落拓不羁的感覺。現在收拾幹淨,看上去反沒了領導氣質,卻多了一份猥瑣和鬼祟。
葛敏松道:“現在商業系統日子也不景氣,咱們還是講究點,公私要分清,該多少錢就多少錢,至少不能讓企業虧本,讓你辦這個事。就圖個放心。”
“葛市長你就放心,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楚,怎麽也不會讓企業虧本。”杜子漢有氣無力地說,心裏卻直滴血,葛市長說是給錢,最後也就象征性地收一些,企業是絕對不會虧本,吃虧的是商業局,就當給葛市長包個大紅包吧。
葛敏松拍拍杜子漢的肩膀,說:“那晚你早點過來。我給你介紹下親家,地委陳建華副書記。”
“什麽!”杜子漢刷地站了起來。差點沒将眼前茶幾的茶杯撞倒,“陳書記是小楠的公公?”
難怪剛才說起金澤滔要召集的協調會,葛敏松神情這麽笃定,卻原來借着嫁女攀上了高枝,有陳建華副書記在背後撐腰,确實在市政府中的說話分量水漲船高。
杜子漢震驚之餘,卻分外的喜悅,金澤滔召開的關于第五百貨公司的協調會,有葛敏松這塊頑石攔着,金澤滔不出點血,休想順順利利拿到五百的資産。
葛敏松很滿意杜子漢的吃驚,揮揮手說:“這雖然談不上什麽秘密,但我還是不希望傳得滿城風雨,陳書記來永州後,一直低調行事,事先還特地交代過,這次訂婚也隻是雙方家長見個面,再邀幾個親朋好友,也不準備廣發請柬,廣邀嘉賓。”
杜子漢坐下來後,狠狠地喝着水,心裏卻琢磨開了,葛敏松仿佛在囑咐他不要随便亂傳話,但話裏話外卻莫不是要自己做個傳話人,葛敏松不好廣發請柬,但如果有不速之客上門,難道葛市長還能拒之門外。
陳書記既然要低調行事,那還訂個屁婚,又不是大婚,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陳書記來永州也有些時間,這一年多來,很少有公開場合出現他的身影,也許是時候發出自己的聲音。
而葛市長,作爲地頭蛇,爲了在親家陳書記面前顯示他南門副市長的存在感,他也不能傻乎乎地真的就邀請親朋好友三兩人。
“葛市長,你放心,我知道怎麽做了,不該說的絕對不說,絕不會鬧得滿城風雨。”想明白了這一切,此刻成了葛市長代言人的杜子漢不由大喜過望,該說的還是要說,杜子漢隐晦地接受了任務。
葛敏松捋了捋挂落的頭發,拍着杜子漢的大肚皮道:“老杜,大肚雖能容天下難容之事,但是爲健康計,也是要考慮減減肥,年紀大了,大肚可不是什麽有福之相,很多毛病都是病從口入,不能再貪口腹之欲。”
這話雖是好意,但聽在杜子漢耳裏,卻是那樣的刺耳,怎麽說你葛敏松也是老鼠嫁女,又快過年了,就不能說兩句吉利話,杜子漢出來時,剛才的興奮勁被葛敏松的毒舌澆得索然無味,總感覺還有那一絲絲的不安缭繞心頭,驅之不散。
且說金澤滔從百貨公司出來後,又帶着王力群等人在旁邊的服裝城周邊又轉了一圈,一路上,金澤滔興緻勃勃地看着這塊已被竹薕圍起來的工地,如果再加上旁邊百貨公司的土地,足有三十多餘畝。
他仿佛看到服裝城拔地而起,指着旁邊的民居說:“很快,這裏就将成爲永州最繁忙的市場,用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都不足以形容市場的盛況,我很期待,當四方商人彙集這裏時,服裝城就是南門的一張名片,海飛,你回去後,和城建局謝淩局長聯系一下,應該提早做好規劃,市場的配套基礎設施也要逐步跟上。”
盧海飛悶悶地應了一聲,金澤滔回頭看了看車裏沉默不語的指揮部工作人員,沒有說話。
在處理五百資産這件事上,王力群對金澤滔的态度一直看不太明白,以他雷厲風行的強勢作風,完全可以行政命令直接幹預,而不是任由大肚漢杜子漢磨蹭了這麽長時間,影響了該項目工程的如期開工。
杜子漢的算盤王力群也能猜測一二,無非是借此賣個好價錢,這本來也無可厚非,但除此之外,他設置的談判障礙就隻能說他精明過頭,難道就不怕最後雞飛蛋打?
