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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澤滔告别了屠國平和過小欣,就和林文铮回到了下榻的酒店,還好,領導都還沒回來,簡單吃了點東西,兩人因爲起了大早,又奔波了大半天,早累了,就洗洗蒙頭睡。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金澤滔才被敲門聲驚醒,拉開窗簾一看,月亮婆婆都露出了笑臉,連忙穿衣開門,門外有鍾書記和邵友來,兩人都醉醺醺的。
林文铮心疼地直說,一個女孩子家喝那麽多酒幹麽,你當自己是金澤滔啊。
鍾佑玲不但不氣惱,相反卻對着林文铮傻癡癡地笑。
一對癡男怨女!金澤滔和邵友來就差點掩面而去。
最後金澤滔把自己房間讓了出來,和邵友來去了他的房間。會面商談氣氛都很友好,中晚飯都有區、辦事處領導作陪,也算是給外省人很大的面子,這一方面有東源集團的原因,還有鍾佑玲不遺餘力地在中間穿針引線的作用。
邵友來越來越瘦,但越瘦精神卻越旺盛,說起事來頭頭是道,雖然喝了點酒,但思路還是十分清晰。
金澤滔聽了半晌,集團公司各方面工作都蒸蒸日上,這就好象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長大,這種感覺很令人激奮。
說了半天公司的事,邵友來又問起周連正的事,聽說周連正找了個帶孩子的女朋友。
金澤滔也無奈地說:“感情上的事,就是王八對綠豆,對上了眼,也不管合不合腳,我們還能怎麽樣。”
邵友來歎息:“詩詩多好的姑娘,又能幹,又體貼人,周連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惜了詩詩姑娘,唉!不知道她回來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金澤滔倒不擔心:“她外柔内剛,倒不擔心她會出什麽事,兩人要是成親再出這種事,那才叫人擔心,她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女孩。這事我也不一定有時間去過問,作爲公司領導,你平時多開導一下。”
第二天,東源集團安排地縣領導考察京城風景名勝,俗點說,就是出錢請領導閑逛,順便買點北京特産紀念品之類的。
大家都其樂融融,在座領導每個都是他平日重點關照的對象,金澤滔使出渾身解數,挖盡腦子裏存貨,一路上把京城的風光典故及小吃風俗等講得由淺及深,深入淺出,诙諧幽默,間或穿插些笑話故事,總能讓車廂裏笑聲不斷。
溫書記還開玩笑說:“沒讓你上台說相聲,真是浪費了,你這嘴皮比春晚主持人都利索。”
首次和金澤滔近距離接觸的三水鎮長沈英更是風度盡失,跟過小欣一樣,樂起來喜歡拍東西。
曲向東話不多,笑容也少,但跟金澤滔在一起,總會輕松愉快,聽了這麽久,他還真有個疑問:“澤滔,沒見你來過京城幾次啊,對京城比老京城的都還熟溜。”
這時候信息封閉,不象後世什麽事情網上一查什麽都能了解。按金澤滔說的,很多連老京城都不一定能說得上來。
金澤滔隻是淡淡笑笑:“多看多記,多思多慮,一路行來,總有收獲。”
溫重嶽非常贊同這個觀念:“不錯,人生和旅途一樣,處處有學問,事事皆文章,多看多記,就能不斷豐富人生曆程,從某一程度上講,這是拉長了生命。”
大家都鼓掌,這倒是個新鮮的觀點,金澤滔也很敬佩。
他兩眼盯着窗外,看行道樹和遠處的樓和人都從身邊呼嘯而去,不覺有點癡了,喃喃說道:“是啊,人生就象一次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風景和看風景的心情。”
漸漸地風景變得模糊起來,隐約中,他仿佛變身爲另一個自己,在京城人流中惶惑奔竄,這是個還沒成爲事實的事實。
四年後,自己的大弟小洋也會來到京城,作爲農民工,從事着最爲危險的建築工作,整天在高空腳手架上串行。
那一年,他家剛翻新了房子,借了點外債,小洋爲減輕家庭經濟負擔,一直不願出門打工的他也随着村民來到京城。
父親正在爲他進城奔波着,一直秉承君子不器的父親也佝偻着身子,觍着臉低聲下氣地到處求人托關系。
那一年,他正在爲自己的前途和未來家庭的命運焦思苦慮,他仍然如鷹巢裏還未學步的雛鷹一樣,隻會索食,沒有奉獻。
小洋從高空墜落,幸好被下面的竹簾擋了幾下,撿了條命,萬幸的是還沒傷着脊椎,但全身骨骼多處斷裂,在床上偷偷将養着,一直瞞着家人。
那一年,父親淩晨起早,準備乘頭班早車去找永州市的戰友爲自己跑進城,途中,出了車禍,隻留下表面破裂的一塊上海牌手表,就撒手西去。
在渾渾噩噩中辦完父親的喪事,才得知小洋已經在京城的工棚裏卧床了二個多月,等他趕到京城時,看到弟弟形銷骨立猶如一具骷髅時,悲從中來,抱着弟弟嚎啕大哭。
那一年,他請了三個月長假在京城陪着弟弟,輾轉奔波于各大醫院,他把父母硬要他留下的準備結婚的錢花個精光,最終也沒能給弟弟治愈,此後,弟弟就回村裏務農,但一直病魔纏身,沒好利索,一個壯勞力就成了半殘廢。
離京前,他背着弟弟兩人第一次逛了故宮和長城,此後,兩人再沒去過京城。
那一年,他也如今天一樣,在穿行于京城的車上坐着,但車窗外沒有風景,也許,隻是因爲沒有心情,才沒有風景。
此生,他又一次來到京城,隻是目的地不一樣,此次是陪着領導看風景,大家都有心情,風景也很怡人,他希望,每一個在他身邊的人都有看風景的心情。
湯軍賢見金澤滔看着窗外發呆,拍着他的肩頭說:“怎麽,又有感觸了?現在你也是小有名氣的青年财經專家了,聽說财政部都要邀請你參加一個研讨會?”
