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放亮,金澤滔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全家老少,傾巢而出,爺爺奶奶炯炯目光越過睡眼矇眬的金澤滔,沒看到何悅。
金澤滔正要回頭喊一嗓子,卻被母親捂住了嘴巴,嗔怪說:“你這孩子,咋那麽不懂事呢,小悅懷着孩子,嗜睡,要讓她睡到自然醒,不能驚動。”
金澤滔心裏悲歎一聲,昨晚還以爲小悅回來,這兩天正可以享受小别新婚的天倫之樂,卻不料迎回來的是一頭大熊貓,不能逗,不能碰,更不能睡 。
哦,上天,還被罰睡客廳,接下來漫長的懷胎十月,這日子怎麽過,金澤滔邊胡亂想着,邊收拾了客廳的被鋪,将家裏人迎了進來。
奶奶拎着一個包袱,當着何父何母的面打開,裏面居然全是嬰兒服,最上面整整齊齊地放着一把金鎖,還有兩隻金手镯。
何母驚呼道:“這都是連夜準備的?”
奶奶笑眯眯說:“早就準備了呢,這種事情哪能臨時抱佛腳。”
等到何悅出來後,金澤滔就成了客廳中最多餘的人,大家都圍着何悅問長問短,問寒問暖,将何悅侍候得跟太後一樣的,何悅也安之若素,愉快地接受大家的恭喜和問候。
快上班的時候,金澤滔說:“今天有個招商會,市裏……”
沒等他說完,老輩人異口同聲說:“有事就快點走,别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金澤滔隻好怏怏離開,好象大家夥都巴不得他離開似的。隻有姑姑卻偷偷拉着金澤滔說:“小滔。聽說。你在南門準備建市場,我們家的服裝工貿公司也想投上一股,你看怎麽樣?”
金澤滔拉着老姑的手,心裏感慨,還是老姑慈悲,何悅有喜,全家人都忘了自己這個大功臣,這女人。沒有男人,能生下孩子嗎?可見我的作用是多麽的重要,可家裏人愣是視而不見。
金澤滔連忙說:“老姑,你就放心地投吧,服裝城盤子大,潛力也大,我建議你就投服裝城。”
老姑嗯了一聲,轉身離開,見金澤滔還在發愣,奇怪說:“小滔。你怎麽還不走呢,這客廳本來就不大。你再杵着,更擠了,走吧,走吧,别在這裏添堵了。”
金澤滔踉跄敗退,倉惶上班去了。
老營村招商會,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視,陳鐵虎書記和杜建學市長将親臨現場,地區行署溫重嶽專員重磅壓陣,金澤滔早早地出現在會場。
老營村酒店經過幾年的運行,管理和服務漸漸地形成了一套别具特色的嚴密制度,酒店的品牌在永州也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金澤滔現在十分頭痛,随着海鮮碼頭酒店的分店越開越多,已經有從沿海向内陸延伸的趨勢,海鮮碼頭竟逐漸成了束縛酒店進一步發展的桎梏。
酒店管理公司已經正式向集團提出更改酒店名稱的申請,金澤滔考慮再三,決定東源集團下屬公司一律以名稱區分産業,起家産業繡服業以東源爲名,金融業以通源爲名,酒店業以通元爲名,建築工程業以東元爲名,電子産品以大源爲名,養殖業以太源爲名,房地産業以多元爲名,京城公司以京源爲名。
酒店更名爲通元,但商标還是原來設計的海鮮加碼頭的酒店符号,随着企業規模的不斷壯大,企業也要有各自的文化特點和内涵特色,一個東源已經不足以涵蓋企業的未來。
酒店除了提供正常飲食服務,也開始對外承接一些商務活動,今天金市長欽定的招商會,更令酒店上下都非常重視,風總特地從外地趕回來親自把關,招商會邀請了永州多家知名企業參加,更向全社會廣發招商簡章,鼓勵企業和個人積極投資,踴躍參與。
酒店新建樓的婚宴大廳布置一新,道口改造工程及配套基礎設施效果圖在四壁張貼,水果批發市場、集貿市場和服裝城的沙盤模型擺放在大廳中央。
大廳門口,王力群率領指揮部工作人員正分發招商簡章,離招商會還有一段時間,大廳内外,已經人山人海,比肩接踵,有看熱鬧的,有看項目的,有腰纏萬貫準備一擲千金的,有懷抱夢想到這裏淘金的,也有暗藏禍心準備看笑話的。
金澤滔一進大門,正在大廳一角紮堆議論的一群人,就象聞到血腥味的螞蝗,轟地一聲,全往金澤滔身邊湧來,王力群吓得臉都白了,這些人有滿臉橫肉兇相畢露的,有老實巴腳手腳無措的,也有脅肩谄笑低頭哈腰的,穿得人模人樣,但舉手投足都帶着着一股濃濃的土腥氣,一看都不是什麽善類。
金澤滔卻擺擺手,說:“你們都來了,看了簡章和圖紙後都有什麽打算。”
爲首的幹瘦如柴者說:“金市長,不用看,我們就等着登記認資呢。”
另一個兇相畢露的大漢王力群倒也認得,是金市長工作過的東源鎮的一個村長,叫李小娃,這幾天一直跟着金市長,聽說要投資道口市場項目。
李小娃眼睛布滿紅絲,說:“金市長,岔口村的村辦繡服工貿公司已經集資一千三百萬,包圓一個市場應該夠了吧?”
