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姜虎端坐在太師椅上,朝着守在一邊的郭管家使了個眼色,對方馬上心領神會的攙住了姜田:“你現在是朝廷的命官,咱家也沒那麽多規矩,若是心中沒有我這個爹就算跪下了又如何。”
姜田趁勢從地上站起身,心中覺得自己這老爹也算是難得的明白人,雖然回到家中之後要走這麽個請安的過場,但是當着阖府上下的男男女女還是要給自己這個官員留一面子。所以姜田也就順勢承認自己的錯誤:“當初沒有聽父親的勸告而離家出走的确是孩兒的罪過,還請您息怒。”
姜虎聽他主動認錯了,也隻好長歎一聲:“罷了……若非你跑到京城,還掙不下這麽大的富貴呢,起來若不是有貴人相助想必你也難成大事。”
道貴人這個問題,姜田趕緊将躲在一邊有些膽怯的夕芸給叫了過來,然後對姜虎道:“孩兒在京城遭逢大難,若不是得榮姑娘相救恐怕早已化作枯骨了,于是孩兒便認她做了義妹。”
姜虎自然是在郭管家的報告中知道了這些事情,所以這時候也不用姜田多解釋,自然是樂呵呵的站起身走到夕芸面前,和善的笑了起來:“好好好,這個妹妹認得好,你爹我這輩子就是沒個女兒,老了老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
見老頭表态了,夕芸低着頭怯生生的聲了一句:“女……女兒見過爹爹。”
就在姜虎笑容更盛大有老來得女此心甚慰的時候,孟大丫也笑嘻嘻的走了過來:“給舅舅您請安了,還要恭喜您福祿雙全。”
“瞧這張嘴甜的。”姜虎伸出手指虛了幾下孟大丫:“怎麽還叫我舅舅,你什麽時候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才是正經!”
一提到這個問題,周圍的人無不露出一種莫名的笑意,不爲别的,就因爲咱們這位姜大人實在是公務繁忙,别是奉父命完婚了,就是本來已經侍寝的清幽姐妹都難得能沾一次雨露,至于早生貴子之類的∷∷∷∷,m.◎.c↑om就更是沒影的事。
“這個……”姜田有尴尬的看着親爹:“孩兒有一事想禀報父親。”
姜田還沒開口姜虎的臉色就冷了下來:“可别你不想成婚!”
孟大丫一見氣氛不對頭,趕緊站出來打圓場:“不是弟弟不想完婚隻是公務繁忙,再現在他以不同以前,這姜府夫人不定會有欽命指定,若是我早早地同他完婚屆時無論是否休了我都令他爲難不是。”
姜虎一聽也是這個道理,原先他還有些擔心,但是今天一見自己兒子竟然真的和皇帝稱兄道弟,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外征戰時他跟誰學了這麽一身本事,但是至少也放下了一心裏包袱。孟大丫的不錯,萬一将來皇帝要指婚,他姜田自然隻能是休妻,可屆時這媚上的名聲就跑不了,不休妻又會讓皇帝不高興,所幸自己兒子還算年輕,等等看也不是問題。
“就算以後會有變數,不是還有平妻一嘛,偏房好歹也續上幾個。”到抱孫子的問題,姜虎可是一都不會妥協,也不管孟大丫是否高興,直接就質問兒子爲什麽不趕緊開枝散葉:“我可是聽你一府上下都是女人。”
姜田在心中不得不歎了口氣,心你裝斯文就裝到底啊,怎麽這麽快就原形畢露了,這口氣才符合一個粗野軍将的形象:“啓禀父親,這女人是有一些,但她們都是良民我可不能欺男霸女呀!”
“良民?”姜虎一時沒轉過彎來,這和聽的不一樣啊!
