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人前瘋,人後癫的過小欣
金澤滔頭頸一直,身子一屈,就閃到了過小欣身後,屠國平也頭疼,說:“都上車吧,後面還排着隊呢。”
過小欣一看,奔馳後面排着一大溜京城牌照的各式小車,吐了吐舌頭乖乖地上了車,金澤滔擠了進去,用手肘靠了靠過小欣軟綿綿的身體,讓她坐進去點,過小欣警惕地用手包擋在中間,小心地往裏挪了挪。
金澤滔差點沒當場暴走,這都什麽啊,人多的時候拼命裝成熟,稍微有肢體接觸就當自己是歹徒,我象壞人嗎?
他瞪了過小欣一眼,過小欣心裏雖然覺得自己太過敏,但臉上卻不示弱,揮了揮小拳頭。
屠國平從後視鏡裏看到這兩人的小動作,也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大侄女就這性子,人前瘋,人後癫,也不知道哪是表哪是裏,跟她相處久,都感覺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林文铮小心地縮着身體,隻是悄悄地打量車裏的一男一女,感覺都不是好人。
車子在一家酒店模樣的建築前停下,屠國平說:“約了幾個朋友聚餐,唐人俱樂部在圈子裏也小有名氣,有人想拉我們一起搞,所以先談談看。”
酒店從外面看不太起眼,裏面卻别有洞天,裝修也别緻,獨有韻味。
過小欣一出車門,就又開始瘋了,伸手就去拉金澤滔的手,學酒店進出的情侶模樣。
金澤滔裝作好奇的樣子,閃一邊去察看酒店的内部布局,過小欣锲而不舍,如影随形一樣地跟上前去。
金澤滔隻好讓她挽了自己的手肘,愁眉苦臉地跟屠國平身後,屠國平也隻能睜眼裝瞎子,眼不見爲淨。
林文铮看這女孩雖然長得精緻俏麗,卻是迷死人不償命的美女蛇性格,不覺畏若蛇蠍。
想想鍾書記長得雖然粗犷些,但也眉清目秀的,濃情蜜意下,也柔情似水,不覺大是同情金澤滔的悲慘遭遇。
過小欣仿佛陶醉在愛情的小河裏,滿臉的深情款款,還小聲地附耳低語,外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沉迷在愛情小河中的幸福女孩。
屠國平不覺加快了腳步,金澤滔想趕緊結束這種如蟻附體渾身不自在的境況。
林文铮看着前面兩個男人象逃難一樣倉惶奔竄,過小欣卻幾乎被金澤滔拖着滑行,心裏愈發地感覺前面就是龍庭虎穴,猶豫着自己要不要過去。
金澤滔卻停住了腳步,待林文铮上來,緊貼着靠了過來:“嗯,林主任啊,我還有件事忘了交待你了,你看這樣,東源……”
過小欣不願貼着林文铮,隻好怏怏地松了手,金澤滔連忙和林文铮勾肩搭背,直到餐廳坐下,金澤滔都不放手。
餐廳是個大房間,中間就擺了張桌子,旁邊站了足有十個妙齡女郎侍候。
金澤滔挨着屠國平坐下,旁邊還拉着林文铮不放,過小欣來遲一步,傻了眼,都坐滿了人,還二個位置,要麽坐屠國平身邊,要麽挨林文铮坐。
屠國平暗松了口氣,對金澤滔比劃了個拇指,金澤滔額頭都出了汗,哪還敢得意。
過小欣不理在座的衆人,在金澤滔旁邊嘟着嘴轉着圈,忽然用手包敲着林文铮的頭,說:“你坐這裏算啥,又不是美女,挨得這麽緊,讓讓!”
林文铮差點沒給砸哭,不理金澤滔的哀求目光,掙脫了他雙手,趕緊閃到最末一個位置,理直氣壯地背叛了。
金澤滔雙手捧頭,靠在桌面,過小欣奇怪問道:“換我坐你身邊,你應該無比幸福,怎麽好象很痛苦的樣子?”