王力群差點沒有摔倒,一個村居然能募集到一千三百萬要投資道口市場,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村子,這是一群什麽樣的農民,就不怕竹籃打水到頭來一夢成空?
王力群負責着服裝城項目的籌建、招商及中後期過渡運行,參與項目的可行性論證,也參與服裝城的設計論證,前期費用都是市政府财政啓動資金墊資的,目前這個項目有台灣楊基集團投資,但總股本還不足三成。
道口的水果批發市場及集貿市場經初步概算,總投資額度也不會超過一千五百萬,一個村子的投資就差不多可以拿下這兩個項目。
王力群對投資沒什麽概念,企業投資項目,對投資人來說,這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資本尋租行爲,對政府來說,就是資金和gdp,也就意味着政績,對他來說,不過是份内的工作。
當看到這群衆農民一擲千萬金要投資道口市場時,他感覺自己看不懂了,這些錢除了辛苦大半輩子積攢的外,應該還有一大部分是東挪西借拼湊而成的血汗錢。
他們難道就不知道項目失敗的後果嗎?抑或,他們壓根就沒考慮過會失敗?
王力群又看向正和這些農民言笑晏晏的金澤滔,難道金市長不知道投資有風險嗎?
他引導這些農民投資市場建設,吸收社會閑散資金,借雞生蛋,是個好主意,這些求富心切的農民,無論他們對金錢和财富有什麽樣的渴望,都是無可厚非的。
但如果因此而使這些農民家财散盡,負債累累,甚至家破人亡,這應該不是金市長打造南門新經濟發展一攬子計劃的初衷。
李良才還沒說幾句話,旁邊又湧來一群人,打扮跟穿着和李小娃他們差不多,卻是一身的魚腥味,比李小娃他們的土腥味更難聞了,這些人自然是以捕撈和養殖爲生的薛仕貴和蔡長征爲首的橫門溝村和塗下村等村的村民。
李小娃看着他們,得意地嘿嘿笑說:“薛仕貴,你來晚了!”
薛仕貴他們來得稍微遲了一步,剛剛聽到岔口村準備包圓道口兩個市場的投資,薛仕貴急了,理也不理李小娃的挑釁,大聲嚷嚷道:“金市長,這個不公平,我們幾個村也都募集了不少錢,加起來可不比岔口村少,不能因爲遲了一步,就沒了機會。”
李小娃瞪着小眼,惡狠狠說:“薛仕貴,不知道先來後到的規矩嗎?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李小娃昨天趕回家,又連夜借錢,湊到了九十萬元,是岔口村工貿公司除李良才外的第二大股東,若是這筆錢最後沒投出去,單是利息就能壓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薛仕貴可不怕李小娃,先秦遺民的彪悍民風到哪都是當仁不讓,他伸出莆扇一樣的手掌,撥開衆人,挺着鐵塔般的身軀,站在李小娃的跟前,眼睛睥睨,不屑道:“還早起的鳥兒,你算什麽鳥?不讓我們橫門溝入股,你說了算?”
李良才一看到東源鎮最火爆的兩個村長大眼瞪小眼,頭都大了,連忙站在中間:“還真是好漢子,都跑南門掐架來了,你們不覺得丢臉,我都替你們丢臉,跑金市長地盤鬧事,真給我們東源人長臉啊?”
李小娃小眼睛偷偷瞄了金澤滔一眼,卻見他正心不在焉地看着遠處,連忙一縮頭,躲人群後面去了,薛仕貴也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裝作若無其事地東張西望。
金澤滔這時候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說:“不打一架再論理?”
李小娃和薛仕貴同時擺手,金澤滔搖了搖頭,對李良才說:“良才,你統計一下各村都募集到多少資金,我的意見,統一以岔口村工貿公司的名義投資入股,形成合力,這樣能保障投資人的合法權益,另外,這道口二個市場項目,建議隻要控股就成,不要全資投資,你們可以商量着選幾個人在項目動工後參與監管,至于服裝城,有餘錢,都投到服裝城項目,力群,你負責給他們登記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