郭二一看趕緊湊到跟前解釋了一下,姜虎這才明白今天見到的樂隊就是那些所謂的良民,氣得老頭吹胡子瞪眼就想罵娘,這麽多漂亮姑娘你不廣種薄收,至少也要留下一兩個吧。就這麽全都推出去了。老頭伸出手來指着兒子的鼻子剛想開罵,可又想起眼前這唯一的寶貝兒子已經是朝廷一品大員禦賜鬥牛服,當真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一氣之下隻好拂袖而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候在外邊的心月與清幽姐妹,饒是老家夥見多識廣也不由得一怔,心想這等角色女子剛才沒在樂隊中見到啊?随即就明白不是兒子有什麽問題,而是早就給自己留下了好的,推出去的是不想要的,心裏這才順氣了一。可剛才也已經發火了,總不能這時候再走回去問他,所以就裝作沒看見扭頭便走。
郭管家自然是明白老主子究竟在想什麽,他朝姜田看去正巧對方也瞧着自己,所以心領神會的趕緊追上老太爺伺候着,是伺候還不是進行工作彙報。至于這倆人私底下怎麽嘀咕和看待清幽姐妹,姜田也沒興趣知道,反正要想和古代人解釋這個問題是很費力氣的,還不如什麽都不。總之因爲姜虎的到來,姜府上下是好一陣雞飛狗跳,那些老家來的仆人們自然是挺直了腰杆覺得今後就有大靠山了,原先那些倚紅樓的人們也拿出了伺候人的本事,一個個拼命的讨好着這位老太爺。搞得老頭還真有樂不思蜀的感覺。
“先生,延平郡王府有人遞過來一個帖子,是感謝您在聖上面前美言,特送了些薄禮過來!”心月拿着一張拜帖湊到姜田面前聲道:“這禮……”
姜田看着欲還休的心月,知道她在嘀咕什麽。富可敵國的鄭家送來謝禮自然不會是尋常的東西,關鍵是他鄭家爲什麽要來感謝自己,心裏也有些糊塗的姜田伸手接過禮單,這一看不要緊就連見過世面的姜田也着實吓了一跳,隻見上面寫着:一丈高南海珊瑚,上好南珠百斤,紋銀十萬……
同樣震驚的姜田擡頭看着心月,這倆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姜田才問到:“鄭家的人走了嗎?”
“沒有,還在外邊候着。”
“那他提什麽要求了嗎?”
“提了,是要求見先生一面,還有重禮相謝!”
“還有禮品?”姜田錯愕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想明白了,這鄭家顯然是有事所求:“請他進來吧。”
來人披着個鬥篷整個臉都被寬大的帽子遮擋了起來,而且看他大步走進了前廳之中的樣子也不像是尋常的人物,還沒等對方将藏在帽子中的臉露出來,姜田微微一笑站起身朝來人拱手行禮:“下官見過延平郡王!”
對方身形也是明顯一滞,沒想到姜田竟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既然藏不住了便不用再藏頭露尾:“姜大人果然是目光如炬,竟看破了王的身份。”
姜田高深莫測的一笑:“如此重禮延平王定然是花光了京城鄭府的積蓄,如此手筆又怎能假于人手。”
“人稱姜大人您天資聰穎機敏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别看鄭經乃是敗軍之将,可這份氣度依然當得起台灣之主的身份。
姜田心裏想着:我才不會告訴你自己是認出你腳上那雙靴子了。今日在大殿之上也沒少觀察你,這剛剛散席不久便找上門來竟然鞋都沒來得及換。但是嘴上當然要故作受用的假裝客氣客氣:“王爺謬贊了,還請上座!”
按照前明的規矩,官員之間就算有天大的事情要商談,一般也要先閑扯一通,然後才慢慢繞到正事上來,好顯得這事情是無意中才提起來的,對于自己實在是無關緊要。無論是主人還是客人這都已經是用得爛熟的套路了。可偏偏今天這倆人都不是什麽傳統的官員,作爲今天最幸運的人,鄭經親身到訪必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姜田也沒心思和對方磨嘴皮子。
“王爺攜重禮親身到訪,還又打扮成這樣,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知王爺想從下官這裏得到什麽?”