金澤滔擡起頭,打量了餐桌邊安坐的男男女女,都在紛紛交頭接耳,卻對他們一行四人的到來恍若不見。
嗯,皇城根四九城的優越性,這種地域歧視各地都有,政治上這樣,社會生活中更是這樣,就比如眼前這位多重性格的過小欣,根本眼皮兒都不擡,東珠和京城的糾結要追溯到清末東珠立埠。
倒是屠國平還和在座的相熟的幾位點頭示意,也沒什麽語言交流。
金澤滔也恢複了平靜,既然都不認識,金澤滔也沒什麽顧忌,給過小欣擺餐具,折餐巾。
過小欣也安然受之,大約過了一刻鍾,餐廳還沒動靜,過小欣就開始嚷嚷了:“靜坐不用坐這裏吧,不自在啊。”
屠國平歉意地向大家笑笑:“這是我侄女,小孩子還在念書,不懂事,大家不用在意。”
金澤滔笑說:“别急,我先給你講個餐桌上的笑話,包子和面條大打出手,但是包子因爲太軟腳, 被面條打得落花流水, 于是在離去時,對面條撂下一句狠話:‘有膽别走,我去叫夥伴來教訓你’。包子就去約了煎包、饅頭、面包等,準備去找面條理論理論,路上遇到了泡面,包子等人于是圍住了泡面一陣毒打,泡面被不分青紅皂白地胖揍一頓後,委屈地問包子爲何打他? 包子回答:面條,别以爲燙了頭發,我就不認得你!”
過小欣眨着眼睛看金澤滔,似乎沒感覺好笑,倒是對面坐着的一個穿着卡通外套的女孩卟嗤笑了。
金澤滔被打敗了:“那再繼續說,話說泡面被海扁完以後,覺得很不爽,于是夥同米粉、烏龍面、日本荞面和炸醬面,要去找包子算帳。不料在路上遇到了小籠包。泡面仔細看了一會兒說道:兄弟們,上!泡面扁得更是用力。在扁完小籠包後,有人問泡面說,看你剛才這麽憤怒的樣子,好象挺恨她的。泡面答,本來想稍微打一下就算了。沒想到她還裝可愛,還穿卡通外套……越想就越氣!”
金澤滔專心緻志地講着故事,一邊還在注意着過小欣的臉色,這故事還是後世他哄兒子睡覺講的保留節目,每次講這笑話,兒子都樂不可吱。
金澤滔還想着往事,過小欣卻拍桌大笑,快樂得連出來,旁邊有人起先也隻是微笑,但看了過小欣對面那穿卡通外裝的女孩,想起她一直在嗲聲嗲氣地裝可愛,紛紛笑了起來。
金澤滔倒沒注意周邊情況,過小欣抹着眼角說:“繼續繼續,我還要聽。”
金澤滔微微一笑,兒子每次也是這樣,明知道故事情節,總要催着自己往下講。
他接着說:“話說泡面海扁完小籠包後,真是越想越生氣,于是再次夥同衆面們再去找小籠包,沒想倒在路上遇到了割包,嘩!泡面狂怒一聲,帶頭狂扁呀,打得衆面們都有點覺得慘不忍睹了,衆面把泡面拉開來,問它說:‘你怎麽這麽生氣呀?’泡面說:‘太過份了,裝可愛就夠了,還給我頭發中分……’”
金澤滔在說的時候,大家都靜靜地聽,那女孩雖然生氣,但當他真講笑話,也沒吵鬧。
待金澤滔一說完,大家看一直小鳥依人般依靠着的男孩正梳着中分頭,忍不住哄堂大笑。
金澤滔疑惑地擡起頭,卻見對面那一對男女咬牙切齒的模樣,心裏暗叫一聲糟糕。
過小欣笑得花容失色,氣質全無,雙手用力拍打桌面。正當金澤滔不知道怎麽收場時,餐廳大門“吱嗯”開了,一個教師模樣的青年人走了進來。
屠國平連忙先站了起來,說:“盧總,來了。”
盧總戴一副黑邊眼鏡,文質彬彬很有教養的模樣,看了在座大家一眼,僅是點了點頭,隻是看到還在前仰後合的過小欣,停頓了一下,說:“小欣妹妹也來了?”
過小欣指着對面的那對男女,笑得眼淚四濺:“看看象不象小籠包和割包。”
盧總猶疑地看了那對男女,女的前胸微微凸起的小塊,确實有點象小籠包,但也不用這麽樂啊,看你自己連小籠包都不是。這男的跟割包沒有什麽關系啊,他家又不開早餐店。
金澤滔苦笑着站起:“對不起啊,兩位,小欣小孩子愛鬧,沒有針對兩位的意思,抱歉!”
那青年臉紅一陣白一陣,惱怒地把中分頭揉作一團,盧總面前不敢發作,但臉上泛起的憤怒和陰沉卻讓金澤滔頭大了一圈。
盧總不明所以,也不好再追問,就揮手讓服務員上菜。金澤滔踢了還在盯着對門男女看的過小欣一腳:“姑奶奶,你就别給我惹麻煩了,我是小老百姓,你我都惹不起,還敢惹不明不白的人?”
