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幹部任免的會議都是千篇一律,大家的心情也都是喜憂參半,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坐台下洗耳恭聽的永遠是大多數,坐台上慷慨激昂的永遠是少數命運寵兒。__//
大家或許都在期待,金澤滔最後告别時刻,能有一番讓人耳目一新的深情話别,金澤滔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就從一個普通财稅專管員,躍至财稅局副局長,從偏遠鄉鎮調至縣城機關。
他在東源創造的一系列工作業績,被有心人羅列出來,令人驚歎,他創造的工作崗位變化,以及職務升遷神話,成爲年輕黨政幹部的榜樣和偶像。
但輪到金澤滔發言時,金澤滔居然前所未有地讀起了講話稿,這讓大家感覺有些意外,他在主席台上從來不是這樣規規矩矩的,或許當領導都是這樣的吧?
其實這是金澤滔有意爲之,今天他又不是主角,再說,他也不是到東源任職,而是離任,沒必要再惹人不快。
羅才原說得很動情,也有點傷感,他說,因爲工作關系,可能傷害了一些同志的感情,可能得罪了一些人,請同志們一并原諒。
最後他說,感謝與之同事搭班的幾任鎮長和同志們,特别要感謝金澤滔副鎮長,正是因爲他們艱苦卓絕的工作,滿懷對黨和zhèng府事業的熱情和忠誠,實現了東源繡服産業的規模化和灘塗養殖的産業化,對東源經濟發展和騰飛,對改善東源經濟和社會環境。對東源人民勤勞緻富作出””不可磨滅的貢獻。
羅立茂也在主席台就坐。他已經被任命爲東源鎮副鎮長。望着台下或羨慕,或冷淡,或親近,或嫉恨的種種目光,他的心情可能是台上就坐的領導中最複雜的。
一年前,他還是東源中學的校長,一直以來,他并不因其貌不揚。家境貧寒而自暴自棄,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和希望,他從一個普通教師,做到校長,那個時候,他以爲這就是他人生的最頂峰。
或許他可以做個全縣,乃至全永州最優秀的老師和校長,他從來沒有想過,他還能有朝一ri坐在鎮委大院的主席台上,接受别人的掌聲和歡呼。
他的夢想不包括這個。他覺得夢想還不如現實瑰麗和壯美。昨天晚上,老娘還特地爲他設宴慶賀。顫顫巍巍地舉杯說:“兒啊,你是羅家開天辟地第一個當官的,這是羅家祖公墳冒青煙了,羅家要轉運了。”
羅美麗有點顯懷了,摸着肚子說:“娘,你瞧瞧,孩子都在裏面拳打腳踢了。”
老娘嗔道:“孩子才幾個月就能動了?是你的心在動了。”老娘嘴裏雖然這樣說着,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真動了?”看來她的心也動了。
羅立茂很享受這種天倫之樂,孩子雖然還沒出世,但已成爲他們全家的中心,劉美麗辭了水管站的工作,最近連東源集團的班也不去坐了。
按老娘的意思””,當前全家的中心任務,是讓寶貝孫子安全降臨人世,羅立茂還奇怪,這胎兒應該都還沒成形,你咋知道是孫兒,要是孫女咋辦?
老娘當機立斷,那就繼續生呗,一直生到孫兒爲止,所以羅立茂和劉美麗每天都在祈禱,希望肚子裏懷的是兒子。
他們倆人都再經不起折騰,要知道爲了早抱孫子,這對小夫妻每次行房的時候,老娘可是虎視眈眈地就蹲門外監督着呢。
劉美麗懷孕後,羅立茂甚至跟金澤滔提過,這孩子是要認他做幹爸的。
其實以羅立茂的心思,是不願意讓自家孩子管别人叫爸爸的,我這麽辛苦耕耘才播下的種子,你倒好,做現成爸爸,你這是明着不勞而獲了。
對這一點,老娘和劉美麗的态度都不約而同地堅決,孩子得管金澤滔叫大爸,你隻能排到二爸了。
羅立茂側眼往旁邊的大爸金澤滔看了一眼,心裏暗歎,但又不能不服氣,人家那是真有本事,拳打腳踢的沒幾下,噌噌,就爬上一台階,噌噌,又爬一台階。
還不止這樣,他順路還有餘力幫帶他人,柳立海現在上副科了,自己也名正言順成了堂堂副鎮長,更是将東源産業辦平地升格爲副科級單位,還整體搬遷到縣城上班去了。
這讓東源、三水兩鎮很多人悔得腸青,産業辦因爲是臨時機構,調過去也隻是借用,脫離了領導視線”非常官道第二百二十八章敬禮!(求月票推薦)”,對自身發展并不利,所以盡管産業辦福利不錯,但對大多數要求上進的幹部來說,産業辦并不是個好去處。