蘇子厚到省财政廳任職後,之前交于他的三篇文章也陸續發表,其中《振興财政的戰略思考》一文據說輾轉于高層領導,先在内參上刊發,最後在中央機關刊物《求真表。
這也被視爲中央高層開始重視經濟财政改革的一個信号,此文引起經濟學界的轟動,與其說此文的理該價值還不如說是其所代表的風向标作用,金澤滔因爲隻是副署名,倒也風平浪靜地沒有象蘇子厚副廳長一樣引起廣泛關注。
但陸續出現在各類權威刊物的金澤滔也引起了學界内對他的注意,再加上剛進行政體制的蘇子厚學者廳長的推薦,财政部科研所也逐漸開始關注,邀請他參加财政體制改革理論研讨會。
金澤滔看着車内關注的領導,說:“我是附骥尾彰虛名,這是老師厚愛,哪敢稱專家,蘇廳長寫了封信,讓我結合基層财稅實際情況,做個調研,做個準備,如果有機會,就彙報一下,不過在這樣的研讨會上,能者如林,估計也輪不到我發言。”
溫重嶽書記說:“蘇教授學術造詣深厚,品性雅尚高潔,向來懷瑾握瑜,爲我輩楷模,能到财政部門工作,也是你們财稅幹部和财政事業的福音。”
溫重嶽對蘇子厚評價相當高,這或許是他後世能和蘇子厚搭班并愉快相處的重要原因。
曲向東有些凝重地說:“東源灘塗養殖産業化工作已進入關鍵期,項目資金申報也有眉目,澤滔,回來後你要盡快把項目及資金落實到位,東源的後續工作也要加快進行,溫記及包縣長都高度重視。”
金澤滔說:“溫書記,各位領導,灘塗養殖産業化是我們産業辦的主要職能,身爲産業辦負責人,我責無旁貸。其實羅才原、何健華兩位書記早就部署籌劃,隻要項目專項資金一下來,後續工作馬上就能啓動,東源和三水兩鎮領導還希望能在七月台風季節來臨前,灘塗養殖塘能養上第一批種苗,那麽在年底就能出效益了。”
溫重嶽不住點頭:“幹工作就要有這樣的勁頭,特别是基層鄉鎮,立足實際,解放思想,會出思路,出好思路,有了思路,就要有咬牙切齒的勁道,更要早部署,早落實,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嘛。”
包兆輝縣長笑着說:“溫書記說得對,鄉鎮工作,特别是關乎農民和農村問題的工作,黨委政府有了共識,就要把共識化爲共力,東源是個老大難的地方,現在生機勃發,正逢發展良機,正如首長說的,有了機遇,就要緊抓不放,雖然出了點問題,但不要怕出問題,要大膽地試,大膽地闖,縣委縣政府都是你們堅強後盾。”
包縣長是在座年齡最大的領導,身體一向孱弱,本來年初地區準備調他到地區人大休養生息,但浜海**案出來後,也隻能留下再堅持一段時間。
這次京城之行,他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和包縣長搞好關系,浜海縣城海鮮碼頭酒店總經理人選還要包縣長首肯,這是個艱巨的任務。
包縣長從參加工作就一起沒有離開過浜海,也是浜海德高望生的老領導,在浜海根深葉茂,深孚衆望,很得幹部群衆的敬重,就是王如喬書記有事也是親自到他辦公室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