過小欣拍了拍小籠包胸脯:“大江南北,有你姐罩着你,你怕什麽?”
金澤滔再次敗北,對過小欣不能以常理度之:“行,求你發光發熱,籠罩我,但别再看小籠包了好不?”說完又輕輕打了自己嘴巴,真是賤。
果然過小欣嘻嘻哈哈地笑:“你真是個壞家夥,喊人家小籠包。”卻緊緊把自己的小籠包往桌子底下靠,這女孩也不是啥都不懂。
盧總端着酒杯向大家示意了一下,連沾着嘴唇意思下都沒有,就一動不動,筷子也是象征性地在餐盤上點了一下,也不見他進食。
金澤滔知道這是個看起來樸素無華,卻是錦衣玉食、炊金馔玉之輩,不是自己同類人,就沒了曲意和他結交的興緻。
屠國平似乎深知此人脾性,也很少動筷,有時候禮節上會舉杯邀酒,但盧總總是仰掌平伸示意他自便。
這頓飯吃得不溫不火,大家也再無交頭接耳,都是沉默地夾筷吃菜,隻有相鄰的幾人會舉杯相邀,但這氣氛讓人特别是金澤滔和林文铮如坐針氈。
隻有過小欣唧唧咕咕地絲毫不受這氛圍影響,夾不着菜還撒嬌讓金澤滔幫忙,一邊吃着一邊還品頭論足,一點不當自己是外人。
這樣總算等盧總站了起來,大家也紛紛站起收拾東西準備走路。盧總卻向過小欣走了過來,說:“過叔在京?正準備什麽時候過去拜訪一下。”
過小欣說:“沒呢,我就跟屠叔過來換換氣,晚上就回去,你就别跟我哥說了。”
盧總看了金澤滔一眼:“是你男朋友?”
過小欣不答,卻伸手挎着金澤滔的手臂,屠國平在旁邊搖頭:“盧總,小欣就這性子,愛捉弄人。”
盧總笑了:“小夥子,可要當心沒吃到羊肉反惹一身騷。”
金澤滔呵呵笑說:“謝謝盧總關心,我不吃羊肉的。”
盧總拍拍金澤滔的肩,很欣慰的樣子:“這樣就好,一路走好。”
金澤滔收了笑容:“勞盧總操心,我會看圖走路,不會走錯。”
盧總點點頭,随着一個彪悍青年昂首闊步走了出去,在門口的時候,揮手接過服務小姐遞過的熱毛巾,仔細擦了擦手,揚長而去。
金澤滔看得分明的是他擦的正是拍金澤滔肩膀的右手,臉色漸漸地猙獰起來。
過小欣看着臉色鐵青的金澤滔,也擔心起來,怯怯地說:“是不是我給你惹麻煩了。”
林文铮站得離過小欣遠遠的:“黃鼠狼拜年,能按什麽好心?”
屠國平說:“小欣,不能再随意由心了,你真當澤滔是朋友,就不要給他惹麻煩,這事還好解釋,我會向你爸說明白的。”
過小欣抽回了手,有些失落,低頭跟着屠國平一聲不響地往門口走。
金澤滔慢慢地往前走,心裏卻千回百轉,扒開記憶看這個盧總是何方神聖。忽然他燦然一笑,急步上前,輕聲問屠國平:“屠總,盧總是不是蜀都人?”
屠國平停住腳步,疑惑地說:“盧總應該是京城人吧,不過聽說祖上是蜀都人。”
金澤滔說:“生意談得怎麽樣?”
屠國平皺眉說:“就說了個意向,沒有談具體的,也沒有時間表,看看吧。”
金澤滔往站門口正往自己望來的小籠包和割包努了努:“什麽來頭?”
屠國平說:“叫不出名,聽說他父親是輕工業部的一個司長,倒是他老爺子是開國元勳,但文革中也過世了,家裏也沒什麽人。”
金澤滔差點沒笑出聲來,輕工業部和紡織部明年都将被裁撤,變成行業總會,成了國務院下屬的事業單位,在曆次國務院機構改革中,輕工業部成了過街老鼠,最後演變成民間團體。
盧總也好,中分頭也好,總也嚣張不了太長時間,明年就是個分界線。不過就算這樣,現在盧總的父親應該就是正部高官,中分頭的父親現在還是正兒八經的國家部委的司長,不要說他們,就是京城掃大街的金澤滔也隻有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