但事實往往與想象相反,産業辦短短一年時間,從臨時機構到定編機構,再到副科級單位,關鍵是直接整體進城,對東源大多數年輕幹部來說,進城進機關,甚至比提拔上台階還令人神往。
産業辦這條南山捷徑,就生生被自己錯過,等産業辦副科級編制批下來後,很多人隻能望洋興歎,現在産業辦人事已經凍結,按金澤滔主任說,今後産業辦進人要嚴格按規定辦,領導打招呼也沒用。
金澤滔身兼職務不少,但每個崗位都幹得紅紅火火,這不但得益于他的領導水平和領導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勇于擔責,敢于爲幹部說話,使得幹部職工無後顧之憂,這或許就是他在每個工作單位,都有崇高威望和強大向心力的根本原因所在。
羅立茂還在若有所思,或有所得的時候,會議已經接近尾聲,因爲金澤滔還要參加财稅所人事任命會議,先向組織部前來宣布任命的常務副部長韓誠等人告别。
王良奎鎮長作爲老财稅,也參加财稅所新人事任命會議,兩人走在前往财稅所的路上,一時間,都有些相顧無言。
幾個月前,兩人一個在縣城任副局長,一個在基層财稅所任所長,在此間,雖爲同一系統的同事,卻因種種陰差陽錯的政治選擇和偏見,兩人的關系一直若即若離,有時甚至是對立”非常官道”。
在組織部對王良奎任職東源鎮長考察談話後,兩人開始都有點惺惺相惜,此後工作上多有配合和支持,偶爾還能打打電話,訴說一下心情或家事,在王良奎看來,人生命運之離奇,莫過于此。
财稅所大門洞開,門洞裏阒無一人,在金澤滔想象中,應該是全所幹部整齊出迎的場面并沒有出現,金澤滔自嘲地搖搖頭,總是把現實想象得太美好,但心裏卻不免有些失望和失落。
或許在同事的眼中,自己這個所長并不太稱職,也是,東源的三百多個riri夜夜,自己還真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用在财稅所工作上,對于胡祖平和尹小香來說,自己就是個甩手掌櫃,除了動動嘴皮,打打電話,真沒幹多少正經的事。
王良奎理解地拍拍金澤滔的肩,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所有離任的人心中都有一個念想,都希望自己能在離職的單位飛鴻踏雪,留有爪痕。
金澤滔站在門洞裏,有些蕭瑟地撫摸着挂在門邊的東源财稅所的匾牌,拍拍門框,回頭對王良奎說:“我做得不夠,還遠遠不夠,如果重來,或許會做得更好些,留有餘憾,隻待後來人了!”
王良奎搖頭笑說:“自謙了,澤滔,你雖然任職時間不長,但基層财稅所長,我以爲,你是做到極緻了,東源這一年所獲得的榮譽,所出的經驗,在全永州都出類拔萃,聽說地區局已經向上級申報,争取全省甚至全國先進基層财稅所榮譽稱号。”
”娛樂秀”金澤滔笑得有些勉強:“這是全所幹部職工共同努力的結果,關我何事,我隻是做了些後勤保障工作,但就是這一塊,我還做得不夠,對他們工作之外都幹些什麽,我一無所知,我甚至都不知道,大部分幹部家裏都有幾口人,這是失職啊。”
金澤滔就是受秦時月觸動,才開始反思自己的一些工作方法,才想起在汽配廠開展訪貧問苦大走訪活動,而之後遇到的情況也正印證了自己的某些想法。
他本來想留有時間去走訪下幹部職工家庭,了解一下他們工作之餘的所思所想,但至今他也隻能抱憾了。
王良奎拍拍金澤滔的肩頭,竟也無言,兩人沉默着走進門洞,門洞過後,右轉就是上二樓會議室友的樓梯,左右都是一樓辦公室的過道。
金澤滔兩人卻在轉身的瞬間都止住了腳步,右邊的過道上,沉默地站着兩列隊伍,整整齊齊地穿着嶄新的稅務制服,盡管看過去高低不平,但無不高揚着頭顱,挺直着胸脯,象兩支接受部隊首長檢閱的軍隊。
胡祖平和尹小香筆挺地站在排頭,兩人眼裏都蓄着淚水,後面的幹部職工站姿挺拔,但都可見很多人的肩頭在顫動,幾個女同志已經是淚水挂滿兩腮,卻都還咬牙一聲不吭地站着,隻爲對所長行一個莊重的敬禮!
最後一排兩位同志忽然張開雙臂,拉開一幅兩米許的橫幅,就四個字:此緻,敬禮!
胡祖平和尹小香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敬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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