王力群打破沉默說:“金市長,我一直想問,爲什麽對杜子漢的商業局這麽縱容,你讓一步,他進兩步,最後,什麽亂七八糟的條件都敢提了。”
金澤滔沉聲說:“我不是對杜子漢讓步,也不是對商業局讓步,商貿國合企業的經營機制,已經不适應這個時代的變化,如果再不改革,早晚被市場淘汰,我一直強調要充分聽取企業職工的真實心聲,就是希望在面臨選擇時,能給百貨公司的職工多一條出路,說到底,我是對國有企業的幹部職工讓步。”
王力群苦笑道:“我們能理解,但杜子漢他能明白金市長的一片苦心嗎?五百的職工能明白金市長的苦心嗎?”
金澤滔笑說:“百貨公司還有一個明白人,那個杜經理就能明白我的用意,希望這次他不會讓我失望,五百的資産處理模式,也爲以後改革商貿企業積累經驗,這需要時間,服裝城的管理層到位後,可以先在這裏動起來,不用等五百的地塊落實。”
金澤滔的話,讓王力群等人暗暗松了口氣,服裝城項目最難的招商引資都能順利過關,現在正是蓄勢待發的時刻,若是此刻金市長畏葸不前,那前期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
金澤滔此時透過服裝城項目,看到的是整個商貿系統的明天。
南門商貿系統已走入窮途末路,這并非隻是有識之士的共識,看看那些國營商店即使占着地利人和,也已經門可羅雀,就可見一斑。
金澤滔的目光又何止于此,商貿企業的出路也并非隻有賣資産一途,目前國有企業改革主要以實施承包經營責任制爲主要形式,南門的商貿系統在鄉鎮邊遠地區,對一些不良資産已經開始承包經營。
對待國有企業改革,很多領導在認識上都有個誤區,總以爲改革總是改最壞的,還能将就過日子的國有企業職工不想改,領導更不會無事找事,得過且過吧。
南門商貿系統就擁有很多這樣的國有企業,擁有優質資産,卻因經營不善陷于困境,隻能靠出租房産過日子,這些企業隻要有靈活的經營機制,完全可以煥發生機。
在整頓商貿系統領導幹部後,金澤滔就将着手全面推行以承包經營責任制爲主要形式的企業改革,盡早将這些政府的包袱甩給市場,時機合适的時候,完全推向市場。
金澤滔自那天在劉志宏書記辦公室,看到他在修改黨政領導幹部提拔任用制度改革方案後,就知道劉書記已經準備破釜沉舟,現在留給劉志宏時間不多。
他之所以對杜子漢有這麽大的耐心,也是基于對劉志宏即将推行的幹部任用改革方案,市委大院,也隻有自己的商貿系統願意成爲他力推的改革方案的試驗田。
當他回到辦公室,看到劉志宏正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徘徊,連忙迎了上去:“劉書記,有事就打個傳呼留個話,勞你老還在門口等候,真是罪過。”
劉志宏也沒有太多客套,直接遞給他一份材料,說:“你曾經毛遂自薦,改革幹部任用制度,願意從你分管的商貿系統開始,我們經過廣泛的讨論和調查,準備推行黨政幹部提拔任用改革,你先看看,如果方案可行,我将正式向市委提出,并在商貿系統試點。”
金澤滔沒有馬上翻閱,而是先請劉志宏坐下,說:“改革就要有向我開炮的精神,有剜肉療傷的勇氣,商貿系統也到了非整治不可的地步,我很願意做這劉書記改革幹部任用制度的試驗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