見姜田這麽痛快,鄭經也是大爲意外,不過這也省了自己繞圈子:“實不相瞞,陛下親口告訴王,若無姜大人求情我鄭家怎還能就藩于台灣,這份恩情鄭家上下自是無以爲報,隻是不知姜大人爲何鍾情于我家。”
“呵呵……”姜田苦笑了一下:“實不相瞞,陛下并無誅殺鄭氏一族的心思,有沒有我您這延平郡王都能安然無恙,隻是當今聖上的胃口又怎是區區一個台灣所能滿足的!”
鄭經聽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陛下想效法蒙元東征日本?”
“日本是早晚要臣服于陛下的,隻是這天下不是還有比日本更大的土地可占嘛!”姜田諄諄善誘着鄭經:“隻是王爺也是知道的,咱朝中那些道學先生們滿嘴都是仁義道德,這出兵的借口不好找啊。”
這下鄭經算是聽明白了,然後也深以爲然的頭:“原來如此,隻是我乃一介異姓藩王又怎麽能輕啓邊釁?”
“邊?何爲邊?恕在下鬥膽,若不是朝廷和日本恢複邦交貿易斷了王爺家的财路,恐怕也沒誰會慫恿王爺對抗朝廷吧?”
被破了底牌的鄭經面色一沉,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眼前這人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如今我鄭氏一門已然歸順朝廷,自然不能再與陛下讨價還價。”
“王爺糊塗了!”姜田笑着搖搖頭:“我剛才就過,日本早晚要臣服于陛下,您這條财路早晚也要斷,所以才要早作打算,當一個可以爲陛下分憂的好王爺。”
“願聞其詳!”鄭經身子向前湊了湊,今天他就是來打聽自己可還有什麽活路。堪稱一代枭雄的鄭芝龍早就看出了這裏邊的問題,他鄭家要是不能賺取海陸貿易的利潤,就算能在台灣島上當個王爺又能如何不過就是混吃等死而已。
姜田用手指在茶盞中沾了水,在桌子上畫着地圖:“北上既然隻能規規矩矩的做生意,那您何不南下另辟蹊徑?這南洋雖然島嶼星羅棋布,可控扼水道的關鍵位置都已被西夷占據,這幫人早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陛下有意在這南洋之地驅逐西夷的番兵堡壘,并且扶植華商經略南海,如此廣袤之地您鄭家可是大有可爲啊!”
姜田畫的簡略地圖鄭經是能看懂的,很多自己耳熟能詳的島嶼都一一出現,隻是又有一些距離偏遠的地方似乎還有些島嶼是自己不熟悉的:“姜大人有所不知,别看這些夷人人數不多,士卒卻頗爲精銳,我家多與其交戰當真是吃虧不啊!”
鄭經當然不想給張韬當炮灰,但是他也明白這件事身不由己,自打他爺爺讓他來這裏秘密求見姜田,其實他心中就明白形勢比人強,現在不妥協别是閑散的王爺了,自己鄭家随時可能在某一天被一群“強人”闖進家中,但是既然要當這個馬前卒,怎麽也要給好處吧,總不能就封個沒用的王爺頭銜糊弄自己。
姜田頭,不用鄭經他也知道讓鄭家的私兵去對抗歐洲已經初見雛形的火器部隊有些力不從心:“王爺不必如此憂心,既然你我如今已經是同朝爲官,您看陛下什麽時候虧待過自家人?今日您也在殿上看見了,這西班牙的使節就在當場,實不相瞞呂宋一地今後都将是咱們的盟友與靠山。”
“不會如此容易吧!”起海上的事情,他實在是有理由質疑姜田:“不怕姜大人過意,這些西夷什麽時候都不能相信。”
“沒錯!”姜田頭:“這幫家夥是欺軟怕硬的東西,所以必要的時候咱們要展示一下武力,讓他們明白這南洋是中華的南洋,規矩做生意可以,但是要按咱的規矩辦事!”
對于這個年輕的官員所吐露出來的霸氣,鄭經在心底稍微抽搐了一下,當年自己爺爺也是這麽幹的,但那也僅限于廣東、福建的近海一帶,可這比自己年輕不少的太子太保竟然要将整個南洋攥在手裏。不過也正如他剛才所,爲了當今這位皇帝辦事,那好處當然是不少,想想自己老爹當年幫着北伐,結果就算是反叛了朝廷,他鄭家的船依舊可以停泊貿易。自己若是能辦好這件差使,他鄭家可就能稱霸南洋了。
“陛下的心思王明白了。爲陛下分憂也是做臣子的職責,隻是……”話間鄭經換上了一副爲難的表情:“這西夷的番兵雖然不多,可勝在船堅炮利我等實難登陸啊!若是前幾日王見到的那種新船……”
鄭經的話沒完,但是意思很明顯,作爲海盜起家的鄭家自然是對船最敏感。有了定海号那種戰艦,别是打下整個南洋,就是攻略天竺都不成問題。聽到這裏姜田皺起了眉頭:“實不相瞞,那定海号您是不用想了,此等戰艦就是皇家海軍一時半刻也不會再造了。”
好在鄭經也沒打算買定海号,他很清楚那種神兵利器才不會給自己這歸降的勢力:“姜大人的意思我明白,這皇家自然要有皇家的排場,但是那一些的巡海快船總要給一些吧!”
姜田聽到這裏嘴角微微的向上一翹:“王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剛才我就過這乃是您鄭家私自用兵征伐海外不臣,皇家海軍怎會贈與戰艦呢?”
“那……王出銀子,大人手下的海軍研究院可否支應幾艘?”
看來鄭經調查的很清楚,這種橫空出世的船型全都是在海軍研究院的監督下打造的,所以要想買船隻能找姜田,還是老海盜鄭芝龍的眼光毒辣,早就看出自家竟然還能封王建國就一定有鬼,才不會是張韬遵守賭約這麽簡單。反正無論有什麽陰謀,都要想方設法搞到這種新船,哪怕就是用來逃命也能快一。
“若是您有意買船……爲了繁重我國海上貿易,這船也不是不能賣,隻是……”姜田欲還休的樣子差急死鄭經,隻要肯賣船就不怕你提條件。
“姜大人且放寬心,你我二人現在同殿爲臣,這也是爲了更好的爲聖上分憂啊!”
“隻是前些日子研究院已經将這一船型的專利與設計賣與了冀王名下的船廠。别是您就是現在海軍要訂新船,也隻能向冀王下訂單!”姜田不緊不慢的出了一個讓鄭經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的實情。
“這……這麽我得去求冀王高擡貴手了?”
姜田頭,然後很誠懇的對鄭經道:“研究院隻是賣了船隻的專利,您要是想買新式火炮與火铳,那還要去皇家名下的兵工廠,所以我勸您還是将這些禮品搬回去,打通這些關節才好!”
鄭經不知道的是,作爲扶持新興資本家的舉措,張韬決定将技術含量不是很高的鐵肋木殼巡洋艦的全套技術賣給冀王,隻是做價過高冀王拿不出這麽多錢來,于是便将自己名下造船廠的三成股份給了研究院,也就等于是研究院用技術入股。
本來姜田是反對這個方案的,在他看來甯可讓冀王分期付款,也不想讓研究機構和生産廠家捆綁在一起。這等于在一定的時間内和冀王形成了利益共同體,于是某些人爲了保證自己的利益,很有可能選擇繼續向冀王輸送更敏感的技術,這不僅是假公濟私的問題,還有可能威脅到海軍建設以及其他私營船廠的發展,而這個反對意見并沒有什麽作用,張韬爲了彌補自己對這個弟弟的虧欠,還是強行通過了。好在張韬還是有些理智的,最重要的武器生産絕不允許他人染指,于是鄭經若是想獲得性能完整的戰艦,還是要看中央的臉色,而且他也不可能買到最尖端的武器。